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Chapter 139
那么, 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了——
我敢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敢向我迈步走过来吗?
我抬眼望着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明明白白地抛给他。
但是我相信, 他此刻心里也清楚他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问题,要做出怎样的抉择——
因为谭顿公爵突然歪唇笑了一下。
他就好像没有看到我张开的双臂一样——而且, 不但如此, 他还把他刚刚为了诱惑我去他身边而张开的双臂放了下来。
我:“……”
我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可是谭顿公爵也好像没有看到我险些垮塌的表情似的,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父亲去世的时候, 我十四岁。”
我:?
谭顿公爵说:“虽然已经学习了几年, 也学到了一些手段、技巧和心得……但还不足以撑起整个家——呃,的事业。”
我:“……”
我不记得自己审看过的人设文档里有这一部分的内容。或许是这个世界自行补充的过去吧。
谭顿公爵说:“因此父亲去世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啊, 我想, 我大概可以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无非是“父亲临终将未成年的弟弟托付给大一点的小姐姐,小姐姐为了抚养弟弟成人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这一类的感人剧情。
我说:“所以, 令尊就把你和整个家的重任, 都托付给了你姐姐,是吗?”
谭顿公爵颔首。他的表情异乎寻常地严肃, 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调笑意味。对于我能够猜到接下来的情节, 他好像也没有多少惊讶或惊喜,只是平静地把我没有说出来的故事继续往下叙述。
“姐姐那时也才十六岁……并不比我大多少, 或许比我多学到的知识、经验和手段也有限……只是, 我父亲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我家并没有第二个信得过的亲人可以托付。”他说。
我点点头表示理
解。
谭顿公爵继续说道:“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我们姐弟俩始终并肩站在一起, 面对所有能够威胁得到我们这个家的事情或人物……并且想办法解决一切的危机或困境。”
我:“哦……”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把我也定义为“能够威胁得到斯坦耶家的危险人物”这个类别。毕竟我要掀出的、水面之下埋藏着的真相,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亲爱的、令人尊敬的姐姐。
可我还想着他或许尚存一线的良知——或对我的感情,可以借此摆脱他对他姐姐的尊重和依恋, 说服他站到我这一边。
……何其可笑?
我张开的双臂开始有点发酸。可是我依然没有把手臂放下来。
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说起来很奇怪,我无数次在这个世界里历险,甚至在怪物们面前要以性命相搏,在我那位暴君老哥面前则要发挥全部的演技来消除他对我的疑心……可是我从未想现在这样,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与渺小。
在强大的剧情和强大的亲情面前,我是渺小的。在相依为命的苦涩过往和日以继夜的相互扶持面前,我也是渺小的。
当他们姐弟不得不强忍着惧意和紧张,在生意场上面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危机与困境时,我所扮演的这位小公主,天真幼稚、无知无觉地生活在王都的高塔里,虽然丧失了人身自由,但却并不用面对头顶时刻悬着一柄铡刀、不知何时一步踏错就会掉落下来,斩断我的生机与头颅的危机。
或许他会想起,当年少的他被那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戏耍和设下陷阱,被篡夺产业或被逼迫到墙角的时候,我却在高塔里无聊地托腮望着窗外的晴空,数着天空里的白云究竟有几朵,连脑子都不需要费一点点……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示弱、喜欢诉说自己曾经经历过多少艰困的人。所以此刻即使提到从前艰难的往事,他的措辞也是平铺直叙,干巴巴的,一点儿都没有任何修饰的成分,甚至缺
乏细节。
可是即使只有这样简单的措辞,也足够让我了解——并想像——到那是一段多么艰难的日子。
也足够让我了解并想像到,没有他的姐姐伊萨多拉的扶持和协助,他一个人,是无法渡过那段黑暗的流域,到达今日光辉强大的彼岸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我就尤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我要怎么说服他呢?
说即使在这个时代里或许滥用罂粟与鸦片不算是犯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流行的——但这件事本身就是有罪的?!
说即使站在天平彼端的是他如此重要的姐姐,即使我从未说过爱或喜欢之类的字眼,我仍然希望他能站过来,站在我这一边,相信我的话语,接受我的三观,尊重我的判定,并坚定地支持我?
