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宣传干事
高杏被通知去指挥部开会，兴冲冲回屋洗一把脸，又把汗湿的刘海儿打理一番。
指挥部场所是借用的学校图书馆，在三楼最西边，离楼梯最远的一间。
图书本来就不多，已经被搬去一楼器材室，暂时合并一起。
高杏刚出楼梯口就觉得不对劲，她像自习课巡逻的老师，远远便敏锐地察觉有一间教室特别吵闹。
走近推门一看，果然指挥室人山人海。
还以为自己工作突出被破格提拔呢！真是想多了。
县里下来两个宣传干事，传达一些精神层面的指导。
他们原只想着和导演组沟通，总导演却一拍脑门决定搞扩大会议。
“免得我传达不到位。”总导演阴奉阳违。
有些垃圾话，一旦面对大众，自动有所收敛。
有本事你对着大几十号人说，这不能拍，那不能播。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宣传干事这一趟过来并不是对节目内容指手画脚，而是实实在在搞精神建设。
日薪五百，不符合当地的人工劳务费行情，会给村民造成外面的世界遍地黄金的错觉。
“我们都很清楚，普通大学生兼职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宣传干事说。
县里一直努力在山村宣传环保，不使用一次性物品、垃圾分类等等。
剧组在这方面不够注意，会给村民一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错觉。
“城里人都用一次性物品，能有什么危害？”宣传干事叹气，“我们以后工作会很难搞。”
高杏仔细回忆着，山村里确实家家户户、每条道路干净，比一些景区都强。
每天有人做清洁的小区里都难免有一些死角堆满垃圾和狗屎，这里却完全没看到类似情况。
好像连小卖部门口都是干净的！如果很脏，她会有印象才对。
原先没多想，只当是生活简单，生活垃圾少一些。仔细一想并不是，这里有小卖部，也吃辣条，还有手机能网购……
会议最后，宣传干事重重地叹一口气，指着这间教室：“每一届志愿者都会参与图书馆建设，给学生们传达一种读书很重要的精神。不管是过来送什么爱心物资，都会捎带手拿两本书，添砖加瓦。你们一来就把团书馆搞掉，是把大家之前做的努力都推翻。”
脸皮薄的已经面红耳赤，有点愧对家长的错觉。
人家孩子养得好好的，早起、晚睡、讲卫生、爱读书、不挑食、不沉迷游戏，他们一来全给搞乱。
匹配合伙人的环节仍在继续，宣传干事也去操场凑热闹，有些村民看到他就跑。
“跑什么呀？”他喊。
村民把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或藏或扔，嘿嘿傻乐。
高杏看清楚其中一人藏在身后的是一小罐金银花。
高杏好奇，便大声问着：“金银花怎么了？这不挺好吗？”
宣传干事也说好，笑道：“以前搞不定的，人电视台能搞定。”
为了山村经济发展，一直以来县里想过很多办法，比如种植经济作物，金银花就是其中之一。
大家轰轰烈烈参与其中，反正种子和叶面肥都是县里发的，种植对村民来说就是捎带手的事儿。
第一年产量就不小，但销路一般，还有卖赔本儿的。
“炒茶工艺不精，储存和运输费用比较高，没什么竞争力。我们努力在推，但事倍功半。”宣传干事尴尬地解释着。
真实情况还要加上换了领导不受重视，金银花项目就算做成，那也是算在上一任功绩。
村民之所以会躲，是因为在他看来金银花是个失败的项目，他拿着一个注定失败的项目跟节目组骗经费了。
宣传干事又去餐厅遛弯儿，匹配成功的合伙人正在那里磨合、讨论。
滥竽充数的凌凌一家集体低头，村里谁能唱、谁能说、谁能写，宣传干事门儿清。
像上课时躲避老师点名的差生，越躲越点你。
“山人歌？”宣传干事念出他们的项目名。
凌凌一家头垂得更低，像是集体自首。
宣传干事笑道：“我们山歌是多的哦，《中国民歌集成》从咱们这片收录有好几十首。”
阿玑心中了然，好笑地主动跟宣传干事攀谈，岔开话题为这一家子解围。
“我读书那会儿，全班都喜欢你。”宣传干事现场追星。
“哦，是吗？同学会的时候喊我。”阿玑幽默道。
“来来，同学群里说一下，免得大家说我骗人。”宣传干事也幽默。
“那不行，我的声音按秒收费。”阿玑信口胡诌，“现在演出机会少，同学会也去，老粉丝给打折。”
戴囡囡没等到节目组额外的意见，便随了覃浩森的心意选他做合伙人。
“老师放心，我们很轻松的，你只要美美拍照就可以。”覃浩森快乐地说。
导演组临时决定从没找到合伙人的项目中找出相对优秀的三个，进入下一环节比拼。
戴囡囡好奇地想着，难道还有哪个保送项目没被明星嘉宾选中？
导演组将选择权交给校方、村委和宣传干事，各推荐一个。
“节目组对山村了解不深，不想有遗珠之憾。”
这理由听着倒是很真诚，尤其是发生在被宣传干事上了一课之后。
可能是初选环节最搞笑的一幕，三方推荐的项目与他们本职工作完全无关。
校长推荐蘸水鸡，理由是来了这么多人。
安达西起哄着欢呼，大喊“校长威武”。
村长推荐简朴生活营，理由是假期吸引城里的孩子过来学习交流。
这不是校长该操心的事吗？
宣传干事推荐上阳拳，理由是强身健体。
理论上管理者应该不希望被管理者武力充沛，很明显在宣传干事眼里彼此之间不是这样的关系。
何况，他们不是来搞精神建设吗？
校长想着吃，村长抓学习，宣传干事说大家练好功夫……
高杏不由得发笑，这个山村比她以为的更有意思，可以做很多文章。不止是拍摄山村嘉宾和明星嘉宾合伙搞事业那点儿事，其他人事物都可以来一点。与观众的刻板印象不同又有趣，也许这才是收视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