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苦乐园丁
心言果然说话算数。她看完《射雕英雄传》后,不再看电视。她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她要像爸爸那样当一名老师。白天生说:“你有志向是好,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努力方向。这个目标首先要符合国家需要。符合国家需要才能容易成功。当然,你的爱好和国家的需要重合共振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强。爸爸就是这一共振的最大获益者。那个年代缺少教师,特别是农村更是稀缺。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国家提出了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发挥国家办学和地方办学两个积极性。公办教师为主、民办教师为辅的措施。爸爸从读书时就热爱学习,参加农业生产时,把学习当成一种业余爱好。渐渐地成了瘾,别人歇气时,抽袋烟既解乏又过瘾;我在歇气时,看看书解解题,同样又解乏又过瘾。这也算殊途同归吧!抽烟和看书都可以达到‘解乏过瘾’的目的。要知道,‘瘾’是不计后果的、不讲代价的。‘瘾’也有两面性,好的‘瘾’是成功的动力;坏的‘瘾’是衰败甚至衰亡的催化剂。爸爸喜欢你学习奋斗,但不希望你成瘾。瘾的代价是沉重的。你的学习在爸爸眼里就是基础技能,和吃饭、走路、说话一样。是人的必备技能。这些技能是基础性的,应该是轻松愉快的。要量力而行循序渐进。比如吃饭,不能好吃就多吃,不顺口的就不吃。要养成良好的吃饭习惯,多吃少吃不能‘嘴’说了算。要让大脑做裁决。干重活多吃,轻活少吃;好东西少吃,粗茶淡饭多吃。走路也是一样,不要求你有百米速度,但你要迈开两条腿走路不犯愁。小学走四五里往返路程;中学要走十多里的往返路程。而且不问冬夏、刮风下雨酷暑严寒。这是爸爸亲自实践证明了的你也能做到,也应该做到。不要指望上学骑自行车。现在没条件不能骑,将来有条件也不能骑。要学会说话。说话要主题鲜明,首先要清楚自己说话要表达什么,努力把它表达清楚、使对方能听明白。附带的要考虑对方情况,如果是长辈、是老师要多尊重。还要考虑对方听后的感受这些都是以后在交往中逐渐学习、修正。是伴随一生的过程。这些都是课堂上学不到的。课堂上学习知识有两个目的。一是直接目的,就是为了中考、高考。总之一句话,就是为了考试。这是一个千百年来不能回避的事实。尽管有人千方百计想淡化它,甚至抹杀它。但都没能行得通,都只能是掩耳盗铃。现在流行一句话:‘存在即是合理的’,这句话我并不太赞同,可对于考试来说,却有合理的一面。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人的智力、思维、技能是有区别的。那么考试便是一种筛选工具。而且,这种筛选可以回避人为干扰,它是目前为止最公平的一种筛选办法。他可以回避人的权势、财富最有可能把那些出身卑微、地位低下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弟子选录上来。因此,他也是穷人家孩子跨入上层阶层的唯一机会。是一块敲门砖,开门钥匙。这是学习的第一功能。学习的第二功能是加强自身素质,使自己成长为有知识、有文化、有道德、有觉悟的劳动者。以适应社会需要。社会不但需要干部、科学家、工程师、教授、更需要工人、农民、小商人、自谋职业者。而且大多数人都要加入这一行列。要知道,国家的整体素质不是由干部、科学家,工程师这些上层人物的素质决定的,而是由工人、农民、小商人、散碎的自谋职业者的素质决定的,只有他们的素质提高了,国家的素质才会提高。这正如一只木桶能盛多少水,不是由最高的那块木板决定的,而是由最短的那一块的长度决定的。而要把这个短板补长最根本的办法就是要提高学生的素质。我说的这些,你可能认为是国家层面,其实和个人息息相关。以前常说,做建设社会主义的多面手。现在不提了。可多面手对个人、社会仍然有用。对个人多了份选择。对社会有备无患。努力学习就是提高自己。”
“爸爸,你说:‘扬长避短’和&39;取长补短’有什么区别呢?”心言问。
“两者都有‘拥长’去‘短’的意思。区别是‘扬长避短’是发挥自身长处,避开自身短处。强调的是自身。‘取长补短’是取别人之长,补自己之短。强调的是向别人学习。”白天生说。
“啊!”
