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洞过去
白绒第二次睁眼,依旧被困在原地,她呆愣的望着头顶的彩画,是青绿点金旋纹的鲜少得见。
“我不是……死了吗?”她歪头越过临窗小几上粉红色的蓝花,透过玻璃窗凝视着朱红色的宫墙,有些怀疑所处时空。
心有不妙,慌忙之间滚落长塌,摸到了柔软的地毯,上头描绘了一些扭曲的阿拉伯文字和几何图案,颜色也较为艳丽,铺满了整个地面,直接向左边的卧室延伸。
“这里是紫禁城?”白绒呢喃着打量身后的长塌,对面摆着小几的塌,左手边是隔离房间的落地格棂窗,薄如云纱的落地窗帘遮掩隔窗,卧室的空荡若隐若现。
“端本宫。”
白绒猛然一惊闻声扭头,青丝从头顶滑落,惨白的面容、绯红的嘴唇、眼下如血的红痣,死气、生气相互纠葛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面无表情的小太子负手而立,与不请自来的客人四目相对。
毫无异样的双眸给予了白绒某种安全感。
她歪着头对他笑,这是个有着婴儿肥的少年郎哎,瞧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安全感十足,说不定上辈子这人还救过她呢。
小太子不自然地避开白绒的视线,他必须确定眼前的人危险与否——她已经在次间躺了一个多月。
白绒扯出嘴边的几根发,软着脚跟上领路的少年,穿过明间、次间来到一间位于梢间的书房。
明照掀开的珍珠门帘并未放下,瞧着白绒慢吞吞的挪进这才松手,转而去放下左手边套花锦纹窗棂——外头朱红色的宫墙逐渐消失。
白绒避开右手的琴具,这件书房左右两侧都有窗户,左手边是大门处右手边面对后殿,她转头问小少年,“这是紫禁城吗?”
明照背对书架而瘫坐不语,平静的神色已经肯定了白绒的猜测,这里就是紫禁城。
白绒神色难掩古怪,毕竟穿越清宫和九龙们来一场恋爱的剧横行,她就更为清楚,清宫廷没有端本宫,那么她穿进明廷了吗?
自明照左手为起至身前,七字型书桌摆放着诸多文房用具,繁多、讲究而不杂乱。铜胎掐丝珐琅镇纸正压着《明解增和千家诗注》,上头绘制的青瓦、红窗、朱门、山石、红梅、靛青围栏,围绕着栩栩如生的主仆二人,配以文字。
瞧着像是教科书?
“坐,饿否?”
他做出请的姿态,神色放松,下巴微抬视线落在一盘梅花样个糕点上。
白绒一愣,少年郎的俊俏脸蛋映入眼底,她小心的坐在方椅上,看似拘禁实则假装,眼珠子乱转不停打量周边环境。
右手边中央的墙开了玻璃棂窗,窗外一丛翠竹,窗内格棂曲尺罗汉塌,左侧落地长腿小案上摆着铜番莲开光阿拉伯文香炉,青烟袅袅,根本看不清楚后殿的情况。
她穿越重生成了一只阿飘,并且是地搏灵。
幸好变成了阿飘,若是借尸还魂,平白占据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是极度致命的行为。
白绒低头瞧了缠绕在右手食指的暗红色线条,神色有些古怪,难道死亡也无法阻止食指红线束缚她的生命吗?
