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云雾缭绕的青峰顶响起悠悠钟鸣,白鹤振翅长鸣迎光幕而上。
峰顶大殿里香云缕缕,琉璃铸金顶,祥云铺地砖,神兽浮雕攀于白玉柱,当世几大仙门掌门人位坐其中。
大殿正中间有一道光幕,透过它可以看到山脚众弟子的情况。
仙门会盟说通俗点,就是小学生家长会加文艺表演,大家长们聚在一起唠唠嗑,顺便给仙门年轻的弟子一个比试的舞台,表现优秀的就能够成为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
白寻尘安坐首位,不危自怒,静静注视光幕里的情况。
在一众稚气未脱的青涩面孔里,有位少年神采奕奕,比同龄人沉稳了不是一星半点,格外让人瞩目。
“那是燕孔吧,几年不见愈发俊挺了,离升金丹期也就个把月的事了吧?”
“哈哈,哪能啊,你也太看得起他了,至少还需两个月呢。”说这话的是赤雪山的掌门,燕孔是他的独子,也是这一辈中顶厉害的苗儿。
无论旁人如何吹捧燕孔,燕掌门都一副低调要低调的样子,可嘴上的笑挂上去后就没下来过。
林襄是最后一个到的,香车宝马的配置,一出场就抢走了燕孔的风头。
吵吵闹闹跟雀儿似的弟子安静下来,心里犯起嘀咕,这般派头,是哪家的清艳仙子出世了?
随着车帘晃动,众人拉长了脖子往里窥视,争着一睹芳颜。
芳颜没见到,倒是从里面走出来一只胖鸟。
“切——”嘘声一片。
林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群人都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大眼歪头,“啾?”
“噗。”大殿里的白寻尘刚抿了口茶,看到林襄出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高冷形象险些不保。
崽儿怎么会在这里?
看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白寻尘放下茶杯,瞥了身边的大弟子一眼,大弟子心领神会,从后殿偷偷溜出去了。
缥缈峰山脚。
“哇,好可爱啊!”
和那群男弟子不同,女弟子见到萌物就走不动道了,一哄而上把林襄轮流抢在怀里揉,找出点心来喂他。
“啾啾啾!”
被当成玩偶抢来抢去了,林襄后悔没有给自己画个妆再上来。
有人看不惯这边的动静,眉头一挑,“一只鸟来凑什么热闹,给大伙当食材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万物有灵,人家也想求个机缘早日成仙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那人大笑起来,“噗哈哈,就他,长这么胖,祥云恐怕驼都驼不动他吧。”
这人是燕孔身边的,大抵是看不过他抢了自己家少掌门的面子,这才出言攻击。
不过他真的多虑了,以他家少掌门的身份和实力,压根就不在乎林襄这么一只平平无奇的山野精怪,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进山去了。
林襄看着少年潇洒轩昂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但进山的结界打开了,也没时间给他细想。
要进山门,就得先回答守山老树精的问题。
老树精活了上万年,见多识广,专会提一些刁钻的问题,要是回答错了,他就会先用藤条把人捆了,然后逼着人家陪他唠嗑,唠到人家两眼泛白口吐白沫了才肯罢休。
但林襄知道,有时候就算回答对了也不一定可以进去,因为问题本身是一方面,资质也是一方面,老树精是在看每个人的仙缘,仙缘够强,怎么答老树精都觉得对。
总之一句话,解释权归他所有。
听了前面几个人的问题,林襄觉得这老树精越发会刁难人了。
老树精捋着胡须,问:“朽木今年岁几何?”
问人家觉得他今年多少岁了?可老树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岁。
有人回答几万岁,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随便编了个岁数,统统被老树精捆了当战利品。
只有燕孔思考片刻后,指着老树精的伴生花答了句“汝与其同岁”,顺利过关。
看着前人惨状,林襄觉得有必要动用一下特权。
轮到他的时候,他有意凑过去压低声音,“老树头,是我。”
树精眯开一只眼看了看他,“我知道是你。”
怕被别人听到,林襄跳到他耳边私语,“放我上去,我有要事,下次请你喝酒,最好最贵的。”
听到有酒喝,老树精短暂地睁开了眼,又闭了上去,“可刚刚你爹的大弟子来吩咐了,不许放你过去。”
“为什么?!”林襄急得啾啾叫。
老树精:“不如这样,你把非自己上去不可得理由告诉我,我就考虑放你过去。”
林襄:“呵,再见。”
老树精是出了名的大喇叭,那对野鸳鸯半夜幽会了,那位弟子熬药放多了糖,不消半日必能够经他的口传的天下皆知。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弟子们也陆续进山。
老树精刚松口气就看到大弟子祛魇急吼吼朝他过来,礼也顾不上行,“襄崽呢?你没告诉他我在石头后面等他吗?”
