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白易欢死因 水落石出
谁知叔易欢刚要抬眼看向身旁的淳于刺,她却撒腿便跑,箭一般朝山后奔去。叔易欢不明何意,自然只得紧随其后。这一跟不要紧,他方才知晓这淳于刺眼下的轻功,竟是超出自己一大截,如今想要追上她,不卖些力气都是不行的了。
待跑至山后,果然瞧见不远处正有两伙人厮杀在一处。看样子,似是一队马车拉着家眷,在半路遇上了劫匪强盗,故而打了起来。只听一五六岁的女童拼命哭喊,眼瞧着就要惨遭毒手,淳于刺,神鞭一挥,将那砍向女童的利刃打落,而后一把将女童抱在怀中。
叔易欢见状也不含糊,掏出判官笔便与贼人厮杀在一处。
淳于刺瞧着这帮人,虽身着便衣,但皆黑布蒙面,而且武功造诣颇高,各个训练有素,不为劫财,只为杀人,全然不似一般的劫匪。再瞧这被劫的人家,更是身着绫罗绸缎,驷马高车,周遭家奴也是武功颇高,身法有型,各个手持利刃。远处望去,那个杀敌最猛的竟然是桑维翰的部下,唐梵,唐将军。只是她与叔易欢终还是来得太迟了,即便杀净了眼前的贼人,唐梵的家眷却皆已惨遭毒手,连唐将军自己也身中数刀,奄奄一息。
叔易欢急忙上前查看,唐梵见自己唯一的小女儿被淳于刺救下,不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哽咽不已。“于刺,唐梵欠你一条命啊!只可惜,此生无以为报了。能否求你将小女送出城去,交给这孩子的舅父,我唐家也算留有一脉香火。我求求你了于刺!求求你了,叔公子!”说着唐梵竟要起身叩首,那女童见父亲身负重伤,也趴在他身上痛苦不已。
叔易欢急忙将其按下,“唐将军莫要起身,只要能帮的,我与于刺定然是会竭尽全力,保小女平安。”
淳于刺扶起女童,询问道:“唐将军,莫要着急,我们即刻带你去寻大夫。”
唐梵摇摇头,“不必了,我身中数刀,已知无力回天。只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儿,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香儿!香儿!”唐梵拉着女童的手,哭诉道:“你千万莫要为父母报仇,你千万要将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你只要能好生活着,为父与你娘亲,在九泉之下便别无他求了。你可记住了?定要隐姓埋名的活着!定要好生听你舅父的话!”
“爹,孩儿记住了,孩儿记住了。”
淳于刺见如此父女情深之态,竟不由心生动容,“只是……唐将军,这追杀之人究竟是谁?你全家因何会遭此毒手?”
唐梵仰天长叹,看着尸横遍地,无一生还的家人,不由老泪纵横。“我终还是走得太迟了,我终还是将桑维翰想得太善了!”
淳于刺不解道:“此话何意?”
一旁叔易欢却是再明了不过,这是桑维翰在清理门户,杀人灭口;在为自己不与七皇子之事暴露,斩草除根。
唐梵哽咽道:“我跟了宰相大人一辈子,最终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果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淳于刺不由悲悯交加,“你是说,这贼人皆是桑维翰派来的?”
“正是,眼下他左右逢敌,又被怀疑与七皇子结党营私,自然是想要杀人灭口,以除后患。只是……”唐梵此时身负重伤,言语艰难,“只是怎得淳于刺你竟然没死?还与叔公子在一处?他不是将你……”
叔易欢急忙解释道:“此事不过是为了便于我接近宰相大人设的一个局,于刺并未真的想要刺杀宰相大人。”
唐梵咬牙切齿道:“不如当初真的取了他性命的好!”
叔易欢见他如此言语,不由心生歉意,看向一旁的淳于刺。
唐梵一阵咳嗽,而后呕出一口鲜血,似已油尽灯枯。只是他仍旧心有不甘,死命抓着叔易欢道:“叔公子,既然你说你是白将军的遗孤,那有一事,我定然是要告诉你的。如若不然,我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是心有不安,魂不得宁。”
“唐将军,您莫要激动,究竟是何事,您慢慢说。”
唐梵似是口中涌满了鲜血,喘息道:“是……是宰相,是宰相一早便知道白易欢有意设局,用苦肉计博取淳于昭的同情,所以命我在途中故意阻拦淳于昭,趁其不备,在他的剑上蹭了毒。故而……故而白将军……白将军才会毒发惨死。”
淳于刺听他竟然如此言语,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不由周身颤抖。“那而后呢?而后淳于昭也没能发现自己剑上的毒?也没察觉白易欢中毒了么?怎会如此?”
唐梵忍着巨痛,艰难道:“那是因为白将军有意隐瞒,装得风轻云淡。那日白将军假扮桑维翰,本想设局苦肉计让淳于昭放弃刺杀的念头。奈何淳于昭与白将军日日朝夕相处,自然是刚一近身就察觉出异样,但是当时淳于昭的剑已刺出,又无法收回,便只得调转剑锋。按理说那剑刺得本就不重,仅是皮肉伤,奈何等白将军出血之后,方才察觉自己中的竟是毒剑。但看淳于昭当时的神情态度,全然不知自己剑上有毒。白将军是何等聪颖之人,想到方才我曾在门前故意刁难于他,便知是宰相大人的手笔,只是那夜白将军并未声张……而是故意支走淳于昭,任凭自己在屋中毒发。淳于昭因知道自己下手不重,又气白将军诓骗自己,所以负气而走。待我进来,白将军就更加明了此事真正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了。他并未怪我下此毒手,而是当即……当即求我夺回淳于昭的剑,想将此事瞒下。想来若是淳于昭他日知道自己的挚爱死于自己之手,定然是活不成的。于是……于是……我便追上淳于昭,将他的剑打落水中,此毒遇水则融,故而淳于昭并未察觉。”
淳于刺眼下已怒火中烧,心急如焚。“那桑维翰为何会想要毒死白易欢?那是他视作徒弟、儿子的人,那是对他百般效忠,万般追随的人!他为了桑维翰不惜与我师父……不惜与淳于昭反目成仇,他如何能对自己的属下下此毒手?他为何能对白易欢下此毒手?”淳于刺情绪颇为激动,竟摇晃起面前的唐梵来。
一旁女童打落淳于刺的手,强硬道:“你不要如此对我阿爹,你弄疼他了!”
