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告别了被催着回家的五条悟后，伊莲和夏油杰在京都又呆了一天便启程前往大阪奈良等地，总共玩满了跟夏油父母说好的七日后才返回家里。
暑假的最后一周在补作业和赶稿、跟五条联机打游戏中度过了。
中学最后一年半的生活非常规律。夏油杰时不时按照大田监督的消息去不同地方拔除咒灵，随着掌控的咒灵越来越多，他的咒力水平和□□素质也在肉眼可见地稳步增长。
因为有伊莲定期提供的魔药后再也不用担心咒灵球的味道，夏油杰只要遇到二级以上的咒灵基本不挑都会收入囊中。
只是伊莲不断叮嘱他诅咒类能量无限吸收下去可能会影响心智，虽然不以为意，但听了几个最后疯掉的亡灵法师生前轶事后，夏油杰为了不让女孩担心，还是收敛些许。二级以下的咒灵除非能力特殊，不然他基本不会吸收。
伊莲则是忙着画漫画，不能随时跟着夏油杰出门。只好时不时给他刷几遍光明术，说不上有没有效果，但好歹是相克的能量，总归聊胜于无。
“伊莲会入学高专的吧，如果要调查那件事，这是最好的接近咒术界方法。”
伊莲肯定地点头，“是啊。杰心里也想去吧，之前夜蛾老师问你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已经动心了。毕竟那里是教导和你一样的咒术师的学校，杰正好是非常注重认同感和归属感的人呢。”
倒也不用看的这么明白。
夏油杰心里有些无奈。
“那我就回复夜蛾老师了。悟那家伙，这一年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自从知道两人年纪后，五条悟一直明里暗里让他们一定要入学东京高专，为了成为未来同学，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差当面撒泼打滚了。
伊莲勉强压住想要抽搐的嘴角，“啊，杰也有点受不了了吧。”真的很烦。
“受了这么久折磨，又有点不想这么简单如他的意。”
夏油杰一边拨通夜蛾的电话，一边笑道。
电话接通了。
简单叙述过两人的意愿后，夏油杰得到夜蛾在新年放假前会来拜访的约定。
“好啦，接下来就是怎么和爸妈说这事的问题了。”
夏油杰很是头疼，要怎么委婉又坚定地让两个笃信科学的医务工作者相信这种对他们来说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呢。
“我会帮杰一起说服叔叔阿姨的。”有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可信度高些。
“谢谢你，伊莲。”
夏油杰心中偎贴，摸了摸伊莲的头发。指尖触及她冰凉的脸颊，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给她戴上。
“这是妈妈亲手织的，很暖和。”
伊莲推拒不成，被围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我真的不冷，就是天生体温低。”精灵的体质就是这样的。
夏油杰只当没听见，充分发挥“妈妈觉得你冷”的特色，仔细缠好围巾。又特意走快几步，用自己宽阔的背影挡去冽洌寒风。
坦白的事一直被各种理由拖到夜蛾拜访的前一天。
打了许久腹稿的两人还是不免心中惴惴。
吃完晚餐的夏油爸爸没有如往常那样离开餐桌。
他看着对面两个脸上写满心事的孩子，“说吧，是不是闯祸了？”
夏油妈妈心中一紧，视线滑到伊莲的腹部。脸色白了一瞬后，突然想起大家经常一起吃饭，那些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她的经验不至于看不出来，又悄悄松了口气。
“我们想跟叔叔阿姨坦白一件事，这件事有关于杰的未来。”伊莲见夏油杰一时没开口，抢先说道。
夏油爸爸和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颜色变来变去。
“不会吧，两孩子那个过了？”
“应该没有，我一直看着的，不像做过。”
夏油爸爸松口气，接着使眼色。
“那是告白了？不会是一步到位求婚了吧？”现在哪个年轻人告白成功就跟父母报备的，只有要结婚这种大事才会。
“天哪，我一直以为他们没捅破窗户纸呢！”
夏油妈妈惊喜地捂嘴。
餐桌另一边并排坐着的夏油杰和伊莲就这样默默看着，无视他们俩、突然互相使眼色，脸色变来变去却又不说话的长辈们，心里的紧张感倒是消去不少。
“爸、妈，我必须道歉，一直瞒着你们这件事。”
“嗯嗯，是什么事呢？”夏油妈妈笑眯眯地等着夏油杰接着往下说。
“我其实一直看得见，那些东西，和小时候跟你们说的一样的怪物。”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握住伊莲伸过来的手。
夏油父母愉快的脸色变了，这和他们的想象中的喜讯完全不同。
夏油妈妈不敢相信，“杰，你、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怪物，那都是你的臆想，是我们那时不够关心你导致的。”
“是真的，我一直看得见，只是怕你们担心，后来再也没说过。”
因为你们不想我看见，我就假装自己正常了。
夏油爸爸厉声制止：“夏油杰！你给我住口！没有怪物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怎么就不懂？”
他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世界上存在肉眼无法见到的怪物，而自家儿子却正是特殊的那一个。
伊莲双手握住夏油杰有些颤抖的手，得到对方用力到让她感到疼痛的回握。
她抬头直视两位一直亲切对待她的长辈，“杰说的是真的，我也能看见。”
两人的表情越发可怕。
爱子心切的夏油妈妈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对杰说了什么？”
语气中透着质问，但她很快后悔，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啜泣起来。
夏油杰脸色有些难看，想要说些什么，被伊莲一把拉住。
伊莲知道咒术不会被普通人看见，除非造成巨大破坏，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魔法最适合表演。
一边手搓火苗，伊莲在心里默默吐槽，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个耍把戏的，到处给人表演？
