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难眠
“……贱民又戏称为“牛”民，猪狗牛马之牛，其意是如耕牛一般，用则呼之即来，无用则弃之欺之，只需一点温饱豢养，一些武力束缚即可。”
闻言，余亮眉头紧锁、面沉如水的看向成春儿，她害怕的点了点头。又想起进村后遇到的人，再加上昨晚成春儿极为恐慌的样子，心里明白这应该是真的。
余亮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简直，不，是压根没把这些人当人！
他印象中的底层百姓可不是这样的，或许有恶霸、财主和贪官污吏之类的人欺压，但起码有被法律与大部分人认可，可现在到了这，直接不被法律承认了！
这就离了个大谱！
“为什么会这样？”余亮沉声问道。
“天朝初建城镇时，天下百姓均分有房屋与户籍，之后，有不少犯事与因各类缘由被驱逐之人。”
“又因没有战乱与外物之威胁，人口数量逐年爆增，虽有增建城镇，却是聊胜于无，但驱逐之人却与日俱增，经年之积，因此就出现了此等景象。”
“呜——”
听白沭说完后，余亮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同时下意识死死的攥紧手里的剑，他心里很不舒服，却没有表达出来，因为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大势所趋，自己管不了别人的闲事。
以前社会的毒打已将他的棱角抹的快没了，来到这个世界，随着修为的增长倒是回来了许多，但去年又被曹逸拍散了，现在他不敢，或是不想，或是无能为力。
揉了揉眼，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晃了晃头，他觉得脑袋有些发昏，叹了口气，他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
沉默良久，余亮看向成春儿，有气无力的说道：“走吧，去替你把牛的事解决了。”
成春儿点点头，不敢耽搁，带着两人去往村长家。
不愧是村长，在这穷乡中，与其他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青砖为主木料为辅，一座七进七出的大院，还有专门看门的护院，牌匾写着烫金的大字——成府
成春儿一脸陪笑的和看门护院交谈，身段放得，或是本来就很低。
护院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但对余亮与白沭却不敢怠慢，牵着大马，衣着不凡，护院对他俩一阵点头哈腰的请进大堂，然后连忙去通报。
不一会，一位衣着不俗的中年人来到此处，快速打量三人一眼，脸上堆起笑容便迎了过去，道：
“二位贵客久等，万分抱……”
“别。”没心情听他废话，余亮直接打断他的话，指了指一旁的成春儿，道：“她家弄丢了你的一头牛，我是来给她了结这事的，你看看多少钱。”
“这？……”被打断的男子依旧堆着笑脸，但对余亮说的却不了解，看了眼一旁的妇人，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
下人连忙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男子这才知晓此事，带着笑容对余亮说道：
“小事小事，不值几个钱，就……”
“别。”余亮再次打断他，从怀里拿出一颗一两的金豆，随手丢在一旁的桌上，“够不够。”
“够，够的。”男子依然一脸陪笑，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这点钱他倒是不放在眼里，但是余亮的气焰太嚣张了，想来应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他不敢招惹，只想着顺着他的意，早点送走这尊大佛。
闻言点点头，余亮现在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多见这个地主老财，转头对白沭与成春儿沉声说了一句：“走吧。”说罢，便向外走去。
男子见余亮这么快就要走，心里松了口气，打心底的高兴，赶紧跟上，想亲自把他们三人送出院外，口是心非道：
“哎呀，公子光临寒舍，在下尚未招…”
还未等他说完，又再一次的被打断，并且更为粗暴。
余亮阴沉着脸停下，用剑柄抵在他脖子上，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tm滚远点！”说完继续向外走去。
地主老财默默站在原地，即使被如此粗暴的对待，其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尽管心里已在破口大骂。
目送三人离去，直至三人离开视线后 地主老财这才敢伸手擦去脸上的冷汗，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那眼神太吓人了！
三人出了地主老财家，一路径直去往成春儿家，这一举可谓从天堂走到地狱，而且一点也不夸张。
外面树枝编的栅栏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完全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院里土坯的屋子劣迹斑斑，里墙更是裂了条口子，用木条与树皮堵着，屋上的瓦大半都换成了茅草。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打扫的干净，但却干净的有点彻底，屋里屋外空荡荡的，真真的家徒四壁，耗子来了都得含泪离去。
