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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柳树开花,无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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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入了山中,在蜀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淳于昭所居的密室。

    还未进门,蜀子便喊道:“掌门,刺儿回来了!”

    只见里屋暗室门帘轻挑,淳于昭一身白衣,踱步而出,缓缓而行,颈上缠着的纱布还隐隐泛血,似是刚刚才包扎好。即便是淳于刺知道他师父的计划,却仍旧泪眼婆娑,痛心疾首的单膝跪地,哽咽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见淳于刺对他师父如此这般在意,我更加对眼前的淳于昭心怀不满,怒火中烧。有徒如此,这个做师父的竟然还对她百般算计,千般坑害,难道良心就不会不安么?多年养育的情分,心中就不会不舍么!

    淳于昭似是瞧出我心中怒气,边将淳于刺挽起,边对我暗使眼色,示意我切莫要言语有失。

    我仅是白了他一眼,站在一旁,看他装腔作势,在于刺面前扮那慈父良师。

    淳于刺见他师父受伤,心疼得凄入肝脾。

    “师父伤得可重?”

    “无妨。”

    一旁蜀子对于刺道:“今日来的皆是老奸巨猾,目语额瞬之人,你师父若不真的出点血,恐难服众。”

    蜀子边说,边将桌上的茶盏斟满递到于刺面前。

    “刺儿,一路渴了吧。”而后转头看向我,“这个……新女婿也别客气,快一同坐下喝口水。”

    这蜀子果然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怎得这话句句说在我的心坎上,深得我心,急忙对他谦恭一笑,而后坐在桌案边。

    淳于刺竟颇为嫌弃道:“谁是新女婿?叔易欢是谁的新女婿?”

    蜀子叔瞥了她一眼道:“算了吧,别演了,你二人的事儿我都瞧见了。叔易欢不是你的如意郎君,还能是谁的?”

    这话竟说得淳于刺面上一红,我却听得颇为顺耳,接过蜀子叔手中的茶,大摇大摆地喝了起来。

    而后竟瞧见了之前遇到的段姑娘,先前便听淳于昭说他兄妹二人已寻到了派中,还引来了大批杀手。淳于昭能让她留在此处,想来定然也是别有所图的,只是究竟图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问清淳于昭究竟是怎么想的,冯道的人头分明已经送到宰相府,这祭祀的杀局本可以不必再进行,但他为何还要将淳于刺一步步的推向桑维翰。

    一见淳于昭那伪善的嘴脸我便咬牙切齿,为了寻个借口与他独处,便开口道:“有干净的衣服么?给我找一身,我这身上都要馊了。”

    眼下淳于昭自知理亏,唯恐我意气用事,便只得对我百依百顺。

    “好,穿我的吧。”

    我以咄咄逼人之态道:“给我寻套新的,不要你那些陈年旧货。”

    淳于昭似是明白我意欲何为,点了点头,便与我一同去往他的房中。我将房门紧闭,而后迫不及待询问道:“你这引狼入室瓮中捉鳖究竟何意啊?岂不是一步步将淳于刺逼到桑维翰的身边?”

    淳于昭眉头紧锁,“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何意?眼下取了冯道的首级难道还不足为重?还不足以取得桑维翰的信任?那乃是当朝司徒兼侍中的鲁国公,几朝元老,朝中命官。来休灵山途中,我已获线人来报,说七皇子与宰相大人相谈甚欢,既然相谈甚欢了,你这是何意?你这般频频将淳于刺推向桑维翰究竟何意?”

    淳于昭见我情绪激昂,低声呵斥道:“叔公子!你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我强压自己的怒意,“好,我低声些,你告诉我,你以自己的性命作为牺牲,如此一来,淳于刺回到宰相府是不是会备受赏赐?那桑维翰老贼想来一早就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眼下淳于刺成功将你这个破山头歼灭,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了你的性命,她岂能不被那老贼召见?如此一来就有更多的刺杀机会了,对不对?”

    淳于昭紧紧闭上双目,被我逼迫得万般无奈,只得咬着牙关道:“是。”

    我颇为不解道:“你这究竟是何意?眼下献祭的杀局已破,你这又是意欲何为?你我二人当日为杀假羲和身负重伤,晁妖又拼了性命的去刺杀冯道,究竟为何?不就是为了能破这祭祀的杀局,不就是为了能救下你徒儿淳于刺么?眼下你这般操作,又是何意啊?”

    淳于昭被我逼到床榻边,突然转过身来,对我怒目而视,“若我说,这祭祀的杀局还要继续,你要做何想法?”

    我大为不解道:“我要做何想法?这”

    未等我把话讲完,淳于昭继续道:“若我说这祭祀的杀局不得不去,皆是因为你我二人杀了那朝中元老冯道,你又当做何想法?”

    “你究竟何意?”

