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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纸钱索命 冤魂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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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季稳了稳心智,道:“不知掌门道爷求见宰相大人何事?”

    氤氲见老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搭着的手竟将老季的手握了起来,犹如玉笋缠上了枯枝,莺声燕语道:“校尉也知,我们这云鹤派乃是闲散小派,在江湖虽有一号,却并无实质地位。加之派中皆是女子,所以步履维艰,能够有此现状实属不易。这还要多亏我那仙师,前掌门清筇道人,然而眼下仙师已然故去,未来这道观要何去何从,小女子定然是心中惶恐,若是能得校尉庇护,唯宰相大人所用,那众弟子定然是鞍前马后,再所不惜的。所以……若是这军功册上能托校尉美言两句,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报答校尉。”言罢,那魅眼一挑,面带红晕,借着这摇曳的烛火,简直让人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那老季一把反握住氤氲的手道:“姑娘放心,此事包在小可身上。”

    见二人竟四目相视,毫不避讳,一旁叔易欢实是无奈,只得频频咳嗽。吓得老季急忙松了手,那氤氲见有他人在也不好再如何,只得起身施礼,缓步离去。

    行至门边,还不忘回眸一笑,躬身一拜道:“谢过校尉大人。”

    见她行远,我方才关了房门,二指直戳老季鼻尖道:“我虽解决不了眼下你和她的麻烦,但是我却可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若你再有非分之想,我让你后果不堪设想!”

    而后与叔易欢夺门而出,老季在身后解释道:“别,别,不是,我这怎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呀!”

    叔易欢紧随其后,追问道:“你怎得这般恼怒?”

    我摇摇头:“我并非恼怒只是不解,这氤氲为何要色诱老季,她为何要见桑维翰?真的只是如她所言,想要寻个依靠?”

    叔易欢道:“寻不寻依靠不要紧,那老季不要被她策反才好。你没听方才都已经开始小女子、姑娘、小可的称呼了么?”

    “我不仅担心这个……我更想知道氤氲究竟寓意何为。”

    叔易欢拍着我的肩安慰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兴许那氤氲并没有你想的复杂呢?”

    我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抬头看着这月色,不由想起那夜的白鹡鸰,心中暗道:这氤氲莫要也与白鹡鸰一般背景深厚才好。

    次日老季与氤氲再见,二人虽是面露羞涩,但仍旧强装无事。待午时将近,众人便寻了处路边平石,稍作休息。我对老季暗使眼色,他虽千般不愿,但终是带着身旁一位小将士向氤氲道人处走去。众道士原本围坐一团,见校尉前来,皆纷纷起身施礼。我和叔易欢则暗自躲在一旁瞧着他。

    老季双手虎口八卦揖,开口道:“无量天尊,道爷们此行辛苦,鄙人特意带了些糕点酥饼,还望众道爷笑纳。”

    老季边说,一旁的小将士边给众人分发。

    清韫真人起身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一路本就有劳季校尉照应,原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这话老季虽是对清韫真人说的,但那眼珠子却总是在氤氲身上打转。

    那氤氲也起身,接过小将士手中的酥饼,羞涩地看着老季,一副欲说还休之态。

    就在此时,行于氤氲身后的小将士突然从她坐着的石台上,拾起了一枚烧得仅剩一半的纸钱,而后举起,对着日头仔细查看。口中惊呼道:“这……这纸钱上竟然画着一个人!”随着一声惊呼,那纸钱也如烫手的火炭一般,被他甩得老远。

    闻听此言,一众好事的小道士皆围了上来,有那年长胆子大的,便将地上的纸钱捡了起来,也对着日头细瞧。只见她身后一个眼尖的道爷喊道:“这……这纸钱上画着的莫不是仙逝的掌门,清筇道人!”

    一旁人应和道:“对,对,这冠簪,不正是前掌门的。”

    听众人如此言语,清韫真人眉头紧锁,忙得上前查看,果然这纸钱上似用茶水之物勾勒出一个道爷的身影,乍一看并不明显,细瞧之下,方才显现。加之这纸钱被烧掉了一半,显得更加诡异异常。

    清韫真人冲着那小将士追问道:“小施主,这纸钱是从哪捡到的?”