成春儿本来是不想带两人来的，现在进屋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屋里就一个破旧床榻，上面有床发黑发硬的被褥，屋里的灶台都是破的，简单的用泥补上的，有两个旧陶罐和两个旧碗。
简单的打量一番屋内，余亮有些心酸，转头看向一旁的成春儿，她现在又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让余亮不自觉的再次攥紧手里的剑。
沉默片刻，余亮从怀里抓出七八颗金豆递给妇人，不容拒绝的强塞给了她。
“好好过日子吧，保重。”说罢，不理会破涕磕头感谢的成春儿，余亮带着白沭走出院子，解开马绳，翻身上马快步离去。
出了大成村，余亮将马速降了下来，无力的坐在马背上，佝偻着背，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的地面。
先前听完白沭说的，他就有意尽快离开大成村，他无能为力，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想着静一静。
他这半天的情绪变化，一旁的白沭都看在眼里，即使余亮现在的样子很颓废，白沭却没想开口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跟在他后面，像没看见一般，欣赏着沿途的风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亮喃喃开口道：“你去过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吗？”
“……？”
白沭转头看向余亮，没有立刻回应，他不确定余亮是不是真的在问自己，因为这个问题很傻，完全是明知故问，所以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但看他依旧颓废地佝偻着背，眼神空洞像失了智一般，白沭还是略带不确定的回了一声：“对。”
气氛继续沉默，白沭耸耸肩，继续看起沿途风光。
时间飞逝 转眼间已是黄昏。
欣赏了一会晚霞，白沭转头看余亮还是那副颓废的样子，也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余兄，夜路难行，不如寻地休息？”
“……呃？”良久，余亮木讷的抬起头，看向白沭，好像在问什么事。
“天色已晚，寻地休息。”白沭重复道。
“…好。”停顿片刻，余亮有气无力的答应，而后眼神打量周围，想寻找附近有没有适合的地方，但在无意瞥见天边时，不由自主的停下，看着天边的夕阳再次发起了呆。
见此，白沭默默的摇摇头，也不阻止，毕竟夕阳近黄昏，而且他看到不远处有处适合过夜的地方，因此也不急。
夜幕降临，逼退最后一点余晖。
收回目光，白沭看余亮依旧在发呆，没有打扰，下马牵着两匹马，向着不远处的空地走去。
这里是昨晚那条河的上游，此处路段和河道恰好相近、所隔不远，中间一带是片树林，林中又恰好有一片空地。
“余兄，下马吧。”到了空地，白沭一边拴马，一边开口道。
没有得到回应，白沭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拴马，拴好后，回身拍了拍余亮的腿，道：“余兄，下马歇息。”
这回有了反应，看余亮点了点头，于是白沭走进一旁的林中捡拾干柴。
他从十六岁便开始离家游历，独自游历六年，其中部分时候是在野外，所以这些他都门清。
没多久，白沭提着一捆干柴走了回来，但却没有看见余亮，长铁盒在地上，马还在，包袱也还在马上，他也不担心被撇下。
并不是这么饿，也不急着生火，白沭将两人的包袱取下，牵着马去往河边，到了河边就看到了余亮，他正仰面浮在河中心。
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白沭牵着马到河边喝水，河边就有片草地，这倒也省的麻烦，他洗了把脸，然后坐在一旁等马儿吃饱喝足。
一刻钟左右
白沭留下一句“捕些肥鱼”，随即牵着两匹马离开了这里，也没管余亮有没有听到。
今早吃了那条烤鱼，让白沭更加确定跟着余亮游历天下是件美事，他自己可没这手艺，以往在野外大多都是吃干粮，虽然有时候也会打猎，但味道却不好。
拴好马绳，白沭把火升了起来，心里期待着余亮能带回几条鱼，所以并没有烤干粮，闲来无事，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狭长的锦木盒。
里面是一根翠绿色的玉箫，白沭拿出来抚摸一番，将其横放在嘴边，随后传出婉转悠扬的萧声，飘荡在夜空中如山间清涧，时而又短促轻快，宛如一颗颗眨眼闪过的流星，编织成了一整个星夜。
一曲终，余亮吐出一口浊气，旋即沉入河里。
白沭没再继续，抚摸一番玉萧，又用盒里的丝巾仔细擦拭一遍，而后把玉萧重新放回盒中，再将盒子放进包袱里。
待白沭抬起头，恰好看见余亮缓缓走来，手里还提着两条处理好的肥鱼，白沭不由咧嘴一笑。
不久后，余亮撒上一些辣椒面，将其中一条递给白沭。
吃到一半，余亮面带愁色的开口道：“你总说我是你的知己，我这个样子……当得起吗？”说罢，继续吃起手里的鱼。
“……当然。”白沭看他一眼，咽下口中的鱼肉，“现今虽未能见知己之姿，且……”
“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