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寻琴来取他血了。
林襄看着那只半人高的木桶心情复杂，“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我妈都未必有这么多血。”
寻琴浅笑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死到临头，想说的太多，林襄分不清那些是重点，索性就一股脑全说了。
“小鳄鳄喜欢吃鱼肉，但是不喜欢吃鱼皮，记得以后给鱼去皮，还有告诉它我不怪它不仗义了。”
“我家那只大花猪要生了，它之前答应给我一只小猪崽做宠物的，现在就送给花瑶好了。”
“大柱虽然脾气变暴躁了，但我要是没了，他肯定是哭的最凶的那一个。”
“还有还有……”
罗里吧嗦一大堆，说到寻琴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完了没？”
“还没。”林襄能掰着羽毛说上三天三夜。
“随便，去死吧。”寻琴残忍道。
银光一闪，匕首上染上嫣红的色彩。
后山上，一个巨大的阵法浸在皎洁的月光下，随着寻琴催动阵法，汹涌的灵力奔袭而来，竹叶在波动中作响，如泣如诉。
筋脉得到重新淬炼，寻琴眼中染上一丝疯狂。
要成了！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哎呀，你这阵画的不到家，吸收七成浪费三成。”
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从树后走出，对惊愕的寻琴笑道:“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帮你重画。”
“你怎么还活着？！”
林襄把那张黄金面具扔他面前，“不止我活着，她也活着。”
寻琴背脊一寒，“什么？”
林襄好心提醒，“看你看你后面。”
一抹红色朝他攻击，看到那人，寻琴脸色煞白，脑子在那一瞬间空白，凭借身体的本能才勉强躲过攻击，可脸上还是被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惊恐大于疼痛，寻琴顾不上喊疼，他此刻心乱如麻，血衣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一个妖物怎么从凤凰火里活下来的。
“怎么？见到故人你不高兴吗？秦霄。”林襄笑道。
听到有人喊他的真名，寻琴恍惚一瞬，又看到血衣娘欲啖他血肉的眼神，尘封的记忆被再度揭开。
血衣娘脸上爬满痛苦，“此人就是当初灭我满门害我成妖的罪魁祸首，请让我亲手了结了他，为我全家几百口人命报仇。”
林襄：“请便。”
“多谢。”
看着昔日的恋人如今打的你死我活，不免让人唏嘘。
那天牢里，妖殊和他说寻琴就是血衣娘的秦郎时，林襄倒没有多震惊，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人薄情虚伪。
寻琴在从二长老嘴里得知林襄也来缥缈峰后，就动了用凤凰火烧死血衣娘的心思，故意把血衣娘引过去，又改了阵法。
如果血衣娘死了，他就少了一个大威胁，就算没死，收割了这么多仙门优秀弟子的精气灵力，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寻琴毕竟吸收了那么多精血，血衣娘攻势虽猛，还是落了下风，寻琴要对她下死手，手突然不听使唤僵住不能动。
“是不是觉得血液在逆流？全身奇痒无比？”林襄提醒道。
寻琴忽然明白了，瞳孔骤大，“你动了手脚。”
林襄笑而不语，血衣娘再度缠上来，灵力被快速抽离身体，寻琴意识到情况不利于他，迅速召来阵大风传送他离开，不料风里突然出现了道红色的影子。
似是轻笑了一下，那人不屑地嗤道：“想跑，有这么容易吗？”
重重的一声闷响，寻琴摔在地上，口中溢出鲜血，头发披散，哪有半份世外仙人的样子，“我和阁下无冤无仇，妖王为何为难我？”
妖殊脚尖轻点竹叶飞下，淡漠地从他身边经过，“可是你伤了我的孩子，这仇结大了。”
寻琴想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妖王的孩子，却看到妖殊把林襄抱起来，像个慈爱的老父亲一样逗弄自家的娃娃，可在看向他的时候，那点温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妖族一贯的冷漠。
“那边穿红衣服的小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他大卸八块，然后扔去喂狗。”
血衣娘没想到妖王会出手帮忙，更不知道林襄和他的关系，等反应过来忙躬身道谢。
寻琴不知道妖殊对他做了什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而血衣娘依然到了跟前。
他似乎是认命了，仰天狂笑，像是在笑自己多年筹谋就是个笑话。
突然，他又抓住血衣娘的衣角，眼底一片怆然，俊俏的面容似乎老了几十岁，低下头哽咽，“对不起，秋娘，害你成如今的模样，我真的对不起你。”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堂堂正正去和你爹提亲，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我们当初说好的，我教儿子执笔报国，你教女儿恭顺持家，我们夫妻俩一生恩爱，白头偕老，好不好。”
人将死而其言真，血衣娘被触动了，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可惜上面爬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再也不是少女柔荑，“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相遇。”
寻琴猛然抬头，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血衣娘笑了笑，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唇形，“因为我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再也说不出那些花言巧语。”