人口中学是人口镇的最高学府,也是白天生的母校。有了这所学校,这里的孩子上中学不再是梦。学校现有教师五十名。四百多名学生。校长叫龚守义,主任叫劳新发。还有一位没有正式名分的实力派人物——王一可。三个人团结一致优势互补,牢牢地控制着人口中学的领导权。
“意外!意外!太意外了!”龚守义歪着个胖脑袋思索着说,“昨天晚上才通知我,之前一点信息也没有。白天生这个人——”
王一可涮拉着眼珠子,半天,自语,“我也没听我姐夫说过,难道是他对我保密?没告诉我?不对,他是屁大点事都告诉我姐,我姐——,难道是齐国红?不像!”
劳新发掐掉手中的烟,“等我问问劳动就知道了。不过,这都是鸡毛蒜皮,关键是教课如何?能否胜任。教小学可是一把好手!”
“教小学教得好好的怎么到中学了?小学还有转正的机会。齐国谦就是为转正才上的小学。”冷国新说。
“他俩这不顶算换的吗?”王一可说。
“可以这样理解。”冷国新说。
“人各有志。人家根本没把转正当回事,就是想教中学!把教学当成第一需要。总算找到用武之地。”劳新发说。
报到那天,龚校长热情地说,“你和子彬新发都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六三届吧!”
白天生高兴说:“龚校长记性可真好,我是六三届(1)班;子彬是六三(3)班。毕业那天,您在操场上给我们做‘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报告。您仰望天空高声吟诵: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那天本是阴云密布。他们都说,您眼神不好,看不清阴天晴天。瞎嗙哧!我说,校长不是做天气预报,是作报告!报告中运用了修辞方法。他是说,同学们的内心世界晴空万里,永远阳光。龚校长,您是不是这样想的?”
“天生,你太懂我了。我就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一定是一名好老师!”
“谢谢校长夸奖!”
白天生健步踏进初一(2)班教室。这是他的第一堂课。教室鸦雀无声。后排过道及空位上坐着劳新发、王一可、文子彬、常薇、方长玉。白天生扫视全班同学,相互问好后,说声“请坐!”反身板书“直线”。书写完毕,转身说
同学们,生活中,电线、火车轨道、拉直的绳、抻直的缝衣线等都给我们“直线”的感觉。一是“线”,二是“直”。生活中的“直线”有长度、有粗细。在几何里,“直线”是没有长度的,可以想象成“无限长”,要多长有多长。“直线”也没有“粗细”,想象多细有多细。在这里想象发挥了作用。可以说,没有想象就没有数学。根据现实中的这些”直线物体“抽出去”,“长度”“粗细”、等概念,我们就得到了几何中直线的概念。这个过程就叫做“抽象”。对上面抽象出来的“直线”进行归纳,可得几何中“直线”的概念。我们用两手抻绳子的两端再加以无限的想象,就得到一条直线;在墙上钉两颗钉子就可以把木条固定,这说明,两点确定一条直线,所以
(1)直线没有长度。即没有端点,
(2)直线没有粗细。即没有体积,
(3)两点确定一条直线。
数学里“直线”的概念和生活中“直线”还是有区别的。数学中“直线”的概念反映的是“直线”最本质的东西、是“直线”的灵魂。生活中的“直线”不但带着皮肉,而且穿着衣服。有很多非本质的、修饰的、可应用于不同场合的。是直线的应用。
午后的研讨,王一可第个发言,他不无调侃地说:“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这个外行不光看热闹,还要看门道。你说直线没有长短、没有粗细。看到的电线、铁轨、缝衣线都不是直线。几何的“直线”只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真正的直线是看不见的,看见的都不是直线。这不是唯心主义吗?”
白天生认真道:“一可,你说的对一部分。世间的事物确实存在直线的几何特性。比如,电线、缝衣线、铁轨等。就像灵魂存在于人的肉体之中一样,就像思想、情感存在于人的思维表情之中一样。数学就是以这种方式、形态存在于事物之中。”
劳新发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他觉得白天生说的对,是这么回事。又转而觉得虚无、神秘,不可理解。
三年一班的教室里,同学们和往常一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略有拘谨。白天生坐在最后一排王蛟的旁边。使得王蛟很不自在。不敢动一下。只有李混不时回头。文子彬走进教室环视之后简短提问,三言两语导入新课。他言简意赅干净利落,就连自己都觉得每一步都进行得非常得体、恰到好处。把自己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从学生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他的导言、提问,各环节的互动都精准巧妙,与学生思维保持同步。不知这是他的一贯作风,还是因为今天听课,特意而为。
他特意地来了个回身板书,把同学们的目光引向黑板。隐约有“嗞嗞”声。子彬回头看时,声音戛然而止。待他转向黑板,没写上两个字,“嗞嗞”声又起,而且比刚才又大了。是谁?这么肆无忌惮?凭直觉,声音是从北二排前三行发出的。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李混。他叫起李混
(1)确定一个圆的条件是什么?
