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战后整理
长枪立地，战袍之下是颓废跪坐的手下败将。龙渊手上枪柄一转，一缕青丝飘下落在天女手中。天女垂头，把娇嫩的脖子搁置在银白色的枪头上，冰凉的刃口紧贴着喉咙。
天女绝望地闭上眼，自认被俘：“是我输了，你杀了我吧。”她说话时喉咙带动的肌肉使得紧贴枪刃的皮肤瞬间割破，一丝丝鲜血从细小的伤口处流下。
龙渊看不上她的这幅样子，枪花挽起，收了那杆银枪，她后退了几步，转身对后面的人道：“来人用绳子绑好，把她的嘴堵死，别让她伤了自己，带到刑狱，等待我亲自审问。”
手下官兵立刻拿着麻绳将天女捆绑的死死的，天女顺从地被绑住，可对于龙渊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这件事她放声大笑。
女人尖利刺耳的笑声在整个静寂下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明显，只听女人张狂地吼道：“龙渊！龙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不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龙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龙渊离去的脚步一顿，她迟疑地回头看向身后的疯狂的女人，眼皮半阖了半晌，可最后还是扭过头离开了。
青丘境内，妲己看着在自己这里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眼下就要离开的几人，当然，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于这些她历来看不惯的人来说，她觉得这次的突然到访绝对是有问题的。
妲己在最后离开的伏羲和女娲准备走时腾地起身，开口道：“等一下！”
伏羲和刚起身的女娲一起回头看妲己，一半身子已经站在空间旋涡内的冥幽夜也转身看着沉着脸有话要说的妲己。伏羲抬了抬手示意冥幽夜没事，叫他先离开。冥幽夜犹豫地驻足片刻，最后还是扭身走进了旋涡中。
女娲正对妲己，笑着道：“怎么？这是舍不得我们了？”
妲己没理会女娲这带有强烈暧昧意义的话，这是女娲对自己一直以来实行的话术，为的就是给自己造成一种两个人之间很熟络的假象，可惜，自己不吃这一套。
妲己直切要点：“你们在我这里呆了这么久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她的脸色有些冷，这显得她是十分认真地在问出这个问题。
“哎呀，不就是我们想来……”
看望你这三个字还没等女娲彻底说出来，她的嘴上就被妲己挥袖用一片桃花瓣封上。
妲己冷眼看着女娲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别拿出套糊弄我了。”
女娲脸上的嘻嘻哈哈和玩世不恭的姿态瞬间收起，板正起脸来，整个人清冷起来，看起来似乎是跟塑像一样。
伏羲嘴角轻轻一勾这是很轻的一个微笑，他温言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妲己看着伏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毫不遮掩眼神中的警惕和问查，因为她要用全力来看清这些人口中的真真假假。
她问出了心中的第一个问题：“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躲避。”伏羲没有欺骗的语气，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跟自己之前的猜测差不多，能让各界之主来到这里，肯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中他们肯定的发现了有什么不能招惹的人物。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是谁？”
问题简洁到不能再简洁，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天道。”
果然，不然不至于这样。
“为什么？”第三个问题。
伏羲道：“天道想借妖王之手令其与神奈互相残杀，一死一残或两败俱伤。我们不想掺和进这种纷争中，所以在小娲提出来你这里避风雨的时候，我们就认同了。毕竟，主动来这里比天道亲自下手把我们封印起来不许我们下场干涉要来的划算多了。”
听此，妲己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莫名地去替那个跟自己有传承的孩子委屈，第四个问题问出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压抑不住地在颤抖。
“为什么非得是她？”
伏羲语气平淡地叙述事实：“因为她是灵胎。天道衰弱，他需要灵力维持自己不至于泯灭。符离和神奈，就是最好的灵力来源，只是符离发现了他的事情，被他杀了吸取了灵力。龙渊的诞生，就是天道为了打压神奈而强行捏造出来的。”