“你看你啊，到现在还在骗我。”她笑的格外凄艳。
血衣娘手往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寻琴脸色变得白的难看，“我知道我爹当年被你娘迷惑，一时糊涂犯了错害死你爹，可我弟弟做错了什么，我娘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害的死不瞑目！”
“胡说。”寻琴双眼泛红，捏着血衣娘的手腕，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在咆哮，“明明是你爹见色起意，强占人妇，害死我爹！见我是后起之秀，担心会威胁到他，就在官场上处处打压我！”
血衣娘见他这个疯魔样子不禁冷笑，“呵，你娘是这么和你说的吗？我告诉你，从头到尾，都是你那个嫌贫爱富的娘勾引的我爹，使了手段进的府，因为我爹冷落了她，心生怨毒这才利用你去报复我爹！你当年风头那么盛，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我爹惜才，打压你是为了保你，谁知道你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就是在骗我！”寻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模样在别人眼中狼狈而滑稽。
再漂亮的面具也有戴不下去的一天，面具后面那些污垢暴露在光里，所有的丑陋变得真实且不堪。
突然咔擦一声，寻琴哑了声，瞳孔涣散，软趴趴倒下，脖子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形状，安静地躺在树荫里，月光洗涤不到的地方。
血衣娘笑着笑着突然眼角泛出泪花，时隔多年，这仇终于是报了。
当年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寻琴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林襄突然想到他自诩为厌世神，信徒都是美满的一家人，或许是因为年幼时候的不幸，所以长大后才会看不惯人家的美满，要将它亲手毁了。
说到底都是风流债惹出来的血案。
林襄歪着头打量妖殊一会，突然发问：“二爹，你不会在外面也有风流债吧？”
妖殊给了他一个脑瓜子蹦，“小脑袋里想些什么呢？我就你娘一个。”
“唔，疼。”
“知道疼就好，都说了不要去参加弟子比试等爹爹来处理，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我错了嘛，爹别生气，大爹爹呢？”
“他啊，死了。”
“啊？！”
“骗你的，死了那么多弟子，其他门派的人怎么肯罢休，都在向他讨要说法呢，估计头都要秃了。”
“……二爹爹你笑的这么开心真的好吗，大爹爹好惨，等下子我去给他捶捶背好了。”
“小没良心的，我大老远来救你，你心里却想着那个姓白的。”
“我错了，二爹抱抱，过几天就去二爹那里。”
“哼，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一大早，林襄惦记着他的金丹，马不停蹄往藏宝阁跑。
弟子们还在清扫昨夜被风吹落的叶子，远远看到一团巨大的沙尘火急火燎飞过来，把刚扫好的叶子吹的到处都是。
林襄逮住一个弟子，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给我化、形、金、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人。
最后在弟子们颤颤巍巍的恭送下，林襄拿着东西喜滋滋走了。
他还要去一个地方，弟子们的地下黑赌场。
在弟子比试决赛前，大家下注压谁会赢，毫不意外，几乎都压的燕孔，只有一个人压了林襄。
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林襄能赢，现在赌场外哀嚎声一遍大过一遍，抱着兄弟的肩膀痛哭流涕，有的甚至倾家荡产，眼睁睁看着灵石一车车往外送。
嫉妒，除了嫉妒，还是嫉妒。
而那个无名氏成了赌场永远的传奇。
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会自己压自己。
林襄也没想到，几万灵石摆在一起居然会这么壮观，住处都要放不下了，像是把彩虹揉碎了洒进银河里，五颜六色迷人眼。
虽然钱买不来一切，但有钱是真的爽。
林襄泡在腐朽的金钱海里，闭眼享受这种俗不可耐的“人间痛苦”，想着这个时候要是有杯小酒就更美好了，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请进。”
“是我。”血衣娘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也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惊到了。
报仇雪恨后，血衣娘为偿还罪孽，如今在缥缈峰求道，身上再无怨气，和蔼可亲的样子很受弟子们喜欢。
林襄想招呼她坐，却发现椅子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尴尬道：“要不我们出去说。”
血衣娘挥挥手，笑道：“不用了，我是替你娘来看看你的。”
“你和我娘很熟吗？”
“当然熟了，当初还要我和她组成一个灭渣男侠女组合，可惜我当时一心复仇，拒绝了她的好意，之前我被你的凤凰火烧伤了，也是她把我救了回来。”
林襄惊坐起，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可置信，“你才见过我娘？！”
找了这么久，他妈总算是肯现身了。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现在哪里？她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