李混:圆心和半径。圆心确定圆的位置,半径确定圆的大小。
(2)为什么三角形都有一个外接圆和内切圆?
李混不能答。
“坐下。”
谁来回答?
冷雪飞:“因为三角形三边垂直平分线相交于一点,这点到三个顶点的距离相等。所以——;同理,三角形三个内角平分线相交于一点,这点——”
子彬对白天生说,“李混上课一贯不注意听讲。是你班的一个老大难。”
放学后,白天生来到李混家。李混和李混妈都在家。白天生简单介绍了课堂情况后,质问李混:“你为什么课堂溜号玩游戏机?不但自己不听课还影响别人?”没等李混回答,他妈先回答了:“白老师,李混学习不好,对付毕业就回家干活了。”
“李混妈妈,就打像你说的那样,也不是理由。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知识是长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满地庄稼明知那颗弱小的到秋结不多少粮食,难道就不铲、不蹚、不追肥了吗?小孩一样不能因为学习不好就放弃。”
李混显然不怕他妈,“我毕业就下地,还学数学有啥用?铲地割地也用不上x、y。”
白天生转向李混,“你说这话不对,你现在学的内容是你们这一代必须具备的基本文化素质。你还没有步入到社会,还没感觉到。将来一个没有初高中文化水平的劳动者,哪怕种地也会处处碰壁。开拖拉机看不懂操作程序、喷洒农药看不懂说明书;回家孩子问什么叫扬眉吐气,你回答说,就是朝天吐哈气,问你什么叫揠苗助长,你说,就是压着苗不让它长;问你一元二次方程根的的公式,你说,看看《三国演义》就知道了方城根的攻势可吓人了。孩子听得愣眉愣眼,不知所以然——这是啥呀!我的爸?”
李混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小恶进屋了。“白老师咋这么闲着?”
“我来家访,汇报学生在学校学习情况。”没等天生说完,李混妈说了:“李混在学校不好好听课。上课玩游戏机!”
小恶横眉立目:“你没揍他!再不好好听课你就给我揍!”
白天生笑着说:“我要打他你能乐意吗?”
小恶一本正经道:“天生,庸乎上课不守纪律你打李混,你恶叔脸不带红地!”
白天生也一脸正色说:“恶叔,开玩笑!教育孩子不能打骂。态度要端正,要从关爱出发采取可接受的方式。让孩子知道错在哪里,应该怎样做。从而把孩子教育好。作为家长首先要接受教育,学习的目的不光是升学——考高中、考大学。而且更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识和各种能力,把孩子往这两个方向上引导我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对子女的感情是人世间血肉之情。最爱的就是孩子。有了这种感情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非要简单粗暴?不要说‘恨铁不成钢!’不要说‘为了你好!’不要说‘棍头出孝子!’不要被这些极端的教育思想误导和迷惑。所谓严师出高徒,是师傅严格要求,而不是威逼打骂。须知还有‘父不慈子不孝’。可见父亲的慈爱心理对子女的影响是深远的。当然,容忍并不等于放纵;慈爱也不等于溺爱。教育孩子的方法也不只有棍棒和斥骂。只要你有一颗爱子、爱生之心,会有办法教育好学生的。恶叔!既然疼爱你的孩子,就把教育孩子当回事!多费费心想想办法,值得!”
次日,上午上完课,龚校长召开教工会议,中心是动员流失生返校。自从分田到户后,学生流失严重。有的小小年纪游走他乡,有的进城打工。有的干脆啥也不干,东游西逛。龚校长说:“咱们能做的就是找——能找回一个是一个,找回两个是两个。等检查过了再说。咱们不论班级,分片去找。各班把流失生名单按居住大队分好。包片教师按名单逐户找。”
白天生首先来到赖刚家,赖刚正在烤蛤蟆大腿。看见老师来急忙回避。白天生问:“赖刚怎么没上学呀?”匡三妮拉拉着脸说:“还上学呢!这个家就要黄摊子了,谁还管他上不上学!”
