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个女人的日子
六月的新开河闷热潮湿,走访一天的教师们参观完“星光晚会”,脚都没洗就上床倒头睡了。
张兵说着梦话,魏智半天喘出一口长气,尹前程把一条腿扔在夏秋霜身上远近是一片热烈的蛙声。开锅似的。
白天生睡不着,黑暗中借助玻璃窗射进的微弱天光,眼望天棚隐约的纹路,仿佛咫尺天涯。极近的又极远的。若不中途丧偶,也不至于流落他乡。大外孙也该念初一了。外孙女儿也该有五岁了。人真不抗混,白天忙忙碌碌,折折腾腾,不知自己年龄,现在静下来一想已经五十七八了,眼看奔六十了。妻活着时一直哄外孙,直至有病逝去。遗憾的是她没有看到外孙女出生,就离开了人世。一晃已经五六年了。人生苦短,不可预测
“你的臭脚丫子伸我嘴里啦!一定是没洗脚,酸吧啦叽臭!”余红伟喊。随后把臭脚丫子狠狠推向一边。
“谁让你不守规矩,偏要脑袋朝下?这不怪我!”被推醒的武惊涛半睡半醒地说。
“你睁眼看看,到底是谁不守规矩?”余红伟打开了灯。
武惊涛坐起身,一看,大家都头朝上,唯独自己头朝下。于是慌忙道歉:“余哥,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是白天走累了,有点蒙。”随即搬起自己的脚,努力放到嘴边,闻了半天,“也不臭哇!”
“自尿不臊,自不臭!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余红伟质问,“还虫大毕业呢!你几时嫌自己吃蒜熏腾的?”
“啊呀!我的胳膊让蚊子咬个大包。”魏智大喊。
“瘦人血多,咬两口没关系!”
“我要它血债还要血来还!”魏智一纸板拍在墙上,一滩鲜红的血。
“白瞎2cc!”
上午九点,白天生孙马列打头,余红伟武惊涛居中,魏智、夏秋霜尹前程断后。来校的几名教师和带队领导穿插队伍之中,瞻前顾后。轰轰烈烈的上了新开河大堤。向怀远县八间窝棚进发。
“我们今天走向历史,看看我们二十年前的面貌。”白天生向着队伍喊。
“校长,走向历史怎讲?”深城中学的万老师认真地问。
“就是我们要走访一个比我们落后近二十年的村子。那里的风土人情村容村貌仍然保持着二十年前的老样子。虽然落后却挺淳朴、耐人寻味。”白天生说。
“是的,可以看见农村发展的痕迹,体会二十多年的发展变化。”万家创说。
“听说你会写文章?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以获得灵感和素材。没准创作出一部杰作来。”白天生说。
“大家闺秀谈不上,小家碧玉还是有可能。”万家创欢欣鼓舞。
村头的大树下是个休息的好去处。这是棵老榆树,从外观和当地九十岁的老人口中得知,这棵老榆树有近百年的历史。心中贸然产生“榆树的寿命可能在树中最长”的结论。
树外死热黄天,树下凉风习习。
当过十多年大队干部的退职老书记陈树才、屯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任忠旺、陈红万等早就等在这里。同学们立刻围拢上来,大树下成了临时课堂。
陈树才走上前几步,开口说:“同学们是在城市长大的,对农村的事了解很少。农村的有些事你们听了会感到奇怪。改革开放后,农民生活提高了,贫富差距拉大了。大米饭吃着,怨气却多了,真是吃饱了撑的!一个是张三倭瓜和李四老头,说起来两家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关系应该很好。其实也挺好,平时也没看出有多大隔阂。那年春天种地,庸乎一条垄,脑袋都打出卤子了。先是两人打嘴仗,三倭瓜说,你去年啃了我半条垄;四老头说:我还是八条垄,一条也没多!三倭瓜说,你没多我少了?四老头说:谁多你找谁去,反正我没多!三倭瓜说:四老头你说的不对,咱俩挨着,我少了一定在你这。这土地还能飞了吗?你得找你那边邻居,一家挨一家往那边串。这样我的地才能找回来。三倭瓜说的也在理。可是这样一户挨一户往右边找,谈何容易?得半条垄便宜的装老猫肉不吱声,中间那些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个权威人士能叫动庄吗?四老头能叫动谁?结果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动起了武把操。那场面太吓人了,四老头满脸是血,昏倒在地上。三倭瓜满脸的伤。说起来也怨三倭瓜那小子,个儿不高,生死不怕;四老头也是老糊涂倚老卖老,伸着脑袋叫号:你打!你打!有能干你给老子放上,往这儿放!,手指脑袋。还真遇到吃生米的了,三倭瓜那小子也是不计后果。上去就是一拄犁棍。顿时鲜血淋漓,昏倒在地。结果,三倭瓜小子蹲了七天拘留,赔了四老头医药费一千块钱!”