“知道弑神箭吗？”一直沉默的女娲突然问向妲己。
妲己懵懂地看着女娲。
女娲道：“只有跟灵胎一样至纯至臻的灵气所铸的武器才能杀死灵胎，可天地间至纯至臻灵气全部凝聚成了灵胎，能找到那么一丝一缕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龙渊第二世为弑神箭所杀，弑神箭为天道所铸，所铸箭头的来源是符离身上的骨头，也就是灵骨。”
妲己狐狸眼睁大，她确实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但当她现在知道了这种事情之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女娲拿出自己的手帕，卷着蛇尾来到妲己面前，继续道：“还记得我鳞片化作的那条紫色的小蛇吗？他是妖界的蛇王，是你“女儿”龙渊的姻缘。”
“我知道。”妲己接过手帕捂住了口鼻，她吸了吸上面檀香气，心里镇定了许多。由于有些捂住了口鼻，所以她的声音透过手帕来听是有些闷闷的。
“还记得当时看到的龙渊吗？她的脖子上……”
女娲一步步诱导妲己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妲己瞬间记忆起，皱着眉头试探地道：“她脖子上有个刻有黑色咒痂的白色项圈，看着像是块骨头做的。”
女娲点点头：“那个就是符离的骨头。”
妲己险些没吐出来。
女娲一边拍着妲己的后背一边继续道：“天道就是用那个东西来吸取龙渊身上的灵力。”
妲己闭上眼。
女娲把自己的那块手帕留给了妲己，自己则跟在伏羲身后来到那个开了很久的旋涡前。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妲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首。
伏羲对身后的女娲道：“说完了，就赶紧走吧，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另一边等太久。”
“我知道的兄长。”女娲冲伏羲笑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伏羲点头就离开了。
妲己见伏羲离开，说出了最后要问的问题。
“她的姻缘线，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灼灼，“我能感受到，随着那六个人的死去，龙渊的精神情况和灵力能力越来越差。”
女娲平静地讲出不平静的事实。
“万物都不会是十全十美的，哪怕是天地所生也是。”
“灵胎的弱点在于一个情字，所得情爱愈多，最后失去之时也就受创愈多。”
这句话在妲己的脑海中无限回荡，她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双腿笔直地站在原地，然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幽幽的悲鸣呜咽声响起，宽大的衣袖遮住了面庞，只有哭泣的人才知道自己哭的有多狠。
女娲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她没有再说话，没有出言安慰妲己，只是轻飘飘地拂袖离去。离开后，撕裂出来的空间旋涡收缩消失。
京城守卫至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上一场早朝，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部捋清楚。
天道死后，神奈也离开了那个幻境，破天荒地帮了龙渊一把，并且提供了友情帮助——清除经历了这场战争的凡人有关于朱雀降世这件荒唐事情的记忆。
他把那夜战况扭转编撰成是因为龙渊醒来带头冲锋，士兵们被鼓舞和赌上身后家人性命才击退的敌军。
朝上，龙渊执笏发表意见，文官中原本属于韩重锦阵营中的人此时因龙渊守卫有功纷纷闭上了嘴。慕衿按例奖赏了勤王救驾的军队，将带兵前来的将军封官加爵之后，就开始愁接下来的事情。
韩重锦死在宫殿废墟里，发丧一事该好好考虑。慕衿捏了捏眉心，脸上的疲劳尽显，虽说韩重锦死后原本属于皇帝的权利再无人可以挟制，可这一夕之间跟随至高权利而来的还有天大的责任。若说以前朝堂之上自己能与之争夺的人有韩重锦这个领头人，现在慕衿只能提防朝中几乎除龙渊外的所有人，毕竟人心难测，鬼知道这些官员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
说完韩重锦的事情，按照了文帝生前遗志，帝后不同葬，葬入妃子陵中。慕衿抬头就看见寥丞相和韩丞相不在朝中，问了百官，吏部尚书陈言道两位丞相都上书请辞了。
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干系，皇族中唯一倚靠的韩重锦倒了，他们自然得逃的远远的，最起码不至于事后被皇帝一道圣旨下来砍了全家的脑袋。
慕九霜逃跑，那位廖太妃一夜之间担惊受怕白发满头，第二日知道了朝上寥丞相请辞一事一口热饭没咽下去卡住了喉咙，被活活憋死了。慕衿只好再安排好她的丧事。
