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姑母
“璃妹妹,”苏南煜见她心事重重,便说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如果你不想在将军府,等你及笄了,我便去求父皇赐婚。”
江璃抬眼望着他,他懒懒倚在榻上,烟紫的软缎里衣贴着他的身体,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一双眼睛清澈明晰,闪着摄人的光彩。
江璃心下微微起了涟漪,随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躲。”
刘氏既然已经动了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也该让这毒妇亲自尝尝她今日的恶果。
苏南煜打量着她,明明还未及笄,眼中却总是少有的沉稳,即便是今日这样的遭遇,在自己怀中惊慌失措,平复之后,却还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我不想躲”。
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赞赏。他前面的路走的艰难,往后也依然少不了明争暗斗,她这样的性子,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你想好了,”他答,“我把盛清留在你身边,有他在,我放心些。”
江璃抬眼望着他,他笑笑,说:“你知道月底,我就要去浙江府了。”
她知道他放心不下她,便点头应了,张了张口,却只是笑了笑。她没说,下个月的初一,她就及笄了,她忽然有些希望他能在场。
第二日,季家的婆子来了,姑太太江姝生了一个小少爷。
江老夫人问了那婆子些家常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曾经江姝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眼下,都为季家生了三个孩子了,生孩子的痛,只有当娘的人才知道。
江璃瞧到江老夫人眼角隐隐泛起的泪光,一时倒也有些感慨,从前只知道江老夫人对江姝闭口不提,只当她心里恨她,可毕竟是母女,这骨子里的亲情也难割舍。
“祖母,”江璃说道,“璃儿想去看看姑母。”
她的话倒让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气,都望向了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瞧了眼江璃,旋即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五福捧寿茶盅,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浮着的茶叶,半晌却没喝,最终缓缓搁下了茶盅,垂眼想了想,才吐出两个字来,“也好。”
“谢过祖母,那璃儿这就去准备了。”江璃谢过她,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若是说多了,恐怕她改了主意。
刘氏瞧着江璃去了,才笑了笑,说:“都说二丫头一向和她姑姑亲近,媳妇今日才算是瞧出来了。”
江老夫人闻言,微微蹙了眉,低头摆弄着茶盅。江姝骄纵,而江璃沉稳,可不知怎的,姑侄二人却极其相像,都有自己的主意。
刘氏看到江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多说,只同沈氏妯娌二人闲话着。
江璃是头一次来姑姑江姝的府邸,季家轻简,说是府,也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青砖黛瓦、格局小巧雅致。
江璃进去时,江姝正在屋内榻上半倚着,身旁是她的手帕交裴玉薇,她正捧了碗一口口喂她吃着燕窝羹,一旁的乳母抱着襁褓中的孩儿轻轻拍着。
见到江璃来了,江姝倒有些意外,忙在榻上冲她招了招手,轻声说:“璃儿,快来。”
姑侄二人多年未见,不免有些感慨,江姝将她这些年的过往问了几句,才轻叹了口气,说:“府里那么多人,倒难为你一个小丫头去清州守孝。”
江璃笑笑,说:“不瞒姑母,璃儿倒觉得清州的日子可比都城好多了。”
江姝抬眼瞧了她一眼,才对一旁的裴玉薇说:“你瞧瞧我这侄女,倒是个明白人。”
裴玉薇是兵部侍郎家的长女,和江姝年纪相仿,三十出头的模样,笑起来露出两个虎牙,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那日宫里的夜宴上,我就瞧出了,你这侄女是个明白人。”她说起话来声音高亢,一听便知中气十足。
江璃也曾听江姝提到过好多次裴玉薇的名字,知道二人关系极好。
她笑笑,没接话,只就着乳母的手看着她怀中的婴孩,他白白嫩嫩,睡得正香。
“可真漂亮,像姑姑。”她冲江姝说。
江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了,只对江璃说:“可别让你姑父听到了。”
她虽然已经快三十了,还刚生过孩子,可面色红润,双眼闪着光。可见她在季家的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你三叔什么时候去西北?”裴玉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璃不妨,怔了怔,正要答话,就听江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这痴子,怎么还惦记着我三哥呢?”
裴玉薇也笑了起来,说:“不过问问而已,谁惦记他了,他女儿都那么大了,出落得一朵鲜花似的,我还惦记他干什么?”
二人关系极好,旁人难开口问的话,不过都在二人的说说笑笑中,好像当年那惊心动魄都被时光冲淡了,只变成了几句轻飘飘的玩笑话。
江姝看江璃不知这话中的原委,便笑着指了指裴玉薇,说道:“喏,要不是你爹娘,这便是你三婶了!”
“三婶?我爹娘?”江璃仍然摸不着头脑。这和自己的父母有什么关系呢?
“好了,你别在二姑娘面前胡说了,昨儿才生过孩子,好生养着。”裴玉薇笑着扶江姝躺了下来。
江姝冲着江璃眨眨眼,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说说又不妨事。你这玉薇姑姑和你三叔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后来你祖母怕你三叔娶了媳妇冷落了娘,硬是没同意。”
江璃轻轻哦了一声,这件事她倒从来没听说过,可和三房有关,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那怎么和我爹娘有关呢?”
“噗嗤”江姝笑了起来,说,“你爹娘就是青梅竹马,你爹呀成了亲后,眼里就你娘一个人,可把老太太给气坏了,背后不知数落过你爹多少次。”
原来是这样,江璃这才明白过来,祖母江老夫人一向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叶氏,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正是你爹的前车之鉴,你祖母怎么也不同意你三叔的婚事。”江姝说到江老夫人,还是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少说两句吧,也不怕落下舌头疼的毛病。”裴玉薇伸出手指点了点江姝的额头。
江姝抿嘴笑着,便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