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艳阳
“皇上，你……你好狠心……青王和若安虽不是臣妾所出，可这些年，臣妾竭尽全力为皇上抚育他二人，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文帝听她这么说，缓缓直起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朕还没怪你把朕的孩子们毁了，你倒还有脸邀功？你瞧瞧青王眼下的身子，亏空成什么样子，你再瞧瞧若安那跋扈的性子……”
他心头一堵，猛地咳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韦公公忙上前替他抚了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来人，将皇……穆氏，拖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着穆氏，说道。
“皇上……皇上……”
凄厉的喊声被风撕破，只留下一阵无声的叹息……
皇后穆氏被打入冷宫没几日，穆菖便遭人弹劾，不久，穆氏一族举家流放，无令，永不得回都城。
又过了小半个月，青王薨逝。文帝下令，丧事一切从简。
曾经那风头无二的太子殿下，便这么冷冷清清地收场了。
一时后宫无主，而太子之位又空悬许久，群臣便上书文帝，恳请重新册立皇后、册立太子。
毫无意外，文帝下旨亲封了煜王苏南煜为太子，八月初九，便是册封大典。
而文帝却再没立后，只是让淑妃叶氏暂管凤印，协理六宫。
秋风阵阵，天终究一日日凉了下来。
城郊的一座新坟前，烧了一半的纸钱被风吹得夹了烟在半空中袅袅飘散。
一位女子跪在坟前，正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中，她脚下还有一只通身雪白的狮子猫。
“阿娘，从今往后，您就安心歇在这里吧，这里就是您的家，女儿以后会常来看你的。香雪也是，她也会来看阿娘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只泪眼婆娑地望着碑上那几个新漆的字“慈母穆涟君之墓”。
她抬手用指尖一笔一划抚着那碑上的字，一遍又一遍，直到脚下火盆中的火熄灭了，她才低头抱起地上的猫，缓缓站起身来。
她转过身来，便瞧到一个清瘦的绯色身影，正直直望着自己。
“裴大人？”她一愣，手中的猫似乎也吃了一惊，忙紧紧躲在她怀中。
“郡主殿下。”裴君识一面缓步上前，一面说道。
他见惯了她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模样，即便是那日离别，她脸上也是绚烂的笑容，可今日，他头一次瞧到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竟也是这么让人心动。
兰吉娜抹了抹眼角，只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了，裴大人叫我兰吉娜便好了。”
裴君识轻轻点了点头，她来都城的第二日，苏南煜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原本那死寂的心又泛起了涟漪。他恨不得马上去见她，可不知怎的，却又有些胆怯起来，毕竟他的玉佩送给了她，可她却没留任何物件给他。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苏南煜拍了拍他的肩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自己心里倒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心里在意一个人，竟然是这么谨小慎微、这么牵肠挂肚。
相见她的念头随着时间越来越没法压抑，一日高过一日。
后来，他从苏南煜口中知道，今天宁西郡主的衣冠落葬，她会来这里，他便也忙来了，只盼着能见她一面。
可见了面，心头的念头便更多了，他想同她说阵子话，甚至想牵着她的手，再不分开。
兰吉娜瞧着他只望着自己出神，阳光透过密密的林子撒在他清俊的脸上，他额角竟闪出点点亮光来。
他竟是出汗了？
她歪着头，望着他，说道：“真巧，在这里遇到裴大人了，我还想着，这辈子再见不到大人了呢。”
“你可想我？”他忽无缘无故地问道。
她心头猛地跳了跳，旋即抿嘴笑了起来，望着他，说了声：“想啊。”
养心殿内，一阵秋风吹来，文帝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苏南煜从宫人手中接过茶来，隔了棋案捧了上前，说道：“父皇当心身子。”
文帝接过茶抿了一口，才觉得喉咙间清爽了不少，只说道：“老毛病了，一到秋天，朕就要咳上一阵子。”
“太医可瞧过了？”苏南煜问。
文帝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搁了下来，说道：“还是从前那些汤药，不过将养着罢了。”
苏南煜凤眸闪了闪，说道：“儿臣倒认识一人，或许能瞧得了父皇的病。”
文帝抬眼瞧了他一眼，“即便是一南大师在世，也未必能值得好朕这咳疾。”
苏南煜笑了笑，“她是一南大师的弟子，父皇见见便知。”
翌日，文帝便瞧到苏南煜小心扶了太子妃江璃走了进来，身后再无旁人。
文帝给二人看了座，瞧了瞧苏南煜又瞧了瞧江璃，眼底一闪，才问道：“难道太子妃便是一南大师的弟子？”
“正是。”苏南煜笑着说道。
他愣了愣神，旋即才恍然大悟，只说道：“难怪煜儿你的身子好得这么彻底，竟是遇到了回春妙手。”
苏南煜点头望着江璃，眉眼带笑，江璃也冲他笑笑，只起身对文帝说道：“皇上谬赞。”
文帝瞧着二人对视时那缱绻的目光，心下倒生出些许宽慰来，他未能与穆氏携手走到最后，只盼着二人鸾凤和鸣，携手一生。
他的目光变得和蔼起来，只伸出腕来，说道：“来吧，让朕瞧瞧你的医术。”
“父皇的身子究竟怎么样了？”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苏南煜终于开口问道。
江璃望着他，只说道：“皇上身上本就有咳疾，如今天气时冷时热，加上急火攻心，才愈发重了些。不过，我已经开了方子，想必过阵子便能好全了。”
他唇角弯了弯，伸手拢了她，说道：“有劳璃妹妹了。”
“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她一双杏眼望着他，目光清澈，如秋水一般。
他心下一动，这是他常说的话，如今从她口中说出，颇有几分荡气回肠的柔情在里面。他伸手用拇指肚抚了抚她脸颊，旋即落在她樱红的唇上，指肚刚离开，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车外，是一片艳阳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