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乾坤
江璃冲他笑笑,说:“殿下你来,我给你瞧瞧。”
他在八仙桌上坐好了,才借着灯光打量着她的闺房。靠窗的榻上铺着秋香色的厚毡,上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炕桌,桌上影影绰绰瞧得到一个汝窑的花斛,里面斜斜插了几支花。地上当中正是这八仙桌,围着几个秀墩,桌上摆着书籍茶具。
西面墙上挂着一大幅水墨画,气势磅礴,只是灯光昏暗,倒瞧不出是哪位名家的手笔。东面墙上一溜的亮格柜,当中空着的,正是一道门,通往里间。
透过门,苏南煜便瞧到里面当中是一方大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一个大花囊,里面似乎插满鲜花,再往里,便瞧得到一张软榻,笼了轻纱,想必是江璃睡觉的地方。
他敛了目光,就见江璃从里间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样东西。
她也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将一枚青玉玉珏搁在了他手中。
他借着灯光仔细端看了那玉珏一番,抬眼瞧了江璃一眼,便从怀中将那枚乾珏摸了出来,小心搁在这玉珏的外面,两枚玉珏便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成了一整块玉珏,要不是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是两块拼在一起的。
苏南煜又惊奇又欣喜,他问道:“璃妹妹,你是如何有这枚玉珏的?”
“这枚玉珏叫坤珏,是先师一南大师留给我的。”江璃缓缓说道。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抚着两枚玉珏上的纹路,纹路相连,环成了完整的一圈。
苏南煜低头瞧着她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对玉珏,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微凉,像春天里的柳梢头。
“一南大师和先皇祖母……”他沉吟道,“不知两位老人家可知道这乾坤玉珏竟然遇到了彼此。”
江璃听他这么说,忽想到了自己在净慈寺求的第二枚签子,上面那八个字“日月乾坤,显照江山”,难道说得就是自己和苏南煜?
她不由得抬眼望着他,他的双眼闪着温润的光芒,呢喃说道:“乾坤日月,恩泽众生”。
“殿下说的是什么?”江璃忍不住问道。
他握紧她的手,说:“在你回都城的那日,我去如觉大师那里求的签。”
江璃这才想到,那日在如觉大师的禅房,似乎有人躲在里面,原来那人竟然是苏南煜!
苏南煜似乎猜到她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签子上的谒语,日月乾坤,显照江山,和我的倒也对得上。”
江璃心中涌上万千情愫来,这一世,终究是不同了,她遇到了他,即便日后仍要面对困难险阻,可有他在,这些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苏南煜靠她近了些,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靠在自己肩头,才说道:“等我从浙江府回来,我便请父皇赐婚。”
江璃倒是轻轻摇了摇头,只说道:“殿下,你身上的情殇草毒还没有找到解药,在找到解药之前,我们不能、不能成亲。”
苏南煜也知道,情殇草的毒最怕动情,一旦动情,毒会在体内快速蔓延,渗入血液,恐怕自己活不过几年,只留下江璃孑然一身。
“好,我答应你,”苏南煜轻轻点了点头,他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说,“我从浙江府回来后,便去西域找解药。”
江璃离了他的肩头,只望着他,说:“我会陪殿下一起去的。”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她的双眼如同小鹿一般闪着奕奕的光彩,苏南煜只觉得心头一动,接着便针刺般痛了起来,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不妨,两颊上倏地飞起两抹摄人的绯红来。
他抬手抚了抚那抹红晕,肌肤光洁,有些微热,他的手也像着了火一样有些烫了起来,胸口也一阵阵刺痛了起来,他不由得微微蹙了眉。
江璃瞧到了,知道他情殇草的毒又发了,便忙抬手抚了他的胸口,说道:“殿下,还是要早些想法子去找到解药。”
苏南煜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胸口,说:“等我回来再做商议。”
“好,”江璃点头答应。
苏南煜摩挲着她缎子一样的头发,万般不舍地说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了。”
江璃自然早知道他的来意,所以才不舍得离开他的肩头,即便他说要时常回来,可毕竟他公事在身,还隔着一日的路程,终究不如从前那样可以每天都看到彼此。
“听说皇上赐给殿下的离宫里有一眼温泉,殿下记得常去。”江璃嘱咐道。
他只靠着她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
“今年天冷得早,眼下又要入冬了,天气冷得紧,殿下还是要注意身子。”江璃接着嘱咐道。
苏南煜的寒症虽然好了不少,可冬天仍然是最难熬的日子,若是不当心受了凉,那之前的治疗便前功尽弃了。
苏南煜仍然是轻轻嗯了一声,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这么说,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怎么倒像是他已经成亲的夫人,细细嘱咐起他了。她脸上的绯红也更浓了,只咬了唇不开口。
苏南煜也轻轻笑了笑,望着她,说:“我心里喜欢。”
江璃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他笑意更浓了,只用力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江璃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又紧紧依偎在一起,最终还是江璃离了他肩头,苏南煜才站起身来,嘱咐了几句,才万般不舍地去了。
只留下江璃一个人对着灯光捧着那一对乾坤双珏出神……
第二日,宫中便传来消息,文帝身子痊愈了,开始照常上朝。青王、征王都参加了早朝,而煜王则被派去了浙江府查办私盐的案子,一早便启程了。
朝中众臣自然不敢再提立太子的事,生怕惹了文帝再动怒,而文帝也闭口不提,立嗣的事情便再没了声音。
朝堂之上看着波澜不惊,可实则暗流涌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文帝的心思也难以揣测,众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不停地各方试探,想知道究竟应该将宝押在哪个王爷身上。
刘氏也有些坐不住了,眼下青王和征王势均力敌,也不知最终鹿死谁手,她只恨自己只生了江慕萝一个女儿,若是两个,也好押在两头,多些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