老树精迷惑,“咦?老朽说了啊。”
它猛地想起刚才有位女弟子神经兮兮的,腰间挂着一个毛茸茸的球,它还以为是新风格的衣服。
老树精发觉自己闯祸了,可入口已经关闭了,一拍脑袋,“坏了,给这小滑头溜了。”
经过老树精的筛选,能够入山的弟子不到先前的十分之一。
林襄搭了位人美心善小姐姐的顺风车,悄咪咪混进了队伍。
前面那位骂过他的弟子看到他也进来了,看到他心生不忿,刚要说点什么,被美女姐姐一个眼刀刮过去,乖乖闭了嘴,老实爬阶梯。
天阶五千级,不可以用法术,只能靠双腿爬,这对体力消耗极大,又可以筛掉一部分人。
刚开始以燕孔为首的大部分弟子,脚下生风,走的极快,林襄和那位叫奈茶的女弟子没一会就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奈茶急得满头大汗可力有不逮,林襄倒是一点都不急,以他对白寻尘的了解,不可能只是让弟子们简单粗暴的比拼体力,必定内有玄机。
这路像条长蛇般盘踞在高耸入云的山上,四周密林环绕,人眼能够看到的范围有限,而这么长的路,会把玄机藏在哪里呢?
林襄拉着奈茶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一股脑往前冲也没有意义。
小憩了一会,林襄正低头思考着要怎么破局,从头顶突然投下来几道人影。
抬头一看,不禁疑惑,怎么会是他们?
再看看他们来的方向,居然是从他后面走上来的。
怎么回事?燕孔他们不是一直走在前面吗?怎么又从后面来了?
仔细看过去,很多弟子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微颤,手脚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蓬乱的头发里还夹着绿油油的叶子,全无方才那种轻松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有的人不停朝密林里看去,似乎下一秒就会有骇人的怪物跳出来。
要知道,这些弟子都是各门派中的精英,除非遇到了什么恐怖到他们无法应对的情况,否则不可能这么狼狈。
燕孔是这群弟子中情况算好的了,可被奈茶问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没能够绷住脸色。
“我们可能遇到鬼打墙了。”
“这里根本走不出去,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而且我们还遇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它会杀人,有部分弟子已经遭遇不幸了。”
奈雪胆子小,秀脸一白,吓得抱紧了林襄。
林襄被她勒的差点喘不过起来,好不容易挣脱开,刚想问问“它”是什么东西,忽然密林里传出异动。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中响动,不敢分心一下。
风从林中间隙吹过,发出来的声音像鬼哭狼嚎,像夜半鬼语,又像恶魔的敦敦善诱,一声又一声,无形间又像把血渍斑斑的斧头,在重重扬起又落下,凌迟着人的每一根神经。
这片林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忽然有棵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树影看上去像是妖怪在扭曲身体。
有位弟子终于被折磨的受不了了,疯了似的怒吼起来,歇斯底里的,提剑冲过去对着树干就是一顿无章法地猛劈。
林襄有种不安的预感,危险已经到了,必须要阻止他这样做。
可燕孔拦住他,冷冷看着那边,说道:“别过去,来不及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几乎是一瞬间,林子仿佛活过来了一样,膨胀扭动,隐天蔽日,风声变成了诡异的尖笑声,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个弟子一口吞下。
连呼救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等到树木恢复正常,阳光照到那个弟子先前站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摊血。
燕孔喉结动了动,貌似在努力压制恐惧和自责,“所以你现在看到了吧,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狼狈。”
“这林子是活的,运动的越剧烈越会招来它的攻击。”
难怪燕孔要拦着他过去,燕孔一行人已经和林子交过手了,知道过去了就是一个死。
这么说来,自己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林襄想不通的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在祛魇不让他上山的时候,他大概察觉到上山的路上应该还有设了关卡,这趟不会轻松,但怎么也想不到会真的闹出人命来。
“求救用的信号烟你们带了吗?”
燕孔摇头,眼里透着无力与疲倦,要是有他们早就用了。
照这么看来,他们联系不上外界,已经被迫隔离在了一个孤岛里。
而这个岛是个怎么都走不出去的死循环,周围还都是吃人的怪物,同伴在逐渐减少,他们一行动就会引来怪物的攻击。
怪物们不一次性把他们都解决了,反而逐个击破,从不断的折磨中找到猎杀的乐趣。
最绝望的是,他们眼下对此束手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