明照不需要特意,只需抬眼就可以瞧见白绒死气沉沉上生机勃勃的红痣。
这让人有种错觉,那颗红痣的生机是为他而来。
明照的喉头滑动,左手拿起中心一点红的梅花样糕点,右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下握紧,再握紧。
陌生的朝代,白绒抚摸着右手的食指红线,暗红色的线条缠绕在三分之一处,像是缠绕在心脏处的毒蛇。
收拾好心情要面对现在的一切,白绒抬起头眼睛落不到实处,开始剖析自我。
“我已经死了,”那辆车碾压过的身体,根本活不了,可她觉得这场死亡过于细节就显得空洞虚假。
“三月至今已四月,常人视你如无物。”
白绒嘴角抽搐说的好听,还不就是其他人看不见的阿飘一枚,唯一的特殊是面前的人。
她与小太子明照互通了姓名。
“……我原以为,我会一辈子被这条红线挟持,直到我被撞死。”白绒摊开手,低着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她的记忆过分清楚,一件件关于食指红线的处罚、强迫做好事的过程清晰可见,仿佛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我也说不清楚,它到底是救命绳还是索命的镰刀,虽然变成了阿飘但是我很高兴认识你,明照。”
紧接着告知对方她死之前被食指红线挟持着,需要做好人好事来维持生命的致命弱点,但并未透露身份、死亡原因等信息。
明照并不理解白绒的话,活着并不与做好人好事对等,也不与为他人奉献对等,他认为对方描述的语言无法准确形容食指红线的机制。
她的格格不入,不仅仅体现在她比一般男子更高挑的身高,还有她特殊的来历。
明照的视线停留在她摊开的手掌上:暗红色的线条像是浸透了血液,绑在食指上旁边有个阿拉伯数字——59
“按照考试的时候,60分才及格,”白绒紧盯着食指红线,怒气充盈心脏让头脑越发清醒,“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命,阿飘命吗?!”
明照很正经的科普,“人死为飘,飘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人有灵智和形体;阿飘丧失实体,保存灵魂和精神;聻丧失灵魂和实体,成为一种凶蛮的灵兽;希失声,夷失形。严格的说,你有阿飘命。1”
白绒被噎的无话可说,婴儿肥的小孩一本正经的科普,好可爱!在这样的小可爱面前生气真的是太失礼了啦。
她偏过头注意到套花锦花纹窗棂下摆着低矮的长方几案,上头延伸曲折的红梅与翠绿竹叶相得益彰。
生机勃勃、色彩鲜艳,有种少年郎的感觉。
布局挺好、花儿也好看,被食指红线挟持的苦闷被挥散个七七八八。
她猛然一笑歪头瞧他正在吃糕点,肚子突然空荡荡,“我饿了。”
明照推推白瓷,明示她可以吃糕点填肚子。
“嗯,”白绒单手拖着下巴答复,“我吃不了。”
明照上下打量白绒一眼,明摆着不信。
她无奈的叹气,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一放——小小的糕点消失在她的身体片刻后滚落在地板上,一点儿也没少,怎么进的就怎么出。
确实吃不了,明照仔细看了看白绒的装扮,糕点穿过了五脏六腑应当是此间融合度不够造成的。
白绒奇怪看了看自己,穿着杏色薄纱长袖衬衫,下套黑色及踝a字裙,非常正常的打扮啊?
她苦着脸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可以交换的,你知道怎么夏日制冰嘛?我知道你们的冰都是冬藏夏用的。”
她看似求饶实际傲慢的模样,让明照心生不爽,他决定给她一些教训,比如欺负没有办法食用此间食物的人面前吃冷饮。
明照并未直接回答白绒的话,他只是起身打开书架旁的青铜冰鉴,从里面端出一碗冒冷气的冰清玉骨木莲子,端坐在书案前,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零嘴。
白绒看得口舌生津,她慌忙避开视线,试图通过眼不见为净来逃避嘴馋?
这他喵忍不住啊?
这小屁孩不干人事!
白绒恶从旁起,抢了瓷碗一屁股撞开明照,准备体验一把酒肉穿肠过的快乐。
透明的果冻状零嘴,浇头是桂花酱和一些核桃坚果碎。
她银勺子碰碰就一颤一颤的,两块木莲冻撞在一块像打啵,好可爱哦。
白绒一脸姨母笑,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呸呸呸,什么东西,一嘴的灰!”
