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庆功
茶水间里，肖傲一边嘬着杯底的奶冻，一边悄声和杨苗苗八卦：“今晚其实是徐徐项目的最大投资人梁总请客。梁远道，梁总是谁，你知道伐？”
杨苗苗有些疑惑：“徐徐项目的投资人不是景盛么？”
虽然肖傲才入职两年，但在杨苗苗这个菜鸡面前，还是有资格显摆一下的。
“你刚入门，不清楚也自然。景盛作为基金管理人，说白了，就是给有钱人找投资项目的。针对每个项目，景盛会设立专项基金，向有钱人募资，然后再将募集的资金投入项目中。所以，穿透来看，景盛只是管理资金，真正出钱的是梁总这些资金大佬。”
杨苗苗还是疑惑：“那这么看，出钱的才是甲方，应该是景盛巴结梁总啊？为什么听起来，梁总很巴结景盛的样子？”
肖傲没想到杨苗苗一点就透，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他语气添了几分自豪：“我们公司可不是一般的基金管理人。我们投的项目无往不利，收益率远超行业平均水平。每设一个新基金，投资人趋之若鹜，有时候还要抽签分配份额呢。梁总当然要巴结我们，不然他上哪儿去找徐徐公司这么好的投资项目。”
杨苗苗恍然大悟。
此时，茶水间只有他们两人。肖傲左右看看，神情暧昧，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梁总对咱们陶总有那么点意思。”
杨苗苗一脸吃惊。肖傲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
聚餐的地点是个熟悉的地方，兰亭雅集，是梁远道名下的一家会所。
这个地方，杨苗苗算是去过一次了。当时意识附身在妙妙身上，在门口差点被摔死，还好遇到了蒋愚鲁。后来她又在郑毅的视频里看过一次，下意识她觉得这里和吴昊泽被撞有关系。
因此，她对那里没什么好印象，但位置都已经订好了，她又不好出尔反尔，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这个项目中，达达律所也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因此，陶欢顺带邀请了顾劲松团队。虽然郑毅只是个实习生，也在受邀之列。
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兰亭雅集：雅、奢。能把雅和奢两种风格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可见主人的品味和财力都不俗。
众人被肤白貌美的服务员领入一个豪华包厢。
包厢正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直径目测有三米，由一整块天然大理石切割打磨而成。桌面在精心设计的灯光照射下，大理石的蓝色纹路流光溢彩，仿佛海浪一般。圆桌中间还摆了一盆半米高的艺术插花，其中大半种类的鲜花，杨苗苗都叫不上名字。
肖傲小声啧啧惊叹：“光买这张桌子的钱，就可以在我老家买一套房了。”
这种商务宴请，座次颇有讲究。杨苗苗资历浅，自觉坐在了靠近上菜的末位，右手挨着实习生郑毅，左手挨着肖傲。陶欢和顾劲松一左一右，坐在了两侧，留下了面朝大门的两个主位。
一声爽朗的笑声传进门口。
梁远道笑容可掬，随着蒋愚鲁，走进了包厢。梁远道扫了一眼，快走一步，坐在了陶欢身侧，剩下那个最中间的位置，自然是留给蒋愚鲁了。
杨苗苗好奇的看着这位传闻中的梁总。单看相貌，梁总五官寻常，身高中等，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最近接触了不少有钱人，比如吴建国、徐运达之流，杨苗苗发现，尽管这些人的身高体貌都不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眉宇舒朗、五官和气。这种舒朗和气，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时间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浸润而产生的一种气质，或许也可以叫“富人气”。
不过，蒋愚鲁是个特例。单从外表上看，梁总们在蒋愚鲁身边，只能被衬托得猥琐油腻，但蒋愚鲁的眉梢眼角，给人的感觉，总是被重重的心事压缩得很紧，还是缺了那么一点所谓的“富人气”。
蒋愚鲁坐在一旁，冷若冰山。梁远道丝毫不介意。他热情的招呼服务员上菜上酒，又招呼大家吃菜喝酒。他对身侧的陶欢格外殷勤，动不动就拿着公筷给她倒酒布菜。
从兰亭雅集的装修就看得出，梁远道是个会吃懂享受的人。据他介绍，今天的席面是中餐西作的创意菜，底味和灵感来自他老家的“八大碗”。在传统的食材上，又增添了海胆、黑松露、波龙之类的高档食材，分量从大碗改为小口，精心的摆在大盘子的中间。
如此操作下来，杨苗苗一口就可以吃掉一周的伙食费。
没管上座的推杯换盏，杨苗苗侧头对着郑毅说：“这次要多谢你了，没有你熬夜陪我一起查抽逃出资的证据，我估计都完不成任务了。”
许久没见到杨苗苗，郑毅今天也特别高兴，举着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恭喜你，第一次做业务，就拿下了一个大项目。”
杨苗苗连连谦虚：“哪有，这都是团队的功劳。”不过郑毅的夸奖让她格外受用，笑眯眯的，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蒋愚鲁刚好坐在了杨苗苗的正对面，视线被桌中央的那盆鲜花挡住，隐隐绰绰看到她和郑毅交头接耳，有说有笑，顿时胃口全无。