只见一个小胖矬子走了过来。陈树才叫住小矬子:“小矬子,是不是黄皮子没打着惹了一腚骚哇?”
小矬子不服气,:“你们都听听,我们的地瞪俩眼睛少半条垄,是不是得管邻居要哇?地没长腿也没长膀,走不了也飞不了,不在邻居在哪呢?是!邻居的地也没多,一家挤一家,不知挤去了,反正下边那几家。”
“矬子,你没想想,一个屯住着,又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犯得着吗?你小子太嫩了,太较真了。那地那么好找呢?分地的王瞎子都死二三年了,土地账都不知弄哪儿去了,拥护你一家挨户丈量谈何容易?可能吗?再说半条垄满大劲一百斤,能富了还是能穷了?”陈树才说。
“寸土不让,寸土必争吗!”小矬子说。
“那是指国家领土主权。别滥用!”白天生说。
“最后,还不是两家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着来?农村的有些事理一半,情一半。人情大于人理。”陈树才说。
【万家创笔记:1农村干部不好当1干群关系,既有原则,又有人情。灵活性。2讲究工作方法,有时踢一脚表示亲切,3处理好事半功倍。
2农村事情不好办1死理行不通,2人情到位,以情感人,3土地纠纷问题。4打仗粗鲁行为。】
老书记陪同我们进了村,茅舍俨然。院中小园满垄葱绿,大葱辣椒、茄子、黄瓜、韭菜蒜苗应有尽有。一幅自给自足的画卷。
家家户户都是一个样子。坐北朝南的土坯房、独门小院,秸秆、树枝夹成的杖子。院内种的也大致相同。规规矩矩。完全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样子,仿佛老死不相往来。
老书记说,别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吃自己栽的葱,种的菜。谁家盖房子娶媳妇,大事小情,屯中男女老少都会热情地帮忙,无论技工力工毫不吝啬计较。
【万家创笔记:1东家借盆米、西家借盆面;张家要棵葱、李家要棵蒜是要被人家笑话的,不会过日子。2要是盖房子不但村民帮忙,木匠也会帮忙(不计报酬)】
“怎么还是土房,没盖砖房?看这屯子都会过日子呀!也不能穷的盖不起砖房啊!”白天生说。
“你不知道,屯子里老观念又复发了。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以为土改初期又回来了。又都买地、买车、买马,准备大干一场。”陈树才说。
“不是不许土地买卖吗?没告诉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吗?”白天生问。
“怎么没告诉?可他信吗?你告诉他没有所有权,你有执照吗?他说,我们也不是做土地买卖,就是种地。粮食让卖吧?不卖地卖粮!倒把你弄的没嗑了。你看各家这小园子伺候的多到位?大地也是干净利索,一个草刺儿没有。这屯子人对土地亲啊!挣不多钱也舍不得离开这块土。”
【万家创笔记:1农民对土地亲。2把土地看成孩子、看成自己的命。】
一阵摩托车响,一个年轻小伙子进了院。孙马列叫了一声,“小伙子!”小伙子没回头也没答应。摩托车直至窗前才停下。我们也跟着进了院。
“齐新,来客人了!”老书记喊。
女主人满面春风地从上屋走了出来,“陈叔,不到屋坐会儿啦!”