见到伊莲手上接连变幻造型的火苗，以及之后紧接着似是怕人不相信，又凭空由火变成流动的水、变成旋转的风，两人都有些崩溃。
夏油爸爸相信眼见为实，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似是失了气力。
夏油妈妈捂住脸不愿再看，喃喃自语着不敢相信，却又找不出破绽。
伊莲怕两位长辈一下子打击过大，赶紧一人刷了一个治疗术。
感受到心中绞痛一下消失的两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夏油爸爸像是老了几岁一般，有气无力道：“杰小的时候就说能看见奇怪的可怕的东西，我明知道他那么小还不会撒谎，但我依然坚持这是小孩子吸引身边人注意的手段。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叹了口气，一手撑在桌子上，似乎是想借助这点支撑，撑起不知不觉间佝偻下来的脊背。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的说法是最安全的。如果是假的，那很多小孩有过类似行为，杰长大后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如果是真的，”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那我希望他一直瞒下去，永远不要被人发现这种才能。我不想让你去到危险的地方，我看不到、保护不了你的地方。”
夏油妈妈死死咬住手指到破皮渗血的程度，却也止不住泣音从唇边泄出，最后大哭起来。
“我们看不见怎么保护你呀？你要是受伤了，甚至、甚至有个万一——我和你爸爸又要怎么办呢？你就像以前那样一直装作看不见、不知道，像普通人一样过平凡安全的一生不好吗？”
伊莲拍了拍抿着唇、眼眶微红的少年。
夏油杰走过去环抱住自己的妈妈。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们，那些怪物会伤害无辜的人。我有能力消灭他们，我可以保护你们，那我就要站出来。”
夏油妈妈抚摸着儿子已经长大、比父亲还要宽厚结实的背，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油爸爸望着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此时耐心地蹲在地上安慰痛苦的母亲，恍惚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他有着自己的意志和决定。
皱着眉沉思许久，夏油爸爸最终叹了口气。
“你突然来坦白这事，是处理那种东西的人找上来了是吗？”
想来想去，同样有特殊能力的伊莲也来了两三年了，不会这时候才跟儿子说这事，时间对不上。那么，只能是专门处理的人同时找上了自家儿子和伊莲两个人了。
夏油杰忙着安慰自家妈妈，一时没回答。伊莲便开口接话：“是的。其实一年前就有人接触过我们，但我们一直犹豫着——”没有给出确切答复。
夏油杰半搂半抱地将哭到脱力、滑下椅子坐在地上的妈妈扶到沙发上坐好，又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做完这些后，他才插入夏油爸爸跟伊莲的对话。
“因为怕那些怪物越来越强，我一直定期清理着周边，有一次就和他们撞上了。”具体细节就不用告诉自己爸妈了。
夏油爸爸久违地抽起了烟，这还是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的半包。太久不用的打火机好像汽油不多，他抖着手打了半天没打上火，最后还是夏油杰上前帮忙才点燃了这支烟。
他深吸一口，让尼古丁放松大脑中混乱的思绪，良久后开口。
“是那个宗教学校的夜蛾？”
猜得也太准了，夏油杰有些吃惊。
夏油爸爸哼笑一声，口中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将他复杂的表情遮掩得朦朦胧胧。
“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什么宗教感兴趣。”
夏油杰讪笑一声，老实承认了。
“对，夜蛾老师是来邀请我入读他们学校的，那所学校就是为了专门教导和我一样有这方面才能的学生而建立的。”
夏油妈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似乎是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哑着声音开口。
“你一定要去吗？不能拒绝？”
“我必须去。我的能力非常强大又很罕见，得到锻炼后可以帮助很多人。而且有这样的天赋，他们也不愿放手，那边很缺人的样子。”
夏油杰尽量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术式和罕见程度。
夏油爸爸一方面有些骄傲自己儿子在哪里都能成为佼佼者，一方面又更加担忧。
“你去了以后，岂不是什么事都会压到你身上？”毕竟强者总要肩负更多。
夏油妈妈则更关注自家儿子的安全问题。
“那些怪物你都能打过吗？”
夏油杰笑得意气风发，“我是最强的，没有能伤到我的。”嗯，以前不一定，现在得到锻炼的自己确实是这样，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伊莲在一边作证，自从能力得到大幅度开发后，杰就再没碰上能让他受重伤的咒灵了。
“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我们再怎么劝，你也不会改变心意？”
夏油爸爸严肃地注视着儿子，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丁点的动摇。
“是的，我决定好了。”
只可惜，他注定失望了。
“好吧，那个夜蛾什么时候来？我要好好问问具体情况。”再怎样特殊，这终究是自己儿子，做父母的除了包容他、给他留条后路，还能怎么样呢？
摸了摸鼻子，夏油杰眼神漂移，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咳，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