    淳于昭眉头紧锁,似是有万般苦楚,“七皇子能与桑维翰得见,原本是有望将他劝说得愿意辅佐自己上位的,奈何奈何冯道已死”

    我插话道:“冯道已死,难道不是对桑维翰再有利不过的么?”

    “就是因为有利,桑维翰这老贼才会对当朝陛下心存希望,想着原本朝中势力三足鼎立,自己不占优势,但眼下冯道已死,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景延广一支。他与冯道又皆是反契派,眼下反契势力衰弱,这亲契的代表桑维翰顺理成章不就更得君心?兴许那昏君石重贵就听信了桑维翰之词,从此亲近契丹愿意称臣,又何须再辅佐七皇子上位,又何必再去冒险!”

    我如遭惊雷,惊恐万状,“难道难道你我二人这一番血拼,这一番谋划与算计,竟然是将淳于刺推上了另一个深渊?”

    淳于昭竟双目泛泪,“若无冯道之死,兴许那不得君心的桑维翰还会愿意辅佐七皇子上位,兴许还有反对当朝陛下的希望。然而眼下冯道已死,君心若无明示,桑维翰又岂会放过亲近陛下的大好机会?”

    我双腿不由一软,瘫坐在床边。怪不得晁妖曾说,七皇子不准她去取那冯道的人头。难道是我错了?难道是我和淳于昭错了?我二人一心只想着用何种方式去接近桑维翰,想着用何种方式去讨好桑维翰,却如何都预料不到事情竟然朝着反方向去发展。

    究竟为何?是我二人目光过于短浅?还是因这朝中局势过于复杂,根本无从猜测?

    我追问道:“那那宰相大人与七皇子相谈甚欢又是何意?”

    “相谈甚欢?起初桑维翰与七皇子见面时也是这般想的,能以朝中元老冯道的首级作为示好的筹码,那是多么的毅然决然。桑维翰见七皇子有如此气魄,有如此野心,再瞧当朝陛下,始终对景延广的反契一系亲近有加。宁愿冒着发兵的威胁都宁可称孙,也绝不称臣。桑维翰自然是愿意更朝迭代,推举一位先帝的亲生骨血,名正言顺的皇子登上帝位的。然而等他回到府中,被陛下召入宫中,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眼下石重贵痛失老臣,竟转而对桑维翰示好,如此一来,这桑维翰还如何助七皇子登上帝位眼下你我便庆幸七皇子还不知这冯道是你我二人所杀,你就庆幸桑维翰与七皇子会面时并未提及你给他献上冯道人头之事。若是七皇子知道此事是你我二人所为,你我眼下还焉有命在!”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幸而那假羲和先前未曾见过我,不知我是何人,不然若是七皇子知道他即将得到的扶持,竟因我二人付之一炬,要如何对我二人剥皮抽筋。

    我不解道:“但但事已至此,再行祭祀的杀局,又有何意?”

    “何意?那便是营主之命了。”

    见淳于昭言辞如此决绝,我竟心中怒不可遏,“怎得千算万算于刺终还是逃不过这死劫?怎得”

    听屋外脚步声频起,恐我二人言语之词被人听到的,淳于昭食指放于唇边,示意我莫要多言。我只得换了衣裳,与淳于昭一前一后出了屋。

    淳于昭想来也是恐我心中不满,对我颇为讨好道:“我在对面屋中为你安排了住处,陈设用度皆是捡着派中最好的。”

    我不屑道:“你们派中能好到哪去。”

    谁知一出门正瞧见淳于刺往对面屋中走去,我急忙上前两步,抢先道:“我住那屋。”

    淳于刺见状竟用身子将门一挡,“有没有先来后到!”

    我笑笑,故意气她,“有,有,你先我后,反正你我二人也有婚约在身,先圆方后行礼,也是可以的。”

    淳于刺被我膈应得一身鸡皮疙瘩,撇着嘴,忙得将身一躲,“让给你,让给你。”

    见她服软,我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可进屋是进屋,躺在床上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回想着方才淳于昭介绍段姑娘的场景,他说那段姑娘本名花水木,也是被桑维翰追杀的对象。淳于刺先前去接近她,应该也是为了能够用她的性命来换取桑威翰的信任。眼下这花水木又与淳于昭厮混在一处,是为何?难不成淳于昭想用她的人头来作淳于刺在桑维翰面前再立一功的踏板?