“不啦!学生来走访,你接待一下!”陈树才说完走了。
女主人和我们打过招呼示意等一会儿,就随男人进了屋。很快,她又出来了。情绪有些低落,春风不度玉门关。脸上的春风没了。
女人叫齐新,今年三十一岁。是本屯人,个儿不高也不矮,挺受端详。叫学生称呼她姐姐。女人性格挺开朗,“我这名字是不是有些男性化?我妈没儿子,想让我给她带来一个儿子,就给我起了这个名。结果也没领来弟弟。”齐新“格格”乐了,“刚才那个男的是我的丈夫,叫谢力。也是本村人。我们俩是本地销,自给自足。肥水不流外人田,兔子也吃窝边草。”女人说话很风趣。刚才脸上的低落情绪一扫而光。
女人说,男人在镇上一家私营企业上班,路不远白天也就一个小时路程。经常上夜班。由于没多大文化,干的都是下眼活,费力不挣钱更不讨好。男人嘴怒,不爱说话。更不会说话。经常惹工头生气。工头也就没有好话。男人一点好心情都没有,几次不想干了,可一想起老婆孩子,就又干了。唯一支撑他赶下去的理由就是她和孩子。这些年,丈夫总是下班就往回跑。哪怕半夜三更也不在外住一宿。男人很顾家,一心朴实,别无旁骛。女人看着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心疼而已。
女人说,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挺四间房。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家中养的几只鸡鹅,几乎让蟊贼偷个溜光。
起初那几年,婆婆、家母都曾来做过伴。可是,天长日久这也不是个办法,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不说,婆婆、妈也不能跟一辈子,必须锻炼自己顶门过日子。自己的路总得自己走!女人说,天一黑,就把院门、屋门锁的锁插的插。躺在炕上蒙头盖脑,外面愿咋咋地,不把房子抬走就行。属野鸡的钻头不顾腚。女人说着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声过后女人解释道:“其实人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女人说,她不信鬼。可是,一到晚上又摆脱不掉鬼的纠缠。那是五年前的事,刚刚结婚不久,谢力被派往虫城出差,至少半个月回来。他在单位就是个螂子,没人干的活派他,没人去的地方派他,他就是这么个角色。一到晚上,土坯房里阴暗模糊,影影绰绰,混画儿的,隐约有鬼的身影。吓得女人闭上眼睛,可是还能看见鬼的样子,其实,心中有鬼闭眼睛是不管事的。女人干脆拉开了灯,睁大眼睛。土墙上的裂纹勾勾巴巴,勾勒出各式各样的恶鬼形象。越瞅越怕,越怕越瞅,竟然瞅出鬼的各种形态恶劣动作。瞅着瞅着,把鬼瞅“活了”,鬼也看她!吓得她“妈呀!”一声关灯蒙被,捂出一脑袋汗。
次日,找母亲作伴。又如昨日,女人吓得大叫。母亲叫女儿,“别怕!”拿起菜刀,冲着女儿指点的地方一顿乱砍。口中大骂:“恶鬼!你出来!今天我非砍死你不可。你要再吓唬我女儿,我就用黑驴蹄子打你、用黑狗血喷你,把你化成脓血!”母亲帮女人壮了胆,但并未排除女人心中的恐惧。瞅哪儿哪儿都像鬼,甚至,砍出的刀痕都像鬼。越砍越多,砍出了鬼龇牙、鬼瞪眼、鬼耷拉舌头千奇百怪。差点儿把女人吓出精神病。
“吓”也有两面性,不是被吓死,就是被吓出“坚强”来。女人反倒勇敢了,一到天黑,手提菜刀四处乱砍。把个土墙砍的乱七八糟伤痕累累。后来,女人丈夫想出一个办法,用报纸把墙糊上,而且一糊就是两层。她母亲说,把菜刀枕到枕头底下可以避邪。直到现在女人仍有枕菜刀、枕斧子睡觉的习惯。谢力说:“你这个习惯不好,会枕出精神病来。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女人说:“我妈。”男人说:“她的话你也信的?”
