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保护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推测不出来。
在背后推动整个事情发展的人也没有一点头绪。就算是陈七襄这么拼命地去用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去寻找了，得到的结论依然是零。
不过，少女说她“也是来抓老鼠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还是说她也是来找藏在背面的人的？如果是的话，能不能与她合作？
大概是不行的。
洛承立刻否认了要和猫达成合作关系这个想法。
太危险了，不管是从实力上来看，还是从她所展现的喜怒不定的性格上来看。
假使猫一定因为什么原因会留自己一命的话，那陈七襄不一定有这个倚仗。
他坐在陈七襄相邻的那张病床上，看着背对着他似乎正在小憩的陈七襄。
是“终止”……吧。
此外，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供猫觊觎的了。
蓝色的窗帘被谁拉上了，阳光并没有穿过这层看似薄得可怜的窗帘，而是被它接纳，然后变成同样温柔的蓝色的光填充满整个病房。
空荡荡的。
只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陈七襄均匀的呼吸声。
很难想象一个柔弱的女性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后还可以这么安之若素地以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休憩。
“我可以感觉到你在看我。”
陈七襄突然这么说。
“欸……欸！？”洛承吓了一跳，迅速地把目光挪开，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房间的一角，小声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你这么说我就彻底睡不着了。有人盯着自己睡觉可是很恶心的。”
陈七襄这么说了，却还是没有想起身的样子。
病房的门隔音效果并不好，外面仍传来了很细微的手推车划过地板的“咔啦咔啦”的声音。
声音很匆忙。
两人都沉默着，考虑今天的事情。
“我在披上那件斗篷的时候看到幻觉了。”
洛承很平静地开口，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
“啧。”陈七襄咂了一声嘴，似乎在赌气，“我管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愿意去死那你去死就好了，反正我拦着也没用对吧。去死好了，去死好了，反正我总有看不住的时候嘛。”
“……”
大概还是反对自己用身体去保护她，到最后甚至还是为了获得有可能保护到她的力量才穿上斗篷的吧。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陈七襄的抱怨并没得到洛承的回应，反而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索性坐起来了，转过身面对洛承，一幅马上要吃了他的样子：“你知道今天多危险吗？你知道如果那个疯婆娘真的下手了我是挡不住的吗？你以为你披上件烂衣服就天下无敌了吗？”
“……我不挡着的话，你会死。”
洛承这么说。
即使站出去了，也未必就能活下去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则归于洛承的缄默。
猫在那个瞬间，确确实实地抱有杀死陈七襄的想法，至少这点洛承是可以肯定的——尽管并不清楚为什么可以肯定。
但是那时接近死亡的刺骨冰冷跟心悸不会欺骗他。
陈七襄沉默了很久，对洛承开口：“憨包，我是走阴人，用不着你来操心。况且，你死了的话，我迄今的一切努力就都崩塌了。所以，你要活下去，你得活下去，哪怕我死了，你也必须活下去。”
“可你死了的话，那你所谓的那些努力不也没有意义了吗？”
“有的！”
陈七襄答得非常坚定且干脆。
真是个偏执到不可理喻的人啊。
洛承放弃用所谓那些陈腐的“要热爱自己的生命”之类的理论来奉劝陈七襄了。
在陈七襄的视角里，她所要实现的理想的价值恐怕要远高于她自己的生命吧。洛承并不打算靠贬损她的理想来抬高她生命的价值。
所以只有把她的生命与她的理想绑定起来，才会让她切实地体会到自己生命的价值。于是他这么说了：“那你更得好好活着了，如果你死了。我毫无疑问会死去的……你知道的，所谓的祝福。”
怎么想其实不重要，只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就会努力地让自己活着，只要活着，那一切都还留有余地。
可是陈七襄听到这些话却很明显地露出一些沮丧的表情，可能是发觉了洛承正目不转睛地试探着她的表情，于是很尽力地想要把这样沮丧的表情抑制下去，显得慌慌张张的。
“如果我死了……那位猫…应该会继续保护你的吧。”
终于，陈七襄展露出有些无措的笑容。
根本不像是豁达的样子嘛。
洛承开始有些恼火了。
“你是说那个笑着折断我胳膊的女孩吗？”
“你是不是会错意了？不管是我或者是刚刚遇到的那位猫，给出的信息都只是不会杀掉你。所谓的保护，也只是让你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仅此而已。”陈七襄用此时显得格外无助的表情说了这样残酷的话，“所以，保护你的是谁不重要。也请不要再这么自作多情地做出让我感到困扰的事情了。”
“这样就算活着了吗？你在开什么玩笑？”
洛承攥紧了剩下那一只尚有触感的手。后半句话已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了。
“没错，这样就算活着了。”
陈七襄垂睑。
真是让人火大的样子，明明在面对随时都可能杀死他们的人时都没有作出这副示弱的姿态。
“如果有一天，我陷入了这样一种必须时刻提心吊胆，提防身边的人来折断自己肢体的境况中去。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逃跑，如果逃不掉那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如果你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担心我会就这么把一切都丢到九霄云外的话，你就给我好好地活下去！然后继续负起责任来！”
“我不是说过了嘛，不要再说这样让我感到麻烦的话，做让我感到困扰的举动了。”陈七襄很小声地抱怨，声音很委屈，可还是习惯地补充了一句，“很恶心的。”
洛承深吸了一口气。
他需要冷静，恐怕陈七襄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