淳于刺此时却顾不得许多,继续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唐梵一阵猛烈的咳嗽,叔易欢急忙帮他调整姿势,而后劝慰道:“于刺,你冷静些。”
唐梵缓了缓,方才开口,此时他已言语不清,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那是因为他生了异心,他想要辞去职位与淳于昭浪迹天涯。桑维翰如此器重他,他定然是知道不少秘密,宰相又岂能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他呢?终不是落得与我一般……一般的下场……”
话音未落,唐梵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看着这尸横遍地,淳于刺心中竟是泛起无限悲凉,这眼前的一切,自己师父的苦守,白易欢的惨死,哪一件不是桑维翰所为?然而眼下的他却仍旧躺在宰相府,安然无恙,高枕无忧。即便是满城风雨,诸位大臣联合参奏,当今圣上仍旧无端偏袒,充耳不闻。想到此处,淳于刺不由杀心四起,若是爻蛇现世仍叫不醒这装睡的昏君,那淳于刺便自行出手,还众人一个公道,给师父一个说法,让他替惨死的白将军偿命!
淳于刺与叔易欢埋葬了唐将军夫妇,又烧毁了此处的残尸,天边已微微渐亮。唐将军唯一的独女见家中人皆已惨死,简直是哭得昏天黑地,眼下累得靠在树边睡了过去。淳于刺并未唤醒她,而是将她背在背上,缓步离去。
叔易欢脱下自己外衫,披在这女童身上,开口道:“我来吧。”
淳于刺瞥了他一眼,“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你来什么?”
叔易欢见淳于刺竟然愿意与自己打趣,不由心中美得笑了出来。
“于刺,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按照约定,将这女童送至她舅父身边。”
“于刺,你知道我问的不是此事。”见淳于刺低头不语,叔易欢继续道:“眼下杀害白易欢的真凶已然寻到,你定然是会替你师父报仇。即便这真凶不是桑维翰,你也从未放弃过对他的杀心,这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淳于刺转头看着被日出的晨光照得肤白胜雪的叔易欢,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轩然霞举的站在自己身侧,陪着自己一步步踏上刺杀桑维翰的征途。然而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背叛了自己,舍弃了自己,如今又叫她如何能够再信他?
淳于刺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此事与你无关,我定然会用我自己的法子,去报我自己的仇。”
叔易欢不由语重心长,言辞诚恳起来。“于刺,你这一生皆是为了行刺而活,而我这一生,却是为了做饵而活。母上大人将我养大,不过是为了寻出毒害白易欢的真凶,让我替他报仇雪恨。眼下真凶已知,我只有除掉桑维翰,才能还了这份养育之恩,才能获得这一世的自由。所以于刺,眼下这行刺之事不仅是你的使命,更是我的责任。”
叔易欢想起先前自己背弃淳于刺之事,不由心中愧疚万分。“我知道,我不配在你面前谈责任,更不配与你共赴杀局。但我却想护你周全,想知你心中所想,若你信我,便将此事交与我。无论是拼了性命,还是舍了这副身躯,我皆会提着桑维翰的头来见你。”
淳于刺知道眼下的安清营已倒,叔易欢与自己师父先前盘算的推举明君上位之事已败,叔易欢此时说要去刺杀桑维翰,那他定然就已下了十足的决心。只是淳于刺担心他如此贸然而行,未必会成事,恐是还未近身,便被桑维翰身侧的两名高手给击退了。
谁知淳于刺刚想起那两位漠南回鹘的高手,便真的在城门口处瞧见了其中一人。淳于刺急忙调转方向,背着身上女童向城外走去。
叔易欢不解道:“于刺,如何?”
淳于刺低语道:“别回头。”
叔易欢似是也瞧见了那人,便也低着头,径直护着淳于刺向城外走去。
淳于刺低语道:“许是昨夜行刺唐将军的人未归,桑维翰这才派人在城中巡视。这个老狐狸,我本想带着这女童回去歇息一晚再将其送走,谁想竟被看得如此周密。”
叔易欢宽慰道:“无妨,我们去城外寻家客栈,再从长计议也是好的。”
待那女童睡醒,二人又问清她舅父来接她的时间地点,便按照约定将其送走,临别前还对其舅父百般叮嘱,定要沿途小心,乔装而行。
等淳于刺回到白鹡鸰的外宅,叔易欢仍旧死皮赖脸的跟着,见他竟然跟进了院里,淳于刺颇为恼怒道:“叔公子,你都进别人家了,如此行事可妥当?”
叔易欢自是知道此举不光彩,但为了挽回淳于刺的芳心,弥补自己的错处,他也别无选择。“于刺,你长住此处着实不妥,孤男寡女不成体统。眼下我也有外宅,而且我的宅子比此处更大更舒适。你放心,宅中仅住你一人,我去外面住。而且我答应你要取下桑维翰的人头,便定会说到做到。”
谁知淳于刺转过身刚要开口,屋内的花水木竟飞奔而出,口中唤道:“于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