时间长了,也是年龄大了。女人一点也不害怕了。人,其实,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女人说,“马老实有人骑,人老实有人欺。”这话一点不假。我们谢力就是太老实了。老实得是人就敢欺负他。小时候,一个屯住着,我都敢欺负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妈说,嫁给他一辈子不会受气。就是看中这一点,把我嫁给了他。当时我也很满意,觉得跟他在一起会很舒心。现在看来,优点变成了缺点、长处变成了短处。过日子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实实在在的。太老实是不行的。我爹说,老实人带三分傻。家里人认为你老实,外面人认为你呆笨,死熊!软弱可欺!这不今天又气得五雷嚎风,老板又骂他了。要当我说细节,我这忙着招待你们,再说,我也不愿意听。那点事都搁我心里呢!给私人干活,你不得听人家的?不得看人家脸色?不容易!你以为在生产队呐?”
女人突然由生气转为坚强,“没结婚那咱,我在长虫街的一家酒店打工。负责招待点菜。这个活你们看着没啥,可我们要费不少操式,穿戴打扮要得体,站姿、走路要轻盈,话语要温柔客气,给人有亲切感,让客人无形中产生‘君再来’的留恋之感。如果你能留住客人你就是老板的香饽饽,老板也会看中你,你也就有了资本;相反,你要是杵倔横丧,把客人烦走了,老板也不喜欢你。就会炒你的鱿鱼。和我一起去的一个女工,年龄比我大点,长样不如我可也说的过去。一次,给客人上一盘皮冻,撒在了卫生间门口。她拿条扫去扫,被老板喝住了,‘这点活都不会干,还有啥用?还不拿后厨水池子洗净再端上?叫你这么干我得赔死!’那个女工如是做了。我亲眼看见客人吃的很香,真是眼不见为净!”
“那个女工经常受老板呵斥,她实在干不下去。老板,我这笨手笨脚的干不好这活,我不干了,给我结账吧!老板脸一沉,中途不干,前边白干!那个女工走了,她知道,不走,扣去杂七杂八也剩不啥。那天,受她的影响我的情绪也不太好,我去了老板办公室:老板,我也不想干了,我妈有病要我照顾。老板说,就不能找别人照顾照顾?照顾你妈倒没啥不对,可是把你自己的才华、前途给废了。这样吧,把你工资每月再增加五百。就这样把我又留住了三年。我的年龄也大了。也该结婚了。”女人说。
女人“咳”了一声,“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好时光,花开花落,草绿草黄。再干两年,还还饥荒就不让他干了,在家种点地养点鸡,守着老婆孩子够个年吃年用就得了。人这一辈子多少是多呀?”
女人的世界变得很小,小的只有三个人。
正说话间,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女人向我们介绍,“这是我母亲,今年八十四了,是个坎。”又转身对母亲说:“妈,你来有事吗?”老太太说:“没——没有,就是想——想你——想看看。”女人眼泪在眼圈里转,“妈!我这不挺好吗?你到东屋躺一会吧!西屋谢力在睡觉。”
女人对妈很亲切,像哄小孩儿一样把母亲哄到东屋。
女人回来时,两眼红润,似乎掉过泪,刚刚擦过。女人动情地说:“妈——生我的妈、养我的妈,一辈子只有一个,唯一的妈!死了,就再也没有了。失去了就不会再有。谢力不喜欢她,要不,我早把他接过来了,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单独过吗?没办法!”
多么浅显的道理?多么平常的话语,可有多少人还记得呢?又有多少人说起过呢?
女人说:“我妈有点智障,用农村话说就是‘缺心眼儿’。可是,她再缺心眼儿也没忘了自己的女儿。仔细算一下我还是欠我妈的,小时候我妈领着我走东头串西头。挖野菜也不忘领着我。同龄的小孩子跟在后面起哄嗷!——老傻子又出来了!我反驳说,我妈才不傻呢!可是那些孩子仍然不肯放过我们,跟在后面继续起哄:嗷!嗷!老傻子,臭狗咬!臭狗咬傻子!我无可奈何,眼巴巴地望着那群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我还是愿意跟着她。这大概就是儿不嫌母丑吧!”