    那小将士道:“就在易知掌门坐着的石台上。”

    众人不由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这纸钱怎得又是在易知掌门身上发现?”

    “这莫不是前掌门死不瞑目?”

    “看这纸钱烧了一半,前掌门不也是被烧死的么?”

    一旁小将士笃定道:“这定然是有人死不瞑目,在地下不得安生,故而才跑到阳间来诉苦的。”

    氤氲被说得周身颤抖,面色惨白,峨眉微蹙,一把抢过那纸钱细细查看,而后扔在地上道:“休要胡言乱语!”她强装镇定,巡视着四周,继续道:“莫不是有歹人装神弄鬼,想故意扰乱军心?”

    经她这么一说,众道士也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欲要亮出兵器。

    那小将士口齿伶俐道:“那得是何等的本领,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纸钱放在人群中间的掌门身上,这定然不是人做的!”

    随后又是一阵议论之声:“是啊,这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纸钱放在易知掌门的身下。”

    “是啊,更何况,周遭宽敞异常,哪有容身之处?”

    “咱们几十双眼睛都未曾瞧见。”

    “莫不是先掌门的鬼魂作祟?”

    氤氲厉声呵斥道:“休要胡说!哪有什么鬼魂!”

    这气氛越说越瘆,众道士本就皆是年轻女子,加之鬼神之说又涉及前掌门之事,定然个个心中惶恐不安。

    一旁老季劝慰道:“既然众人无事,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此事从长计议吧。”

    清韫真人微微颔首道:“季校尉所言极是。”

    老季见众人皆对氤氲避之不及,生怕被那讨命的纸钱沾染了怨气,似是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可又瞧见在一旁紧盯着他的我和叔易欢,只得欲言又止,与那小将士一同回来,整顿前行。

    这小将士却是精神抖擞,面带喜色地往回走。这将士名唤立冬,正是临行前我与叔易欢从军中选出的得力之士。此人年纪虽轻身手却敏捷过人,伶牙俐齿,随机应变。因他身量与我相仿,平日里便与我一同立于老季身侧。

    再行一日便出了后晋管辖,虽仅隔十里之遥,却是景象惨淡,与后晋的太平盛世相比天差地别。映入眼帘的皆是饿殍遍地,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破败不堪。再入村中,更是人烟稀少,家家户户寒窑陋室,房前屋后早已人去楼空。想来皆是为了躲避战事,逃到了别处,仅留下的几个老叟、老媪,见我们前来也是惶恐不安,避之不及。见过了这被战火摧残过的村庄,果真是颓垣败井,茅封草长。

    突然想到我和叔易欢初入晋阳城,那客栈老板所言,这太平盛世果然来之不易,贫民百姓所求的不过是民有所居,田有可种,身有麻衣,不必再颠沛流离,妻离子散,食不果腹。也许果真在这民族大义之下,能够吃饱穿暖,能够家人团聚,保有性命,来得更为真切实在。

    我们在村中寻了几处荒废的院落,打算在此安营扎寨,度过今夜,明日再行。老季作为这军中带头将领,定然是挑了一处最为宽敞干净的,而一众坤道士则住在了周遭几个不远的院中。

    见夜深入眠,无人走动,我便潜行而出,拿着一张纸钱打算趁机放入那氤氲的房中。谁知待我前去查看,她却不在屋里,眼下子时已过,她不在屋中歇息,能去何处?我心中颇为不安,便想去老季的院中瞧瞧,谁知我刚要入院,却被树上蹿下来的一个黑影拦住。

    只见那黑影身如鬼魅,动若狸猫,落在地上恍若棉絮,轻飘飘,悠然然,全无声息,若非我对那身影轮廓再为熟悉不过,恐怕一早便要拔剑而出,刀兵相向。

    随着那鬼魅落地,一阵酒香之气迎面扑来。我开口道:“哪里来的酒?”