不知为何,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或许那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将要失去面前的这个人,与他为敌,举枪相向——
终于意识到即使自己赢得了胜利,登上了王位,令他臣服于我王座的阶下,向我躬身致意,顺从地匍匐于我的王座之前,单膝跪地亲吻我的手背——也无法弥补这样的空洞。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噙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哦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你——”
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句沮丧的自言自语而已。但是对面的谭顿公爵却显得非常意外似的,甚至偏了偏头,露出一点不敢置信的神情,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不小心把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好像有点羞耻。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
输的时候无论姿势有多骄傲或多羞耻,输了就是输了。就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
张开的双臂酸得几乎让我支撑不住。我觉得双臂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抖得
令人狼狈不堪。就如同我此刻的失败一样,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输都输了,还要什么尊严?我要尊严的话,当初就会连王都圣瓦伦丁堡都逃不出去,现在就该骄傲地梗着脖子被我那位暴君老哥吊死在绞刑架上——
我难过地说:“我知道我输了……”
谭顿公爵:“嗯哼。”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仿佛还在期待着我的下文似的。
不过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并没有什么。总比匍匐在泰伊王国那些黑巫师的脚下念出投降辞来得好多了。我还没有落到那一步,只是未来得另外多想想办法充盈一下空荡荡的国库了——
我说:“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不再站在我这一边了,这个事实还真的很让人难过……并且遗憾。”
谭顿公爵许久没有再说话。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很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
可是我的脸还有什么好看的呢?一张沮丧的、狼狈的、失败的、软弱的脸?
最后,我听到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用一种不怎么正经的嘲笑语气反问道:“……所以你难过得哭了起来吗?”
……哭?
我下意识缩回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喝!那里果然挂着一行湿润的痕迹!从眼下延伸出来,都已经划到脸颊的正中了!
原来,我的视线模糊,不是因为这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啊。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心神却在那一瞬间飘得极远,仿佛超脱了这方小天地,回溯到了记忆中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瞬间——
我本来觉得我应该会想起很多他朝着我诱惑地微笑着,凑过来想要亲吻我或吐出许多甜言蜜语的瞬间。可是到了最后,我发现自己想起的,居然是在月光城堡的走廊上,王叔诺弗雷公爵为了分化我和谭顿公爵之间的关系,安排了两名侍女在吸烟室里假装聊天,故意泄露给我的假消息——说谭顿公爵向艾德里安国王缴纳了五十万金镑,只是为了摆脱我
,买取自由——
那个时候,我独自一人走在走廊上,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诗句。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我想,其实我也不应该急躁或感伤,因为如今一切也不过就是回归到那个时候而已吧。
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我就忘了当初那五十万金镑是他为了把他的姐姐从我那位发狂的暴君老哥手里救出来才被迫缴纳的,不就行了吗。
我就当他当初那五十万金镑是真的为了买取自由,摆脱我,才向我哥哥缴纳的,不就行了吗。
我觉得我已经很好地把自己说服了。
我点点头,刚要张嘴说话,鼻尖却一酸,不听话的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导致连我说话的声调都受到了一点牵连,听上去飘忽而低弱。
“这……这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啊,他真是个铁石心肠。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一部分竟然超脱了躯体,仿佛漂浮在房间的上空,向下俯视着房间里对面而站的两个人,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上,发出感慨。
往常你好我好千好万好的时候,就拿出那些大众情人的迷人手段,凑上来献吻,凑上来拥抱,凑上来甜言蜜语……
可是现在要撕破脸了,他却表现得如此不讲情面,如此铁石心肠,小公主就站在他对面,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他却不说什么“一切甜美的天工有何价值”之类劝诱的话语了——
他那些哄女人开心的手段呢?都喂狗了吗?!就不能拿出一两个来用一用吗?是公主不配吗?!
我分神这么想着,不知为何又是委屈,又是怒气冲冲起来。
我的女主光环呢?没点海王光环还算什么女主角呢?我不但没有海王光环,还
要眼睁睁看着主线任务与个人感情线发生冲突,然后感情线就要程序发生错误自动关闭?!这踏马到底是谁写的剧本和程序?!拉出去祭天,统统祭天!!!
我蓦地一扬头,呼噜一声猛地吸了吸鼻子,甚至还毫无淑女风度地用双手的手背粗鲁地胡乱抹了抹眼睛,把那些软弱而没来由的眼泪抹掉。
“哭也没关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
“即使哭一晚上也没事……”
“到了明天早上我就会好了。”
“我是很伤心……可我不能用这种伤心去要挟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417
啊今天想要表达的感觉有点复杂……
所以没写到我想抛出的狗血梗【喂!
明天一定可以!
本章应有配乐【喂!
是christina perri的“human”,歌单里有,第一个就是,大家可以也去听听看hhh
明天应该是下午5点左右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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