明照掰开白绒的手指拿回零嘴,用帕子擦干净勺子后,几大口下肚子看表情就知道味道非常好。
白绒一脸的怀疑人生,她眉头紧皱,来回瞧了木莲冻和明照,刚才梅花糕都直接原样进原样出的呀?
难不成这糕点还搞歧视?
她掀开冰鉴捞出一碗冰凉的水,一嘴灰,又捏起一块糕点,一嘴灰好歹没漏了,进步巨大。
明照一脸无辜,慢条斯理的喝着甜甜的冰水,喜滋滋。
白绒看出了明照没有明说的炫耀,她郁闷的放下碗,光看不能吃多痛苦啊。
明照把碗筷收拾叠放在一起,拉响书案角落的红线,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后一会会,顶着橘子皮一般的老脸仆人来收拾。
她蹦蹦跳跳在老仆人面前挥手,可直到老仆退下她都没有在他脸色看出一丝破绽。
“我发现你的成语用的非常精准,”白绒失望不已,“确实‘视若无物’”
明照瞧着白绒失落地蹲在书案边,他低头卡在嗓子眼里的嘲讽被硬生生咽下去,转而想起如何让阿飘吃饭。
忽然灵光一闪——“不若——”说着明照洗干净手,站在书案前大笔一挥。
三两下画了个饼出来,还点着芝麻呢。
白绒指着大饼问,“你是准备让我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她抓取几次空无一物,她盯着明照,急需一个解释。
“祭祀先人之时,会通过烧纸钱、纸人,可尝试一番,”明照说着转身拿下书架上的黄花梨寿纹木盒。
白绒好奇的探头看去,只看那木盒上画着寿桃、老人头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得清头发。
灰白色的条状物品,白绒茫然又怀疑一时半会想不起这是个啥,当它被点燃的时候,才恍然居然是蜡烛!
不是说古代用的是煤油灯嘛?原来也有蜡烛嘛,那蜡烛上还画着花纹,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估计是什么宫廷贡品。
白绒的面前真出现了一张冒着香气的芝麻饼,可能烤的时候火没控制好,边角焦香勾人肚子里的馋虫,她伸手去抓——
温馨提示:这是一张毫无能量、填不饱肚子的画饼,请问是否花费1好感值接收此快递?
白绒点击确定,随即又调出一个弹幕——
温馨提示:抱歉,你的钱包功能未开启,请努力赚钱好感值开启系统商城活下去。
她立刻提取到了重要信息:钱包、系统商城以及开启系统商城的关键点好感值。
顾名思义,好感值应该是他人对她的好感的具现化,结合食指红线还不是让她多做好事少作孽啊。
可她现在如何赚钱好感值?白绒的视线转向了明照,她唯一能看见的人,通过明照做好事,应该也会有好感值吧?
白绒不确定的想。
明照沉默不语装哑巴,移动到她的身后视线凝聚在那些弹幕之上,好像也能看懂。
“咚咚咚,”
明照绕掀开珍珠门帘,穿过次间站在会客厅房门口,透过琉璃窗看见门外跪着的一大坨,隐觉不妙剧本怎么弄的来着,嘿门外那谁快说话啊。
“小爷老黄被盗走了,臣已经安排了人关押养花匠,务必从他嘴里掏出线索。”
他推开房门默不作声盯着刘敬,沉声道,“我只需要我养的花,刘敬。”
刘敬重重的以头磕地。
明照本卡在嗓子眼的气被泄,他低头瞧着双膝跪地的老橘子皮,从记忆之中把剧本巴拉出来。
“老黄?你怎么给花取这样的名字呀?”白绒好奇的问,“我的金手指好像到账了,就是需要你帮助。”
明照注意到刘敬沉默不语,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一点也没有听到白绒的话。
两次了,只有他能听见、看见白绒,她应该清楚此间只有他才是她唯一的金大腿了吧?
白绒捂住胸口,天啊好可爱的孩子,这不是骗她生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