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Chapter 138
谁知道这位中央戏精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的演技还不仅止于此。
他一抬眼, 或许是看到我满脸黑线的表情,他居然噗地一声,就那么失笑出来。
我:“……”
他想忍回一个笑何其简单!现在故意发出笑声, 除了想要嘲笑我之外,一定还有别的戏要演吧!是吧是吧!
果然, 我听见谭顿公爵带着笑沙哑地开口了。
“真可怜啊……”他慢悠悠地说着, 说到这里还停顿了一下,用眼神对我完成了一次上下扫描的过程。
我:???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他一定又要拿出那副大众情人的架势, 说些油腻的台词来迷惑隔着一堵墙的那些亡命徒了。
演戏不是不行, 可是干吗要故意演得那么油腻呢?就因为隔壁一屋子都是油腻猥琐男子?
我心道不好,抢先开口截断他:“你——”
可是谭顿公爵的下一句话已经落了下来。
“你无需这么忍耐的……”他的语声缓慢低哑, 在这么深的黑夜里, 听上去竟然像是一种似有若无的爱抚。
“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我:?
我觉得他在暗示我们往秋名山一游。果然下一刻我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
“我给你这样的特权——”他继续用那种温柔低哑的嗓音说道。
我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我想起来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这种嗓音无比熟悉了。
确切地说, 我想起来我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过他用这种嗓音和口吻说话了——
我试图阻止他, “不,奥利——”
我甚至都没能把他的名字说完, 就被他截断了。
“……让你对我为所欲为。”他完成了最后那句台词。
我:!!!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句台词而已, 但那一瞬间,我的心脏还是不听使唤地猛烈跳动了几下。
仅有窗外的月色照明的黑暗房间里, 他斜倚在一堵普通——甚至可以称得上破旧——的板墙上, 修长的双腿漫不经心地交叉, 衬衫
领口解开了几个扣子,衣袖则一直撸到手肘处, 露出结实的一截小臂。
这个房间无比简陋,没有雕花的墙板,没有图案精美的壁纸装饰, 屋里仅有普通的木头桌椅,那张木床的尺寸也决不能与他在王都的那座豪邸卧室中的四柱大床相比,铺着的床单质地粗粝,大概能把豌豆公主磨出一身红痕——
而且,他是在说笑吗?!我要怎么对他为所欲为?!我恨不得现在冲上去给他当脸一拳,他能乖乖站着让我打吗?!……
我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面目狰狞,一点都不像是隔壁那些亡命徒幻想中的一夜风/流的女主角。
我连连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中突如其来的、并且不知为何会产生的怨怒,但开口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里还因为那怒意而带着一丝颤抖;不过这也正好,听在隔壁那些人耳中,恐怕会想歪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吧。
“真的……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我问。
谭顿公爵的眉眼微微一凛。但那层霜色仿佛就像是错觉一样,须臾就已经完全消失。他依然吊儿郎当地斜靠在墙上,仿佛垂下视线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继而又重新抬起眼望着我,忽然肩头往后略微用力顶了一下墙壁,借着反作用力站直了身躯,然后——
朝着我大喇喇地张开了双臂。
“来吧。”他说。
我:?!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能把窃听和潜入的一场戏码最后搞成亲热戏的,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也只有这个人了吧?!
而且,他的理智还清醒吧?他该不会是忘了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而他自己又是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吧?!
我刚刚对他说了,我要真相。
不管是多难堪、多痛苦、多令人惊讶或遗憾,甚至是悔恨的真相,我都要知道。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不管我们之前是否曾经共享过多美妙的夜晚,不管我对他是怎么想的、而他对我又是
何种感情——
我都要知道最终的、唯一的真相。
我直视着面前数步之遥的地方,张开双臂、敞开怀抱,仿佛等着我像个言情剧的娇软女主角一样,飞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拥抱他的那个人。
我下定了决心。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谭顿公爵张开双臂的动作纹丝不动,仅有目光陡然摇曳了一下。
我说:“我不过去。”
谭顿公爵紧紧盯着我,之前张开双臂的动作依然保持着纹丝不动。但是他慢慢地咧开嘴,咬着后牙,嘶地一声吸了一口冷气。
我无视他的这个隐约暗示着恚怒的细微表情,继续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你可以来我这里。”
谭顿公爵的眼睛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
我继续说道:“……你可以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哦,英文真是太奇妙了!“stand by me”这个短语,既可以表达“站在我这一边”的意思,又可以表达“在恋爱里,站在我身边”的引申义——
所以,我表达出了我真正的意思,隔壁那些听墙角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多——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就是在这里谈恋爱,不是吗?
谭顿公爵微微挑了挑眉。
他很明显也同样意会到了我的一语双关。可是他并没有立刻作答。
我等了几秒钟,不见他回答,也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于是决定最后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所以,我又问了一句:
“……所以,你要过来吗?”
