第30章 三个摄制组
戴囡囡看日出有三个摄制组跟拍,这件事后来在剧组传为奇谈。
其实只是乍一看夸张,细究起来一个空镜组,一个直播组,真正跟拍戴囡囡的还是只有原来的配置。
直播组从开机到现在连轴转,自我安慰道:“看完日出下播早,明天开播迟,中间满打满算凑24小时就当是放假一天。”
高杏一边吃早餐一边寒暄:“你们还不加人吗?”
直播组长五官皱成一团,道:“大家都小瞧了直播的工作量。”
“吃五分饱就行啊!”经验丰富的空镜组对着每一个新进门的同事反反复复提醒道。
来一个人他们就提醒一次。
直播组把镜头转过去,问:“有什么讲究吗?”
“奶奶说刚吃完饭别跑,就是这个道理。”空镜组直白解释,一看见镜头慌了,“诶,怎么还怼着我拍!不是怕你们半路上肚子疼走不动道耽误我们,主要是对你们身体也不好。”
他们天天搞拍摄,当自己面对镜头时竟然还会不自在,简单一件事越解释越自黑。
戴囡囡披星戴月而来,骄傲地觉得自己还挺积极,结果一看已经满院子都是人。
“你们太拼了!”戴囡囡感叹。
高杏招呼她并排坐,说:“我们商量了一下,日出回来你肯定睡大觉,那我们拍什么?还是跟你一起爬山吧!明天你晚点儿起,中间空满24小时,我们约等于放假一天。”
直播组哈哈笑,跟高杏隔空击个掌,英雄所见略同。
戴囡囡刚醒,整个人懵懵的。脑子没太能转过弯,不明白几个意思,但有大致感受。
“大概就是社畜的自我攻略一类范畴的小幸福吧!”戴囡囡点评道。
覃浩森也来凑热闹,他说看完日出再上学,时间上不耽误。
这倒是实话。
不过,小孩子精力真好啊!
“囡囡老师,我们可以做日出观景台,是吗?”覃浩森很有事业心地说。
“想法很好嘛!”戴囡囡不吝夸赞。
“我在网上找一些照片,修得像炮楼一样,特别好看!”
“真棒!”戴囡囡又夸一句,催他去吃饭。
剧组提供的早餐很简单,一些白粥和咸菜罢了,村里人吃什么剧组就吃什么。
咸菜便是粉丝形容的黑糊糊的东西,戴囡囡说不出美味与否。
三餐都有咸菜,她已经吃得麻木。
这是覃浩森第一次参加剧组直播,好奇地看着直播间观看人数。
“这也太厉害了吧!”他感叹着,“个、十、百、千、万……好多人啊!”
他时不时调皮地晃进镜头里,喊一声,“老铁六六六。”
“小心心点起来,关注一下主播哈!”
也不知模仿谁,玩得不亦乐乎。
“你可以和网友互动。”直播组高兴地说。
嘉宾活泼,能减轻他们不少工作。
“说什么?”被点名的覃浩森又突然拘谨起来。
好像那种坐着很多话,老师让他站起来答题又蹦不出一个屁的学生。
戴囡囡饭量小,随便吃点儿便去一边灌水壶、挑小饼干,为登山做准备。
弹幕上便开始刷:「戴囡囡还亲自装水壶啊!」
覃浩森看着屏幕一字一句念出来,他的声音好洪亮,现场笑倒一片。
“给金银花打一波广告。”戴囡囡对覃浩森说,转移一下话题。
覃浩森便很认真背诵:“是我们村种的金银花茶,特别香。清热解毒、疏咽利喉……疏利咽喉,算了!喝了不累、不渴、不生气!”
从努力到放弃,全程不足一分钟。
黎明前最是黑暗,连星光都暗淡,他们打着手电筒排着长龙从小院鱼贯而出。
空镜组组长操心地忙前忙后,说:“要不报个数?大家记得自己前后排都是什么人,互相看着点儿,少了人立刻打报告。”
“前后都是坏人怎么办?”有人搞笑。
组长忧愁得没力气骂人,嘀嘀咕咕说:“我今天右眼皮一直跳。”
“右眼皮跳财!”有人爽利地回答。
“不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吗?”
“那是迷信。”高杏抢着回答。
直播组设备齐全,搞了一个航拍器,从空中俯瞰一条人龙在山间蜿蜒。
覃浩森精力旺盛,甩着手电筒光照向天空,说:“如果我的是激光炮,就能把他打下来,是吧?”
小男孩总喜欢打打杀杀。
没人回应他,他便越过人群找到高杏,说:“导演老师,下次打激光炮带上我呗!”
覃浩森冲得快,从戴囡囡身边一闪而过,把她吓够呛。
覃浩森用力踩着山石借力向前,山石被他踩得松动。
他灵巧地一晃而过,留戴囡囡独自在山石上摇摆。
“覃浩森!你吓到我了!”戴囡囡有什么说什么。
覃浩森紧张兮兮地回头,想要返回来查看。
戴囡囡指着他:“不许动,不许在队伍中间穿来穿去,不然我告校长!”
