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问心无愧就好,对得起自己就好
姜微是方执背后公关的掌权人,她今天穿得很干练,耳上的大圈耳环衬得她脸更小了几分。
方执在这简洁明亮的办公室耗了点时间,杯里的水已经升腾不出水汽,大约是凉透了。
姜薇突然说一句,
“这几年,你连抽烟的姿势都没变。”
方执愣了愣,把烟灭了,转头看她,似乎笑了,
“抱歉,不该在这里点烟的。”
“要喝杯咖啡么?”
他依旧带着些笑容,“谢谢。”
姜薇去桌边抱起一堆文件,把手机的通话记录也调了出来,平板的主面亮在粉丝对骂的那页。
“你把这些全看掉,再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提议。”
方执一只手肘撑着膝盖,略微前倾,一只手翻着面前的东西。
语气似笑非笑地,
“最近因为我加班了?”
“感谢你让我们挣加班费。”
“我如果执意要加入她的公司呢呢?”
他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当事的回答。
不用看的多仔细,他就知道那一堆文字在表达什么。
姜薇没有劝阻什么,方执向来聪明。
“没人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你敢一个人,那你就执意。
他转着食指上的戒指,嘴角一提,
“我们是合作关系,没有谁能压制谁。”
方执皮笑肉不笑地,
“确实,像我这种没什么实力,还是靠着…”他有些自嘲的开口,
“靠着杨予微。”
姜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不过我能走到这一步的,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难得没长歪了,姜总的照顾功不可没。”
说完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干了。
姜薇从这句话中听出说不出的紧绷感。
大约是太苦了,他拧起眉,抬起的下巴与脖颈间有一道锋利的弧度。
“谁在中间挑事,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不会乱说话。”
方执起身准备离开。
背后有个声音传来,
“钱不能白花,人也不能白有热度,我们想借题发挥,做一份正面的特别企划,正好宣布你退出公司,带领战队加入杨氏。”
他侧身,捏在手里的墨镜架上鼻梁,
“你们随意,但是不要去拉踩她。”
姜薇摊开手,一耸肩,
“我们甚至还帮忙了一些,你也知道杯水车薪,解决问题要找本质。”
方执没说什么,插着口袋离开。
能敏锐感知到外界的危险,并会害怕是件好事。
因为美好的东西就像瓷器,对它们来说,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在房间里乱跑的猫,而是瓷器没有意识到自己易碎。
他伸手挡住电梯门,让一个跑过来的工作人员进来,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
这个道理他很多年前就懂了。
……
朋友的聚餐请了方执,他推脱不了。
人际关系就是用点滴美酒和深夜笑颜建立起来的,与其如坐针毡,不如乐在其中。
他们这类人,早就学会转身换心的本事。
北方十二月的风从长街横过.扫起方执牛仔蓝的外套,他把钥匙随手扔给等待的门童。
穿过长长的外廊,在优雅的音乐里,停在一扇嵌刻荆棘玫瑰的门前。
刚推开门,就有个紫色连衣裙,流苏耳坠长短得宜的女孩子迎上来。
捂着嘴巴,声音柔柔弱弱却难掩激动,
“天呐!真的是你么!你真是方执本人嘛!天呐!要哭了!”
方执惊了一下,没想到朋友聚餐会有陌生。
他点点头,向前迈步。
女孩在身后和另一个女孩讲话,语气兴奋,
“我偶像!我偶像哎!天啦!”
方执挑走杯酒,和几个朋友打招呼,还没坐下,一股西柚味卷过来。
“方执我是你粉丝,真的超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打比赛就喜欢你了,能加个微信么?”诚恳而清甜的开口。
他挑了挑眉,是个瞧起来阳光型的女生,他向来不反感给人积极活力印象的女孩。
抬起左手握着的手机,三环交错纠缠的白金戒指圈在食指。
无意间用手机敲了敲持酒的右手腕,
“抱歉。”
女孩带点明白但不死心的表情
方执把手机放进口袋,
“我没有加粉丝微信的爱好,不好意思。”
女生失神的离开,连&34;没关系’都忘了说。
许念戏谑他,
“予微姐还是魅力大啊,都分开那么久了,还让我们方执如此洁身自好,真堪难得。”
方执弯腿要去顶他膝盖,他笑着躲开。
许念长长“哦”了一声,
“啧啧啧,方执你还真是长情啊。”
“她是不同的。”
方执弯腰正找火机,左耳那只碎钻耳圈时明时灭,眉头轻皱。
许念捏酒的手指看着方执,贱兮兮的开口,
“不过也没什么用咯,你当初把人家开给你的公司直接变成你的,你当年卷款跑路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津津乐道呢。”
时针滴滴答答的推动着恒星更迭。
方执手里捏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走过去撑着栏杆,白色长袖的背后是洒脱的墨泼字母,张牙舞爪却衬的他背影单薄。
“所以我说我贱啊。”
方执轻轻吐出口烟圈,
“得到了不珍惜,现在又反过来怀念,有病。”
“我说方执,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干出那么样一件事呢。”
方执没有言语,静静的望向远处。
许念走过去斜倚在他身边,姿态舒展,喝着一杯低度数的甜酒。
好看又有气质的男人总是享有特权,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端的是矜贵公子的架子,玩的是前朝旧皇的弦月,饮的是风姿绰约的凉酒。
“前几日我生病痊愈,老爷子宴请了许多人,说什么是个喜事。”
许念低低笑起来,
“我请你过去,你也不去。”
“你的宴会太伤神,而且又不好玩。”
许念摇着杯子,饶有兴趣的开口,
“是不好玩,还是玩不好。”
“你觉着呢?”
方执余光看他一眼。
“那天你该去喝一杯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你不想去,但予微姐的工作和公司需要那杯酒。”
“我有数。”
“你有数?你有数个屁?那你把你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再还回去啊。”
方执脸色沉下来,许念笑的有点幸灾乐祸,
“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玩什么事后愧疚呢?”
方执语气冷淡,
“那也比我什么都不做好。”
方执这个人,笑的时候那叫面若冠玉,一脸春色,不笑的时候那叫一脸包公,还带着疏离。
“你现在站得这个位置,是个好位置。”
许念指向远处,
“看到了吗?万家灯火都在你脚下,这样的风景此间少有。”
方执看着远方的灯火,像星星喝醉了到处乱跑,幻灭不定。
又像明月跌进深海,银色煌煌。
“人这一生,也许要有诸多遗憾。”风滑进方执的衣袖。
他弹掉最后一截烟灰,往回走,“这个位置好看是好看,可我不喜欢。”
既是谋局,又岂可孤注。
“方执,你以为你能赌得赢吗?你甘心吗?”
“怎么?你是觉得我会输吗”
“你本就骗了她。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现在给她的能抵得过温儒景给她的三分之一吗?”
“你懂个屁!”
“该清醒的人是你!”
方执没有回头,
“许念,你站在那种地方久了,就不冷吗?”
“那种不可一世和不堪一击的英雄梦,我八岁那年就不做了。”
方执突然就笑了,对着许念似笑非笑的说,
“许念,我问心无愧就好,我问心无愧就好……”
———你在乎和珍爱的东西,未必就不会变成你脆弱和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