上学了,我渐渐地知道磕碜好看了,看到别人的妈妈又年轻又漂亮好看,自己的妈又老又丑又缺心眼,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心想,我咋有这样个妈?人家的妈多好!一次开家长会,我妈来了。跟人家的妈一比,真是没孩子样。我低下了头。
老师点名啦,张文武家长,李大义家长人家都骄傲地高声答应着,我正犯愁我可怎么回答?是抬头还是低头?是高声还是低声、是大大方方还是忸忸怩怩?还没等我做出决定,我妈说话了,‘我是领弟他妈!徐老丑子’!晴天霹雳,如雷贯耳。我顿时失去了知觉。
回家后,我严厉地批评了妈妈:世上还有你这样不知道磕碜的人吗?长得丑缺心眼不说,还没有礼貌!没让你说话就自告奋勇说出我的小名和你的外号,你不知道那些是登不上大雅之堂见不得世面的名字吗?有你这样的妈给我丢透人了!”
女人说:“小学三年级了,我出落的大姑娘一样。我更嫌弃妈妈。不让妈妈再开家长会,也不让她再出现在学校。一个雨天,她拿着雨伞躲在学校门外,不敢进来。可是,还被那些好事的同学发现了,偷偷对我说:你妈来了,就在学校门外。我急忙跑去门外,急头白脸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许来学校,怎么又来了?她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小心道:我这不心思下雨了么,怕你浇着给你送把伞。那也不用你送!我没好声地说。打那以后,直到五年级,她再没来过学校。老师及部分同学都以为她死了。一个欠嘴的同学问我,最近一年咋没看到你妈,是不是你妈死了?我没好声地说:你妈才死了呢!放学回家,我想起了妈妈,去老勾家找她。一进院就喊:妈!一下子跑出一条大黄狗,直扑我来。吓得我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跑在狗前用全身把我护住。狗没咬着我,抓了个垫背的咬住了她的胳膊,直到主人来连吆喝带打才松开口。看着妈妈胳膊上的血和伤,我哭了。她问我,咬着没有?我哭着说:没有,你的胳膊都被狗咬透了。她说:妈没事,你没咬着就行!
从那天起,妈妈引起我的思考。听婆婆讲,我出生后,妈妈奶水不足。村里人说可以吃牛奶,可我妈说,吃牛奶长不好,只有吃妈的奶才能长得好!她原本不吃肉,为了有奶她一气儿吃了三个猪爪子,都吃恶心了。别人吃猪爪子是享受,她吃爪子是折磨。可是为了她的女儿,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吃!大口大口地吃!后来,果然奶下来了,我不哭了。是我妈用自己的奶养活了我。我对不起我妈,我妈的恩情这一辈子也还不完。
妈,人人有,并且是唯一的,是不可再生的,按理说应该珍惜,可又有谁在意呢?又有谁把妈的养育之恩、辛苦劳碌记在心间呢?妈,是平凡的,平凡得让她的儿女忘记了她的生儿之苦——冒着生命危险闯过鬼门关。忘了她的养育之恩——吃她的奶喝她的血。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每当看到五岁的新历时,就会想起我的母亲。妈,女儿永远欠你的!”
母亲睡醒了,走出房门,她仍然是那样大大咧咧,不怕任何人笑话,走到女人跟前,好像看透了女人的的心思:“闺女,你不欠妈的!妈走了。”
她自觉地走了,走向那孤独的土屋,过着孤独的生活!
“大姐,咱们合个影吧!”萧言说。
“好哇!我都三年没照相了。我去打扮打扮就来。”
女人从屋里出来,不但衣服换了,还描了眉、涂了红嘴唇。
离开小院,女人一直送出家门口,才停住了脚步,向我们招手,“别忘了,相片洗出来可给我送来一张!”
萧言满口答应:“放心吧,一定给你送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