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卑微妇人
“咕噜……”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吱吱冒油、香味扑鼻的狼肉,妇人嗓子眼都快咽下去了,看着狼肉出神片刻,她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朝余亮走过去。
妇人虽然走了过去,但不敢靠太近,也不敢再看狼肉,只是坐在火堆旁低着头,呼吸很急促,或是紧张,或是想多闻闻肉香,或两者都有。
余亮有些不理解,不理解这妇人为什么这么害怕,就好像自己是个吃人恶魔一样。
“别怕。”余亮掰下已经熟透的小腿,递给低着头的妇人。
一开始她还不敢接,但在余亮的坚持下还是接了,接过后就开始狂啃,看着她这个样子,余亮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一会,妇人吃光了肉,开始啃起骨头,余亮见此,开口道:“别吃骨头了,我问你些事,回答了还有肉吃。”
妇人连连点头,却没把骨头放下,依然含在嘴里。
也没再劝,余亮指了指男尸,开口问道:“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看妇人神情又开始慌乱,余亮连忙接着补充道:“别误会,不是找你问罪,毕竟死了个人,问问具体情况。”
这话让妇人安心了不少,却也没有彻底放下心,颤抖着嘴唇道:“我们寻不着牛,看到这有匹马……还没人,就……就过来看看。”
说到这,妇人小心翼翼的看向余亮,见他没生气的迹象,这才继续说道:“牛寻不着,回去没法交代,我相公就想着……”
妇人没再往下说,余亮大概也能猜到,又撕下一只小腿递给她,沉默半晌,继续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们村的事吗?还有你们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对于男人的死,余亮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觉得这妇人卑微害怕的有点离谱。
听到这个问题,吃肉的妇人顿住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人会问她日子过的怎么样,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回答着余亮的问题,
妇人名叫成春儿,今年三十二岁,家就住在二十多里外的大成村,嫁也是嫁在了本村,丈夫就是一旁的男尸,名叫成林。
大成村有两千多口人,村里人都是在村里的村长手里租田农耕为生,这次弄丢了村长家的牛,可是扬言如果找不回牛,就要打死他俩。
后面又说起自己的日子,因为是女孩,自打生下来就不被重视,下地起就得干活,平日里非打即骂。
十一岁便被卖给了夫家,十多年只是生下五个女娃,加上相公是酒鬼,打骂更加狠毒与频繁,若非贫穷,更是想着把她休了再娶。
这次弄丢牛本是相公喝酒导致的,却一个劲的打骂她撒气,现在相公死了,她倒也算是解脱了。
“唉——”
长叹一口气,余亮看着小声抽泣的妇人,心里痛骂万恶的封建社会。
“那牛多少钱?”
止着眼泪,成春儿答道:“十多两银子。”
“明天我跟你回去,替你把牛钱还了。”余亮看了眼她的死鬼相公,“就算赔你相公的命了。”
闻言,妇人千恩万谢,余亮也没阻止,又分给她一大块狼肉。
吃过后,成春儿在一里外用木棍开始挖坑,问她,她说相公死了,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在哪埋都一样。
这让余亮有些疑惑,不是说生有五个女儿吗?
询问得知,饿死了两个,其他三个都被酒鬼相公卖了,换了酒钱,若不是自己还能干活,估计也早被休了卖了。
卧槽!这人狗见了都得啐一口浓痰,也配埋?