这个问题听似直白而愚蠢,或许听在隔壁那些一心想飙车的亡命徒耳中,只是一个陶醉于爱情里的年轻姑娘求爱的问句;但是谭顿公爵闻言却缓缓放下了张开的双臂,甚至用舌尖顶了顶颊侧,嘶地一声又抽了一口冷气。
他终于开口了。出乎我意料地,他说话的时候甚至声调里还带着一抹笑意,语调轻松,仿佛一点都没有被这种左右为难的艰难抉择所影响心情似的。
“……假如我说‘不’的话,你会毫不犹豫
地甩掉我,就像是甩掉一条旧衬裙那样,把我扫入垃圾场里,从此再也不正眼瞧我一眼吧?”他含笑问道。
我:“……”
他这到底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比喻手法!不是说他那个暴发户老爹为了洗脱他身上的暴发户光环,替他请了好几个大学者教导他吗!不是说他背起十四行诗来那副斯文博学的假象都能把我那个暴君老哥秒杀掉吗!那他这些又粗鲁、又直白的修辞手法都是从哪里学的!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简直一时间险些气得笑出来。
不过我们一起所历经的荒谬场景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是吧?
我索性真的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所以,你要过来吗?”
谭顿公爵不作声。他站在那里,从未拉上窗帘的木窗间映照进房间的月光投在他的侧颜上,把他面容的线条勾勒得尤其深刻。
我想了想,觉得我现在毕竟是在和他一向最尊敬、最爱护的姐姐在做竞争,天平的那一方已经占据了二十多年姐弟情的先机,我假如什么也不做的话,凭什么要傲慢地、自恋地、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就一定会坚定地选择我呢?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那种涌上心头的羞耻感,学着他刚刚不知羞的动作,朝着他张开了双臂。
谭顿公爵:!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很明显地变了。
我第三次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所以,你要过来吗?”
谭顿公爵:“……”
他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半分。可是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仿佛有着什么极为巨大的压力突然压迫在他身上,使得他一时间难以呼吸似的。
他是在担心向我走过来,会害他付出过于巨大的代价吗?
不知为何,我幻想了一下假如被他拒绝之后的情形。然后,不得不说,我的心头突然涌现了一丝遗憾的感觉。
假如他选择了他的姐姐的话,那么我们就算是正式反目成仇了。
登上女王之位以后
如何充盈国库,比起现在我一瞬间内心涌现的遗憾感,那都是小事情了。
可是,我凭什么能够要挟他一定选择我呢?
天平的另一方,是他唯一在世的家人,长期以来他一直信赖、依靠、尊敬、爱护的姐姐。我还记得王都里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因为他们姐弟的感情在一片塑料的贵族世家之中显得尤其好,甚至还有不负责任的谣言说他们姐弟之间说不定也有些见不得人的感情——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真的。因为在我审核过的剧本里,白纸黑字写着那就是政敌编造的传言,是假的。
但是,那也同样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姐弟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亲情连系。
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们相互扶持,并肩努力,一起谋划着所有的大事,甚至联手除掉想要对他们不利的敌人——我还记得那一晚在斯坦耶家的半山豪邸里,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巴雷亚子爵的。
而我呢?我是什么人?
我是曾经毫无根基的私生女,被软禁在高塔里二十年的无用公主,是喜怒无常、还曾经一再地威胁过他们的暴君艾德里安国王的妹妹。
我还曾经利用他给“夜之色”剑升过级。我不能说那热情的一夜毫无感情基础,但我的目的不纯,这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我并不感到抱歉。但我也知道,对他来说,我可比那些围绕着他、对他表示倾慕的贵族小姐们危险得多,也要棘手得多;他既然已经这么有钱有势,又不指望着借婚姻更进一步,那么客观来说,我并非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么,我还能说些什么,劝诱他依然选择我,一直选择我呢?
我想了想,依然保持着朝他张开双臂的姿态,说道:
“只要你解释清楚,我就相信你的话。”
谭顿公爵:!
他惊讶而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从喉间哈地一声发出短促的喷笑;他压低了双眉,声音仿佛也有些沙哑低沉。
“是吗?”他问,“我说什么,你都敢相信?”
我注意到他用了一
个“敢”字。
……敢啊,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这么想着,笑了起来,用一种坦荡荡的口吻答道:“我连更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连造反都敢,我会没有勇气去相信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416
啊这种有张力的热情戏好难写……
我尽力了【。
明天还是下午5点更新哦。
小剧场:
公爵:啊她又想故作天真地蛊惑我站在她这一边了
公主:是的,所以你过来吗?
公爵:你要让我抛弃我的姐姐吗?
公主:是的,所以你过来吗?
公爵:……我要是说我不能抛弃我姐姐的话,你会立刻甩掉我,关闭这条感情线的吧
公主:是的,所以你过来吗?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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