    叔易欢将那酒坛递至我近前,低语道:“地窖里寻的。”

    我接过酒坛,喝了一口,甘洌之气如同一道火蛇,冲入喉咙直穿肺腑,而后一阵凛冽浓香又从唇齿鼻息间飘散而出。

    “这酒不错。”

    叔易欢拉上我手腕道:“走,带你去寻。”

    我看他神色似有隐情,拨开他的手道:“不对,你有事瞒我。”

    见我如此一语中的,叔易欢似有吃惊,随后却颇为无奈道:“走吧。”

    见他如此,我心中担心之事,想必是已然发生了。我转头看着那院中屋门紧闭的厢房,上前一步,正言厉色地盯着叔易欢道;“这……这氤氲是不是在老季房中?”

    叔易欢叹息一声,拉起我的手腕道:“走吧。”

    见他默认,我心中一股无名怒火,骤然而起,又恐惊动他人,只得压低声音责备道:“你怎么不拦着?”

    “这……这你情我愿的,我……我要如何阻拦?”

    “这老季也太恬不知耻了!这氤氲居然……她居然……她可是个出家的道人,她可是一派的掌门啊!女慕贞洁,男效才良,她不懂?坚持雅操,好爵自縻,那老季不知?德建名立,行端表正你不解?怎得如何这般男盗女娼,怎能如此这般有悖纲常!”

    叔易欢拍着我的肩道:“好,好,好,消消气。我们莫要在此言语,一会再被人瞧见了。”

    我虽被叔易欢拉到墙角无人处,口中仍道:“枉费先前她诓骗我说‘只因众人盼,并非心所愿’,诓骗我对你情有独钟,奈何她竟然这般不洁身自好,就只因为了攀龙附凤,连那女子的贞洁都全然不要了!呸!枉费我先前还想要帮她与你成就婚好。”

    叔易欢咂咂嘴道:“万幸此事未成,不然我这脑袋都不知要绿成如何模样。”

    我瞥了一眼他,随后将那酒坛塞回他手中,道:“你在这喝,我有要事去做。”

    想必叔易欢以为我要去屋中捉奸,竟一把将我拉回,惊诧不已道:“你要去干什么?”

    我安慰他道:“我自是有我要去做的事情,事已至此,他二人如何苟且我不管,但莫要坏了师父那瓮中捉鳖的大计才好。你放心,若论捉奸,还轮不到我。”

    我撇开叔易欢,径自来到众将士休憩的院中,在屋外敲了敲窗,低语道:“立冬?立冬?出来一下。”

    那立冬听见是我,虽睡得双眼朦胧,声音沙哑,却仍旧边答应着,边疾步而出。见屋外四下无人,方才抱拳拱手对我道:“于校尉,您找小人何事?”

    我与他低语道:“你可认得那老季的家在何处?”

    立冬道:“虽不认得,但那核台村我还是去过的,应是能打听到。不知校尉何事?”

    我在立冬耳畔低语道:“你骑上老季的马,辛苦去他家替我走一遭……”

    我心中盘算着:老季啊,老季,我虽无法阻拦于你,但这世上定然是有人能够整治你的。毕竟师父能布下今日的局,颇为不易,绝不能因你们这一对假璧人便前功尽弃。说他们是假璧人,是一点也不冤枉,一个求权,一个求色,皆是无有真心。

    我边盘算边回屋中,将先前准备好的所有纸钱皆取出,趁着那氤氲不在屋中,将她枕头下面,被子里面,行囊中,衣服里,全塞了一遍。

    第二日天光未亮,我便被一众坤道士的吵杂之声吵醒。原来是有一名小道士,早起去给易知掌门送净面的清水,她见屋中无人,便打算先行整理床铺,谁知竟抖出了一地纸钱。吓得她惊慌失措,高声喊呵,引来了一众道士。

    而此时假意去做晨课的氤氲正从老季处回到屋中,也被眼前一幕吓得大惊失色,不由发疯一般在屋中翻找着是否还有其它的纸钱。见众人皆似瞧怪物一般地瞧着她,竟一时失态,一把掐住那前来送水的小道士,将她按在桌案上,质问着究竟是不是她所为?是否是对她的掌门之位心怀不满,故而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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