“他爸呢?”
“谁知道上哪去了?这不张罗跟我离婚吗,都好几天没回家了。白老师,你说说有没有这么个理儿,你上供销社买件衣服也不兴穿的够不够的往回退呀!你现在不要我,早干啥了?我现在眼看四十了,你不要我我找谁去?我就是不离。”
“对了。你不离他干没招。”
“人家赖国安说啦!只要他离,我不离也得离。白老师你说有没有这个理儿,结婚时是两个人说了算。必须两个人都同意,可这离婚也应该两个人说了算那,他咋就一个人说了算了呢?也不知是真是假!”三妮说。
“强拧的瓜不甜,他要是心中没有你,过得也没意思。”天生说。
“白老师,我也知道强拧的瓜不甜,可是,还比一个瓜没有强啊!”三妮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老师更断不了家务事。你和国安商量商量还是让赖刚上学,别把孩子耽误了。”白天生说。
孟繁戈刚起炕,睡眼朦胧。孟祥虎正在做饭。父子俩各忙各的。
“我来找你上学了,你怎么没上学呀?”白天生问。
孟祥虎倒也痛快,“我爸说了,到多咱都有坐轿的,也有抬轿的。我就是那个抬轿的。白老师,你说实话,抬轿的还用文化吗?”
“谁说你一定是抬轿的?将来轿车高度发达,坐轿的变成了坐车的,你这抬轿的不就是轿车司机了吗?开轿车可得有文化呀!”
孟祥虎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孟繁戈酒醉方醒。“白老师,你可别给我们灌迷魂汤了,就我这家,你看看还有希望吗?把个瘫巴爹刚送走,我这瘸腿吧唧,现在谁还穿掌的鞋呀?我一失业吃饭都成问题,还想什么高口味呀?做梦吧!祥虎他得做饭,不念!”一股酒气扑鼻而来。白天生顿生烦恼,心想,繁戈,你也太没礼貌了,咋能酒后冲人喘气?这股死味!
“繁戈!你不让孩子读书,这可违法呀——义务教育法!”天生把读书上升到法律高度。
“正好没地方吃饭,你让他们来抓我呀!”孟繁戈趾高气扬,肆无忌惮。
“繁戈,你这可就有点不讲理了,甚至忘恩负义,好坏不分。你也曾当过干部,不会这么愚钝吧!”白天生说。
孟繁戈也和缓下来,“老同学,你说人话繁戈也拉人屎。你用法律卡我,我怕吗?我还不知道是为我好?”
俗话说,竖的好吃横的难咽。做群众工作,不能拔死理,不能意气用事。要死死抓住让对方理解,把事情办好这个纲,不要被感情所左右。于是他说
“繁戈,刚才我说的话也太简单粗暴,没注意你的感受。别往心去。别的我也不用多说,你都明白。还是为虎子的前途想想吧!念书总比不念强。谁知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对科学文化知识有啥要求?不说别的,就是当个厨师、保安也需要文化;要是当个汽车司机就更需要文化了。文化在可预见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人们不可须臾离开的东西。就像走路说话一样是人的随身本领必备技能,更不用说理解能力了。”
“白老师,听你这么说我还真得考虑考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的孩子还有希望。不能把孩子也耽误了。”繁戈说。
“这就对了。要不咋说跟明白人好办事,你一说他就明白了。”白天生夸奖道。
“行。明天我让虎子上学。”孟繁戈欣然答应。“老同学,这喝酒人就不叫人。昨天我和毕三旺在赵记喝酒,喝得迷迷瞪瞪昏头涨脑。说句不好听话,也是心眼子不顺。有冲撞,你大人别见小人怪,——那个毕三旺你该认识,对了,你们还是亲戚。还有文子车,我们三个。还是给子车摆的平。”
原来,分家后子车的小卖店虽然不大,经营的还算不错。这天,他开着三轮车往乡下送货。大中午,村道上既无车又无人,子车一时来了雅兴,五十多岁的人撒起了小孩子疯。他扭动方向盘,忽而向左眼看要掉沟里了又急转向右,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玩着玩着竟然撒开了方向盘,玩起了高风险动作。不知不觉到了一里桥。一辆摩托车擦边而过。子车急忙刹车,摩托车也停了下来。
“咋办吧是公了还是私了。”戴着墨镜的青年说。
“啥咋办呀?”子车装起了糊涂。
“你的车擦伤了我的腿。”中年男子撸起裤脚。
“你是从后面上来的。你追尾!”子车说。
“你车都开到哪儿去了?你违反交通规则。”中年男子说。
子车冷一笑,“这是乡道,哪来的规则?你给我找着一条红白线、一盏红绿灯!”
