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消失的城市
“开始了。”
男人习惯性地想要拉下自己的斗笠，却发现早已在战斗中破碎。
他盘坐在高楼边缘，往远处注视着。
漆黑的城市，大规模地停电，但是车灯遍地，人声鼎沸。
城市本身的供电系统已经不再支持巨大的耗电量了，这是他经历的事件中所没有的。
未来，被改写了。
到底是哪一环出现问题了，在久远记忆当中不随时间而逐渐老去的那束光，在今晚到底会不会出现呢。
“嗯。”
少女站在她的身边，修道服随着风浮动。
————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正在消失的是哪边呢？城市之外的世界……还是这座城市本身。
猫想不明白。
但是这副景象可是相当地有意思啊！
拥有足量的祝福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办到，那自己的愿望也应当毫无疑问会达成的吧。
她坐在谁的墓碑上，手中捏着已经吃剩了半个的苹果。
“已经来了呢。”
那是所有文字都描摹不出来的喜悦和纯洁。
然藏匿于众多坟墓之间，被一点光都没有的黑暗掩埋。
树叶在簌簌地响。
流浪猫在黑暗中睁开了发光的眼睛。
————
“这……正在…死去。”
那并不是幻听，而切切实实是告鸟的声音在洛承的耳边徘徊。
对，徘徊，洛承再想不到有其它什么词语可以更贴切地形容声音里那种奇妙的距离感了。
“告鸟……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他停下手中的碗筷。
那不是幻觉，洛承总算可以肯定自己的听觉了。关键的信息已经失真，不过这声音的确是在陈述什么事实。
“没有。”
告鸟也放下碗筷，看着洛承。
“耳朵不好使的话赶紧去看医生比较好吧，才多大就有幻听了。”
陈七襄显然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已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起了电视，当下她唯一肯和洛承搭话的原因，恐怕只是不管哪个台的节目，都没有信号。
“……”
洛承继续捧起了碗。
“电视台怎么搞的嘛？……看什么都没信号欸……”陈七襄想到了什么，低头从兜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眉眼弯成月牙，一下子抱住一个抱枕，扑倒在沙发上，“还有网！”
喜笑颜开，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啊……啊，啊？”
可她的声音却逐渐变得失望和困惑交杂。
也不清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洛承嚼着嘴里的东西，想起了什么，支支吾吾地说着：“嗯，对了，可以的话请帮忙查一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突然都开始屯起粮食来了。”
“但是什么都加载不出来啊！”
陈七襄挣扎着扭过身子，向洛承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除了白色的光还是白色的光。
“那还是待会儿说吧。”
“是不是坏了啊……”陈七襄又把身子面朝下地趴好，百无聊赖地晃动着自己的两条腿，可忽然，两条腿停止了动作，就这么僵在半空，“不对。”
“唔？”
洛承看向了好像发现了什么的陈七襄。
“‘来自附近’还可以刷新，我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七襄又滑动了一会儿手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你自己来看看吧。”陈七襄把身子探出沙发，努力地把手机往洛承那里伸过去。
洛承叹了一口气。
已经慵懒到这种程度了嘛。
他再次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去接过手机，但是告鸟显然知道洛承要做什么，已经跳下椅子走过去把手机接过来了，然后递到洛承手上。
不管比较几次，都是觉得告鸟更可爱啊。
洛承就如此想着，把手机放在了面前。
【这条路出不去，一直在兜圈子。】下附了坐标和一张公路的照片，看照片里车灯的情况，这条车队相当地长，应该都是准备驶离城市的。
如果这只是一个路痴司机对自己的调侃的话。
洛承接着往下滑。
【见鬼了，见鬼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于是下面那条动态就很自然地随着上一条一起被洛承一览无余。
【刚刚遇到邻居了，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才对吧？现在是什么状况啊？有知道的call我。】
洛承有些不明就里，继续往下滑。
【这里停电了，我不会见鬼吧？】
【这条路也出不去。】附坐标和照片。
【xdm，早安(′o｀)。】——回复：【晚上了吧。】【妈的，给我看笑了。】【本来挺吓人的事情。】
再往下滑。
【粮食你们不买，抢烟和酒是几个意思？】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爸回来了。】附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骨灰盒。另一张则是一个女性边哭边笑，向镜头比出剪刀手的样子。
【出不去。】附坐标和照片。
【没有外来的车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后面又是一个动态，只发了一张污秽的照片。回复得也尽是一些污言秽语。
“看够了吗？”
陈七襄开口了。
“看够了。”
洛承条件反射似地慌张回答。
不过看到陈七襄时，才发现那并不是用来责备他的表情，而真的只是在抛出“看够了吗”这个问题。
陈七襄伸出了手，安静地看着洛承。
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那陈七襄无疑是洛承心目中相当完美的女性，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并不一直是这个样子。
洛承走过去，把手机放在了陈七襄伸出的手上。
“你怎么看？”
陈七襄收回手机，抱住身下的抱枕，抬起眼睛去看洛承。
“既闹鬼又失联，这不像是自然会发生的事情吧。”
“那不是当然的吗？”
陈七襄一副“你这样讲完全是多余的”的嫌弃表情。
但洛承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些还要给出什么样的见地才是正确的了。他能怎么看嘛，用眼睛看。
“你怎么看？”
洛承又转向告鸟，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祝福的累加。”
告鸟这么说，还是小口小口地抿着饭。
然后陈七襄就又把眼睛看向了洛承，用眼睛在无声地诉说着“你看人家比你有用多了。”
在遇到陈七襄之前，洛承可从来没听说过眼睛还会说话这件事情。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陈七襄的眼睛实在是太生动了。
“还真是不要命的人呐。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陈七襄仿佛在感叹，然后翻了个身子，侧躺着面对洛承。
要说不要命的人，洛承面前不正有两个嘛，居然还好意思来评价人家的行为。
“告鸟，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洛承问告鸟。
“不知道。”
告鸟如是说。
“……不过，这代表这什么你能猜到吗？”
陈七襄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脸上却有了一些微妙的笑容。
——不要看着我啊。
洛承很想这么大声地喊出来。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已经吃完，正在收拾她自己和陈七襄碗筷的告鸟。
“急了。”
告鸟没什么情绪波动。
倒是陈七襄眼睛里飞出一些星星，索性把身子坐起来，完完全全地转向告鸟那边了，一副高兴的样子：“就是这样！”
洛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一无是处。
告鸟继续收拾着盘子，却略过了洛承的那一份，大概是觉得他吃到一半就走掉了，待会儿还要回来接着吃吧。
陈七襄制造问题，告鸟替他解决问题。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告鸟抱起来，感激地在她脸上留下几个唇印。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被之前那个拿枪的大叔（来自未来的自己）抱起来亲，他大概是不会觉得高兴的。
于是这样的想法就只好作罢。
他走过去，替告鸟把自己的那份收起来了。
告鸟似乎犹豫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就放任他收拾还盛着剩饭的碟子了。
“浪费不好。”
她难得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没关系，有冰箱啦。”
洛承笑笑。
洛承最后还是坚持着和告鸟一起去收拾晚饭的残局，一起去刷碗了。说白了，还是怕陈七襄会问一些他觉得奇奇怪怪理解不了的问题。
相对平静的生活迎来了这样相对和平的由水和瓷盘的碰撞所构筑的尾声。
而刺破这个在暗流之上小心翼翼存在着的薄冰的，则是那一道在因为停电而导致显得格外光明的新街区里竖起的一道刺眼的光。
就像天边的闪电一样，在久远的寂静之后，才会传来海浪一样汹涌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