梁远道见他几乎不怎么动筷子，劝说：“我记得你最爱吃八大碗，尤其是咱们中学门口那家饭店做的。你尝尝味道正不正。”
杨苗苗耳朵尖，听见了。原来他们是中学同学，怪不得梁远道对蒋愚鲁的态度这么熟络，还对他的冷脸毫不介意。这里面除了利益，还有几十年交情。
酒足饭饱，梁远道又热情邀请众人去二楼喝茶：“最近我请了一位有名的苏州评弹老师傅，唱得又酥又糯。一边喝茶，一边听评弹，人生一大乐事啊。”
众人心动，除了蒋愚鲁。他婉言拒绝后，往包厢外走。路过杨苗苗的坐位，冷眼瞥了一眼郑毅，对着杨苗苗说：“你不是还要去我家接妙妙吗？”
杨苗苗乖觉的起身跟上。
郑毅刚想约杨苗苗明天一起吃饭，此时，酝酿已久的邀请只能咽回了肚子。他失望的想：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亲近了吗？连妙妙都寄养在他家了……
蒋愚鲁刚走出包厢，梁远道追上了他，表情欲言又止。蒋愚鲁示意杨苗苗先走，随着梁远道进了另一个房间。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口。
杨苗苗正要上车，余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牌，忙收回了脚，跑到那奔驰跟前左看右看，又找泊车服务员打听了一番。
原来这辆车是梁远道的。梁远道就是那个肇事司机。
蒋愚鲁走出来，看到杨苗苗站在车边发呆，直接绕过她，躬身进了车子。
杨苗苗回过神来，也上了车，坐在副驾上。
蒋愚鲁回想起她和郑毅窃窃私语的亲密样子，只觉得胸闷气短。这种感觉很陌生，是一种脱离了掌控的无力感。
半响，他忽然说：“在这种场合，和外部律师太过亲密了，影响不好。谈恋爱也不能影响工作。”
杨苗苗听完一愣，下意识扭头，对后排的老板解释：“我和郑毅只是好朋友，在工作之前就认识了。”
没等蒋愚鲁说什么，她又有点委屈上了：“况且，我最近工作表现一直很好啊，今天还不立了大功么？陶总他们都表扬我了，你都不鼓励鼓励我。”最后一个“我”字还拖了点长音，软软糯糯。
蒋愚鲁没有回话，只是在她回头后，偷偷扬起了嘴角。
中秋将至，满城的桂花悄然绽放。杨苗苗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隙，秋夜的晚风带着馥郁的桂香，吹拂着她的脸庞，她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
蒋愚鲁见状，对司机说：“你在前面的路口停车，我想下车走一走。”
杨苗苗也跟着他下了车。刚刚吃饱饭，窝在车里胃难受。刚好回去的这条路，幽静人少。走走路，消消食，闻闻花香，也很舒服。
在蒋愚鲁过去的生命里，一年四季只是在空调冷暖、衣服薄厚上规律的切换而已，一切都是黑白无趣的。当今天他看到了杨苗苗惬意的表情，忽然意识到，秋天来了，夜风变凉了，桂花原来是这么香。
蒋愚鲁大概不怎么做“散步”这种没效率又浪费时间的事，步子迈得又大又急，仿佛有人和他竞走一样。杨苗苗跟在后面，只能快步跟着，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
等蒋愚鲁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他莫名有点心慌。
视线放远了一些，看到几十米外一个路边饭店的外卖档口前，站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才松了一口气。
杨苗苗手里捧着一个纸包，兴冲冲的赶了上来，献宝似的举到蒋愚鲁面前。
“我看你晚饭没吃什么东西，刚好路过绿杨邨，他们的鲜肉月饼还没有卖完，我就买了一点。你快趁热尝尝。这要是在白天，排队可要两小时起步。”
蒋愚鲁心里有些熨贴：原来她一直关注着我。
杨苗苗看蒋愚鲁不动手，自己上手拿了一个，放到他嘴边，嘴里还念叨：“鲜肉月饼得趁热吃，等被风吹凉了，味道就差了。”
蒋愚鲁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刚进嘴里，就后悔了。
太烫了！总裁的吃相首次失去了优雅，呼哧呼哧的嚼着滚烫的月饼，
杨苗苗给自己拿了一个，也不怕烫，直接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鲜肉月饼最美好的年华就是刚出炉的那一刻。一定要在它最美好的年华将它吃下肚，才不辜负它在炉子里遭受的苦难。”
蒋愚鲁看着她一脸满足的表情，心想：说什么为我买的，明明想吃的是你自己吧。
两人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走。
皎洁的月光透过路边密密的梧桐树叶，洒在地上。风吹影动，仿佛湖底的水草般随波飘动。
蒋愚鲁慢慢减缓了脚步，和杨苗苗并排走在了一起。
快到蒋宅时，他们的前方走来了一群男人。
杨苗苗眼尖，看着为首的那人有点眼熟。蓦地她心里一悸：这不是几个月前“肉饼事件”的福哥吗？他们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来报复她？
她慢慢走到了蒋愚鲁的外侧，下意识绷紧了浑身肌肉，戒备的看着来人，准备随时念出护盾。
福哥不经意的往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与杨苗苗擦肩而过。
杨苗苗暗暗庆幸：看来他们并没有认出她。
她没注意看背后蒋愚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