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歧
洛承很识趣地把病房单独留给了陈七襄。
自己走出去，把门关上，就靠在墙边。
被折断的肩部痛感并不明显，有种麻木的感觉。
在洛承的预估里，危险过后的疼痛应该更剧烈一点才对。可是没有。说白了也就那样。
……刚刚说的话果然还是太重了吗？
不，不对。那种话一点也不重。相比起她这种危险的想法。
或许能够用更委婉一点的话来说明的。
洛承低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很久。
有哪位医生路过，白大褂的下摆在摆动中停下来，正面转向了洛承。
光洁的白地板上倒映出停顿住的一团模糊的影子。
洛承抬头。
原来是先前替周正治疗刀伤的那位医生。
他大概也认出了此刻正打着石膏的狼狈的洛承。
“怎么表情这么可怕？”
他的手还揣在兜里，询问的目光透过眼镜落到洛承的脸上。
“啊……有吗？”
自己的表情现在是什么样的呢？洛承自己倒是觉得自己已经看得很开了来着。不过，既然医生都能一眼看出来的话，那自己的表情应该不怎么好看吧。
“都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说起来……不能动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洛承没什么知觉的那只胳膊，从兜里伸出一只手捏了捏。
“陈医生倒是说没什么大碍。”
洛承勉强摆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微笑。
“那挺好。”医生又把手揣回兜里，“上次来的那位伤患，是叫周正吧。伤口大概没什么问题，但最好还是叫他过些时候来复查一次……尤其是在去了爆炸现场那种灰尘细菌满天飞的环境之后。不注意的话，伤口会感染。”
洛承稍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医生也知道周正去救人的这件事，但很快也明白过来，大概是上次电视台在播报突发的爆炸案时医生也在看。不得不说，出现在屏幕中的周正健硕的体格确实很有辨识度。
“好的，谢谢医生了。”
“应该的。”
医生摆摆手，继续走自己的路去了。
大概还有伤者在等他吧。
而自己这边……
周正的伤，爆炸案，那个自称猫的少女，在凶杀案中死去的会长还有其他受害者，以及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的陈七襄。
头稍微有些疼。
洛承目送着医生飘起的衣摆也消失在墙角，才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要怎么办才好呢。
总觉得，尽是些很麻烦的事情。
—————
洛承推门走掉了。
刚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偏执了呢？
不，一定要说的话，肯定是这个在温室里成长的人的错。
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把什么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或许该把什么都告诉他的，这样，或许他会理解自己的。
陈七襄躺下来，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她一定会悄悄地陪在自己身边，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然后笑着说“没关系”……的吧。
是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为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付出自以为值得的代价罢了。
无知！自大！
活该被猫折断肩膀。
可是，如果自己那个时候拦住了洛承，他的胳膊就不会断掉。如果不是自己故意刺激猫，说不定就不会陷入这种危险的情况。
自大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陈七襄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
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却一定要摆出前辈的姿态出来。
从姐姐还在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一直这样。
真的可以代替姐姐活下去吗？真的可以帮姐姐把一切都处理好吗？
又或许，今天死在猫的手里才是最正确的。
如果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复活某个人的话，那她一定会阻拦这场事件背后的主使。
她会做得比自己更好。
从猫出现的那一刻起，陈七襄在这场事件里大约就已经可有可无了吧。
所以，洛承用命去保护陈七襄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
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姐姐的影子，那至少也不该成为她想要实现的目标的绊脚石才对。
好无助。
要是姐姐还活着就好了。
敲门的声音。
烦死了。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继续响起来。
烦死了！
“我可以进来了吗？”
洛承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显得有些沉闷。但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
明明错的是陈七襄才对。
明明现在应该小心翼翼的是自己才对。
恼火。
恼火恼火恼火。
不是生洛承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要进来了？”停了一会儿，门把手被摁下去的声音传过来，“我真的进来了。”
洛承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往这边靠近。
然后停在了很近的地方。
陈七襄还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哎～呀。看我发现什么了？一只刺猬。”
捏着嗓子的可笑声音，“刺猬刺猬对不起，小鸭子刚刚不该跟你顶嘴的。”
“好恶心。”
陈七襄悄悄地说。
“喂你就不能换个词来形容嘛。一直说我恶心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故作高涨的情绪。
只是为了逗她开心吧。
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不要再这么做了。
会让人感到苦恼的。
只是一个才认识几天不到的陌生家伙而已，甚至自己也不过是因为非达成不可的目的才对洛承的死活有所上心的。
为什么偏偏要对一个自私的人这么关心啊。
不想说话，不想回答。
但是洛承似乎对陈七襄的沉默早有预料，深吸了一口气，听声音应该是坐下来了。
他说：“那是一个很广阔的草原，一望无垠，一条河流从草原中间穿过，干净得就像没有一点杂质的宝石。”
听起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河流的两边住着一只狼和一只羊，每天都在同一条河的两岸喝水。可是那条河流实在是太宽广了，水流实在是太湍急了。所以狼只能看着羊在对岸喝水，自己却不能扑上去吃掉它。”
可，狼是活不下去的吧？
“狼吃河里的鱼，吃自己这边的兔子。当然，它也一直想要尝尝对面喝水的羊的味道。于是有一天，他忍不住在喝水的时候向对面也在喝水的羊喊着‘让我尝一口你的肉吧！’”
“真傻。”
对不可及的事物这么放声宣言的确是很愚蠢的行为。
陈七襄还是蜷缩着身子，背后却传来了洛承的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