龙渊察觉到慕衿的焦头烂额不知道从何下手的心思，首先开口点醒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陛下，臣有奏。”
慕衿一见龙渊出列，如同获得大赦一般连忙问道：“将军何事上奏？”
“臣认为，眼下太皇太后一事最为要紧。”
慕衿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好，他和龙渊明明没少被韩重锦算计使绊子，龙渊这时候怎么还能为韩重锦说话，可是一想到龙渊不是这样宽容大度的人，就知道这句话只是用来引出下面的重点的。于是他也没出口，继续听龙渊往下说。
龙渊见慕衿认同自己往下说，就道：“可是这件事情陛下已经有了圣裁，我们也就按下不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战后我们该如何恢复民力国力。”
慕衿瞬间被点醒，龙渊说的不错，眼下朝廷皇家的事情都不算事情，最重要的是百姓！轻轻拍了拍大腿，自己怎么能被这些东西缠的头疼呢？
当初说要当皇帝的初衷不就是要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吗？
于是慕衿当即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皇宫损耗严重，若是现在就重建成之前的规模未免过于劳民伤财，不如改小，一些东西安排有司与商贾买卖，换取的钱财一部分入库，一部分换置了米面同国库粮仓里的一齐发放给灾民。以工代赈，安排灾民参加郊外水利的建造，住所由工部负责，就先安排在郊外吧。”
“待到作物播种时节，诸位爱卿随朕一同下地行春耕礼。”
“与十八部互市，换回的马匹耕牛买于百姓商贾，买者以五年为期向朝廷缴纳精壮牲畜一次，买者还可以减轻徭役赋税，买回去的马匹耕牛随意买者自行耕种田地。”
慕衿又道：“皇宫即现在重建，也就用不上那么多宫人侍奉，选一批已经适婚的宫女和年岁偏大的宫女回民间准予婚配。”
“至于十六部战败归属一事……”慕衿点到了重点，他没把话说完，把问题抛给了百官。
龙渊自然不愿意去跟百官撕扯这种事情，于是默默地后撤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低头听其他人的说法。
果不其然，朝中纷争开始了，几位大臣就像小姑娘扯头花一样在这方寸的朝堂上吵了起来。
一个大臣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现在先不急于收割十八部土地，一个先选择在当地交流，使文化交融，实行汉化草原的目的。”
这位大臣当即跳出来反驳：“臣认为此法不妥。长生十八部是用了多少将士们的性命才得到的这个结果，这样绝佳收服的机会，若是放过，那就如放虎归山，待十八部恢复元气重新强大起来，必将再次成为祸患呐！陛下！”
支持第一位大臣的人出列：“国经大变，十八部掠夺之处的百姓居无定所，国君为处理国内琐事便已经劳心伤神，再分心之利十八部地区恐不利国君安康。再言，十八部习俗文化与我朝的中原文化习俗大异，若是真的不以书同文车同轨输入，直接并入我朝疆土，那么该如何管理这个蛮夷之地，这位大人可想好了？”
“臣……”
还不等这位大臣说出口，支持不急于吞并十八部的大臣里就蹦出来了一个接着道：“若是地方管理用十八部的人，若其虚情假意佯装臣服该如何？其如果不臣服，则极有可能欺上瞒下。”
支持吞并十八部的大臣也出来了一个：“可派我朝官员监察。”
“依臣愚见，此也不为万全之计，若有判心，如上一同。”
“那便我朝官员管理！”
“习俗不通不知，管理不利，若管理分心，只怕纠纷争执，最终引起争斗战事难以安定。”
“我朝良将强兵不胜枚举，大可出兵镇压。”
“臣反驳，双方本就文化习俗不通，治理地方的地方官应以收民心为主刑镇为辅，轻易出兵恐失民心，然则战争又爆发，此时我大燕刚经历大战，局面会对我们不利。”
“臣认为，我大燕泱泱大国，得名君，有忠将良相天下才子，怎惧其区区弹丸之地蛮夷之族！”
这话听得慕衿直翻白眼，虽说不该过分打压自己这边的士气和威严，但是那臣子动动上下两瓣嘴唇就把耗费近一年的战事说的如此轻松，这豪情壮志，可不见他围城的时候穿盔甲上阵打仗。
一个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龙渊回头一看，正是镇守顺德门的那个年轻进士，她听紫烟说过，此人可是个脖子硬的，果不其然，这新科进士当即反驳：“大人可不要忘了，眼下的宽和以待并非是我们向他们妥协或者示弱，是为长远打算。”
“黄口小儿！你知道的就多么？”
慕衿支着头的手放下，眼看着各执一词的双方就要破口争论，他怕被吵吵的头疼，于是说出了皇帝的惯用话语。
“诸位爱卿，此事再议。”慕衿挥挥手。
左祝立刻喊道：“退朝！”
双方在退下时都瞧不上眼地小声嘀咕对方，慕衿苦涩地笑一笑，叫住了快要跟随大部队溜走的龙渊。
“阿姐，你要去哪里？随朕聊聊。”
没有逃跑成功的龙渊：“…………”
慕衿微笑，龙渊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在原地。旁边走过的大臣明白这是有内里话要说，于是纷纷加快脚步往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