覃浩森挠挠头,呆站在路边,等队伍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过去,一直等到戴囡囡走过才再次进入队伍。
他伸出手臂,犹豫一下抓住戴囡囡的手腕,说:“别怕,我带你走。”
这段其实挺有趣,有剧情有冲突体现了各个人物性格,直播组跟着戴囡囡身后把每个细节、每句话都拍得清清楚楚。但是,直播间人数没见涨,针对这段内容的互动发言也很少。
一部分观众自己聊上了,分享一些追日出的故事;
一部分观众是戴囡囡粉丝,反复说一些加油打气的话;
一部分观众更关心其他嘉宾,比如问白筱林什么时候直播……
直播组看着着急,委婉地催人气:“大家把直播间分享一下,马上就到山顶咯!”
戴囡囡对于这些话术和语气特别敏感,立刻明白是直播间热度不足预期。
这是她第一次直播,又有日出的噱头加持,总不能输给直播常客何芳。
但是太累了,爬山已经要去她半条命,哪有力气做效果。
又行一段路,一只壁虎要死不活地趴在路边,这么多人经过牠也不挪动一下。
有粗心的人贴着牠身侧落脚,牠仍然一动不动。
戴囡囡只当牠是死了,想着多少能出点儿效果吧,便心一横踩上去。
没想到那只壁虎竟然是活的,当场断尾逃跑,这一下跑得飞快。
留在现场的一截断尾在戴囡囡脚下扭曲摆动,像章鱼须,像肥虫。
戴囡囡“哇”地一声哭出来,她觉得全身都恶心,像是咬到一只蛆,那蛆还在她齿间蹦跶。
空镜组长吓一跳,像被电击似的,着急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戴囡囡怎么了?”
前边一声一声问话递过来。
戴囡囡边哇哇大哭边清晰回答:“没事,没受伤,继续走不要耽误日出。”
空镜组长等在路边接她,看她又可怜又好笑,终于放松下来。
“脚没崴着吧?”组长问。
戴囡囡仍然抽抽嗒嗒,她真的被吓着了,怎么对自己这么狠呢!
“没有。”她快走几步展示自己脚步稳稳当当,哭着说,“我穿登山鞋了,脚踝有保护。”
“好好好!”组长轻松搞笑,“镜头给个特写,品牌方麻烦这里广告费结一下。”
戴囡囡脚步慢下来方便同事捕捉镜头,鼻子里出声撒娇似的问:“牠没有还黏在我脚上吧!”
“没有、没有!”看见的、没看见的全都齐声回答。
这可信度就很低了。
戴囡囡不敢看,边走边把鞋底在地上重重地蹭来蹭去。
“我怎么那么事儿!”戴囡囡自省,“我以为牠死掉,然后我们这么多人经过,多踩几脚挺可怜不是?我是忍着恶心,想把牠踢远一点。”
“对对,都是好心。昆虫嘛也没个晚辈来处理后事。”组长连连点头,语气里藏不住的笑声。
戴囡囡觉得不对劲,这话好耳熟。
“取笑我是吧!”戴囡囡想起来了,是从她和任海歌的对话里摘出来的。
“没有没有!”组长笑着摆手,说,“我们囡囡人美声甜业务强,哭着也能把台词说得清清楚楚。”
戴囡囡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哭,不停哭。额头、鼻尖细细地冒出一层汗,别在胸前的麦都已经被打湿了。
高杏一直冷眼旁观着,没做任何努力。
直播哭哭这种事,越多越好。
在戴囡囡大哭这段时间,观看数据确实很不错。可能吧,观众就喜欢这种情绪大起大落。
直播组忙着回复网友:“没事、没事,没受伤。”
“我们会好好照顾戴囡囡。”
“大哭虚脱喝葡萄糖是吗?好,我问一下。”
“怼脸直播?不要这么缺德哈!现在也走不过去,中间隔着一个人呢!等一下到山上空旷的地方,我们再拍囡囡互动哦!”直播组委婉拒绝。
“对对,隔着一个人,这个人高山一样挡在我和囡囡之间。”他们夸张地说。
空镜组长应景地背对着镜头做一个展示肩背肌肉强健的动作。
这一趟拍摄圆满成功,空镜景色美的,直播数据好的,真人秀录制素材也有了。
镜头一关,一群人瘫倒在山上,说:“想在这里搞个帐篷,啥也不管了,明天上班再回去。”
戴囡囡笑道:“覃浩森记下来,都是市场需求。”
一群人便七嘴八舌聊开,说要有帐篷、西瓜、冲凉间,最好还有露天大银幕……
“来两只猫抱抱就好了!”戴囡囡补充。
她是很需要亲密接触安慰的人,她知道。
高杏把戴囡囡的手抓去放在自己腰间,说:“我属猫。”
戴囡囡笑着搂她,俩人身上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混合一起闻着特别踏实。
俩人正腻歪着,高杏的手机响了,村长着急地问:“戴囡囡什么时候回来呀!”
“您找囡囡吗?”高杏用眼神询问戴囡囡,是否想要接过电话。
“不是、不是!”村长着急否认,但又马上点头,说,“对,找囡囡,唉呀,她能不能管管何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