“你不讲理是吧!”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子车的脖领子。勒得子车上不来气,断续道:“撒手,——好——好说。”
恰巧孟繁戈赶着毛驴车过来,老远就喊:“三旺老弟!三旺老弟!”
中年男子撒了手,冲着繁戈打招呼。子车喘着粗气,心想这不是三姨家表弟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转念一想,多亏他不认识我,他蹲过风眼,这种人搭扯不得。
毕三旺撸起了裤脚子给繁戈看,细说了原委。繁戈看着子车,“这是我兄弟,铁道西荒塘村一带有头有脸的人。这样吧!今晚在赵记摆一桌,赔个不是,给我兄弟压压惊,咋样?”
子车只好应允。
晚上,赵记饭店二0五房间,繁戈三旺推杯换盏。子车一旁暗自叫苦。这得多少钱?忽听繁戈叫道:“五粮液一瓶。”
子车暗暗祈祷:“糟了钱,免了灾!”安慰自己。两人边喝边吹。
“三旺老弟,铁道西一带谁人不晓?”
“繁戈大哥不也一样拐扫长发男,声震人口镇!”
坐在一旁的子车呲着大红牙花子,笑嘻嘻地瞅着两人。繁戈对子车说道:“今天算你走运,碰着的是我兄弟。要是别人,又是检查又是住院;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得多少钱?”
子车连连称是。
“既然知道,那就意思意思吧?听说你开小卖店挣不少钱,你就出出血吧!”孟繁戈说。
皮笑肉不笑的子车忙说:“虽说开个小卖店,也挣不啥钱。孟老弟,你说了算!”
孟繁戈伸出三个指头。
子车笑了,露出大红牙花子,伸手从腰间皮夹里掏出三百元钱,推到繁戈面前。
“你真拿我们兄弟不识数哇!”孟繁戈把钱推回子车。
“那多少?——三千?”子车红了脸。
“自己寻思去!”
子车蔫蔫儿拿出三千,“这个月算白干了”把钱放在繁戈面前,去吧台算了账。走了。
两个人又喝了十分钟,繁戈扣了杯,“不行!我的血压又上来了。”
“大哥,别听那些狗屁大夫瞎说,净扯些王八犊子。上次我检查,说我脂肪肝让我戒酒。喝酒顶多喝出个酒精肝到头,他也喝不出脂肪肝呀!还说我肝油三指,你掐掐我肚子也就二指。肚子才这样,肝怎么能有三指油?净吓唬人!”三旺说。
三旺自斟自饮,“还说我有早搏。你摸摸半天才咣当一下,分明是晚博,哪是早博?”三旺说着又去摸繁戈的脉,“看你的脉跳的多好,一下是一下,真亮的。我的半天一下,弄不好还没了。乱糟糟的。我妈说是我自个儿造的。”
“你那心脏还真有毛病,你还真得注意!”孟繁戈说。
“我妈也说,让我戒烟戒酒,远离女人。可这几样我哪样也戒不了。我也想好了人的一生早晚也是个死,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活个痛快!”三旺说。
“人不光为自己活,我还得为虎生考虑考虑。你比我强还有媳妇儿子。你得为他们考虑考虑。”繁戈说。
“我为她考虑,谁为我考虑?媳妇就不用说了,也不怪人家。是咱们自己作地。可小旺对我一点都不亲。这次,我想把他接回去到城里上中学。可他死活不干就在他姥家疯淘。我看也不带出息人的样。”
孟繁戈讲完,叹息道:“人那都是有了不珍惜,没有了该后悔。我这是没办法,天老爷硬是给我造成这一样。我不怪莲子,现在有几个女的能跟你共苦一生?我还毕三旺强,我还知道对虎子负责。”
“你要不说,我还真把毕小旺忘了。他也没上学。”
白天生又去陈雁魚妈家了。
注:嗙哧——骂人话,瞎说。
对付——将就,应付。
瘸腿吧唧——腿瘸。
意思意思——拿钱表示。
真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