    不对,淳于昭方才说花水木的师父手握神兵利器“一山鸣”,所以桑维翰才要百般追杀她,为的就是引她背后的师父出山。

    听屋外有响动,我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观瞧,正瞧见淳于昭怀中抱着一张布衾,向淳于刺与花水木住着的房中走去。

    眼下我豁然明了,这淳于昭是想用美男计色诱花水木,让花水木成为淳于刺刺杀桑维翰的踏板!这淳于昭终究还是要将他自己的徒弟推入献祭的深渊。

    我恨得咬牙切齿,待淳于昭回到了房中,我便踱步而去,本想一脚将门踹开,谁想淳于昭竟然听见我的脚步声,自己将门打开。我这抬起的一脚险些踹在他身上。

    淳于昭将我让到屋中,而后关了门。见我凶神恶煞一般,定然是来者不善,淳于昭恐惊动他人,故而也未点灯。急忙压低声音道:“叔公子,营主有命,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颇为不解道:“你方才也说,如今陛下有意亲近桑维翰,即便是让淳于刺去行刺,我再施救,又能如何?桑维翰就能投靠七皇子了?就能心甘情愿的辅佐他上位了?”

    屋中狭小,淳于昭拉我至榻上坐下,而后伸手摸黑将桌案旁的茶水递给我,似是要让我浇灭心头怒火。

    “叔公子,并非如此。淳于刺此行刺杀,事关重大,之所以如此说,便是营主打算来个移花接木,嫁祸于人。”

    “何意?”

    “眼下朝中能够与宰相桑维翰抗衡的,便只有景延广一人,但景延广乃是辅佐陛下石重贵上位之人。先前桑维翰即便是知道景延广派人在灵府下毒,却都不敢深究,为何?还不是不愿与他正面为敌。此事若是闹到陛下面前,你觉得石重贵会秉公而行?会将景延广治罪?那定然是不会的了。所以这便是桑维翰眼下最大的逆鳞。无论陛下如何与他亲近,如何重用于他,都不会近过景延广,都不会重过景延广。所以营主有命,待淳于刺刺杀得手之后,定要伪装成景延广的部下,如此一来桑维翰才能深知事态的严重,才能知道当朝陛下永远都不会为他主持公道。他只有辅佐七皇子上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咬牙切齿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淳于刺必须得死?”

    淳于昭竟义正言辞的反问道:“不然呢?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我勃然而起,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我没有!但你为人师表,如此诓骗自己的徒儿,将她这一生都视作复仇工具,你可曾替她想过?你可敢将今日私下盘算的勾当告诉她?”

    淳于昭牙关紧咬,闷声低吼道:“叔公子,你莫要再如此,莫要让他人听见!”

    “让他人听见怕什么,让众人皆看见才好!”说着我径直将他按在榻上,扒开他的衣衫,露出他手臂的刺青,打算用自己的鲜血让这图腾显现,让他的徒弟淳于刺瞧瞧,他师父究竟是个什么人。

    我也恐此事被那花水木听了去,只得尽量压制自己心中的愤怒,在淳于昭耳畔低吼道:“枉费淳于刺如此相信你,如此对你言听计从,枉费她不惜以命相抵,想要除掉那狗官桑维翰,可谁知你这当师父的,竟然要用她的命去巴结他,投靠他,投靠杀了自己徒弟的人!淳于刺要是知道这个结局,你让她怎么想?”

    “叔易欢,住手,你够了!莫要逼我出手!”

    就在此时,屋中房门猛然被人踹开,花水木手中举着烛火,将屋中照了个清楚,见淳于刺也一同前来。淳于昭连忙爬起,掩上裸露的半个膀子,整理好衣衫。想来眼下我与淳于昭如此这般,即便我如何解释,淳于刺也是无法相信的了。

    不出所料,淳于刺冲着我吼道:“叔易欢,你要干嘛?”

    我索性坐在床榻上,嗤之以鼻道:“你问他呀,看他敢告诉你么!”

    淳于昭却是面目煞白,喘着粗气,对淳于刺命令道:“刺儿,回去!”

    果然淳于刺最是听她师父的话,即便心中满腹狐疑,却仍旧强忍疑惑不再询问。就在她转身回到房中之际,淳于昭又开口道:“明日一早,你与叔易欢一同下山!”

    淳于刺只得转身答道:“是,师父。”

    我坐在床上对淳于昭挑衅起来,“若我明日不愿下山呢?”

    淳于昭借着屋外烛光,一把锁住我的喉咙,将我按在榻上,目光狠辣道:“即便此事你不去做,也会有人替你去做!”

    我自知辩驳无力,一掌将淳于昭推开,心中虽义愤填膺,但眼下又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于刺脱困,能破了这祭祀的杀局。

    想起方才淳于昭对花水木关切殷勤之态,想来他应是另有盘算,不由愤恨咒骂道:“卖弄男色,居心不良!”

    淳于昭转过头,笃定的看着我道:“你猜得没错,那花水木便是此次刺杀的药引。待你二人回到宰相府,领了赏赐之后,我会亲自带着花水木去寻你二人”淳于昭重重拍上我的肩头。“我会亲眼看着,你行这祭祀的刺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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