最后拗不过妇人,余亮替她弄了坑,给男尸踹进去埋了。
虽是夏日,余亮还是添了些柴,叫妇人睡在火堆旁,自个在一旁的树下躺着,妇人一开始不敢,在余亮的要求下才作罢,可能是太疲惫,她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看了会儿明月,余亮也闭上眼,心里思绪交集,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
“踏拉……踏拉…”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余亮被一阵马蹄声给吵醒了。
寻着声音,转头看向几里外,借着月光看见有一人骑马而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响,余亮放松了握剑的手。
来人正是掉队的白沭,余亮看见他,心里一是有些佩服他,二是有些可惜没能甩开他,三是看白沭的脸色,心里有些尴尬。
“余兄,既已应下同行,又何故撇下白某独自离去?”白沭面带寒霜,语气很是不高兴。
“咳咳咳……”余亮尴尬的陪着笑脸,“刚刚买的宝马,所以情不自禁,不是故意的,这不…一直在这等你呢。”
冷哼一声,不再揪着不放,白沭下马将包袱取下,而后把缰绳递给余亮,道:“喂马。”说罢,便坐到火堆旁,拿出干粮,借着余碳温烤起来,看了一眼妇人也不多言。
自己不厚道在先,余亮不好拒绝,对着又害怕起来的成春儿,道:“别怕,我朋友,你继续睡吧。”
转头看了眼白沭的马,好家伙!嘴都开始冒白沫了,不敢耽搁,立马就牵着走到河边,整个马嘴都扎进了河里,看来把它渴坏了。
待它喝足,又牵着去吃草,前后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
将马拴在乌山马旁,乌山鄙视的打了个响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余亮现在更觉得买得值,也更加喜爱乌山马了。
这会白沭已经吃好,正霸占着余亮刚刚睡觉的地方,闭着眼休息,火堆旁的妇人也再次睡去。
已经睡了一会,现在倒不困,余亮就地坐在乌山马旁,从怀里拿出专门为擦剑准备的丝巾,开始擦拭秋月剑,里里外外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心里蛮苦恼的,现在虽然好了一些,但稍微用剑的时间长了,还是会进入痴狂的状态,又没了随时控制自己的人,搞得他都有点不敢用剑了,不过好在目前还没伤过人。
此时月已到天边,不知不觉,天色开始慢慢亮起来。
看着红日彻底翻过高山,余亮放好丝巾站起身,牵着两匹马去喝水吃草,并在河里抓了三条肥鱼。
重新拴好马绳,白沭与成春儿都已经醒了,余亮没说什么,将火升起来,烤着处理好的鱼。
白沭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走到河边洗漱,成春儿则是坐在一旁低着头。
不一会,白沭回来坐在余亮身边,看了眼跑去河边的妇人,而后看着余亮认真道:“余兄,今后莫要再有此番作为了。”
“放心,真是个意外,咱不是那样的人。”余亮同样回应他一个认真的眼神。
“嗯。”白沭点点头,算是信了。
不一会,成春儿洗漱回来,乱糟糟的头发简单梳理了,用枯枝盘起,脸上也干净了许多,但淤青也因此越发的明显了,整体看起来还好,算是朴素清秀吧。
感受到余亮毫不掩饰的目光,成春儿的呼吸开始急促,脸上泛起红晕,忙不迭地坐到先前的位置,低着头,比之前低的更深。
见此,一旁的白沭笑着摇了摇头。
目光回到鱼身上,余亮并没有感觉有什么,这或许就是文化上的差异吧,有些一直也没改过来,倒是一些经常会用到或是说到的,这几年潜移默化的就改变了。
沉默没多久鱼肉便烤好了,余亮拿起装有辣椒面的铁罐,一边给一条鱼撒着,一边对两人问道:“你们吃不吃辣?”
“少许即可。”白沭答道。
“那叫微辣。”余亮回了一嘴,随即看向不说话的成春儿,再次问道:“你吃不吃辣?”
“啊?”成春儿抬起头,见余亮正看着她,这让她有些惊慌,脑袋不由自主地摇成了拨浪鼓。
“算了,也给你来个微辣吧。”余亮收回目光,脸上带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将另外两条撒少许辣椒,分给两人,随后三人大口吃起来。
“余兄博才,此鱼甚是美味。”白沭赞叹道。
“这不有手就行?”余亮凡尔赛了一句,而后面色有些不高兴,道:“你这样说话不别扭吗?”
“一向如此,何来不适之说。”白沭微微摇头。
“我听着不适,呸…别扭!”余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了句:“差点就被你带偏你!”
白沭脸上挂上苦笑,没有说话,随后继续吃起烤鱼。
吃完鱼收拾好东西,三人向着成春儿指的方向,朝着大成村进发。
看妇人身体单薄,余亮本想让她坐在马上的,但她死活不肯或是不敢,无奈作罢,牵着马与她一同步行。
白沭同样也没骑马,跟着一旁也不多问。
一路走的很慢,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大成村。
各处零散座落着木质、茅草、土坯的旧屋院,由此组合而成了这个村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的贫苦。
这会儿村里的人都起了,各家忙着各家的事,还看见几个娃娃在一起玩耍,虽然穿的不好也有些旧,但打的补丁却很少,也就一两个,没有成春儿这么夸张,几乎满身都是,面色也不像成春儿那般面黄肌瘦。
一路上有不少村民看见了余亮三人,一个个表现的很害怕,直接就躲了起来,自家的娃娃也都轻声急切的叫了回去,虽然认出了同行的成春儿,却也依旧如此。
“咋了这是,为什么这么怕我们呢?”余亮看了眼成春儿,眼里带着不解。
“啊!”成春儿先是有些惊慌,后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一直都这样吗。
“余兄不知?”白沭诧异的看了余亮一眼。
“知道啥?”余亮微微皱眉道。
“哦。”见余亮好像真的不知道,白沭看了眼一旁的妇人,而后缓缓解答道:
“在官家建造与认可的城镇中有房屋、户籍之人,才可称之为平民,除此之外皆是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