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真的害怕这种热情款待
“所以,我才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初将军啊。”
“拜访?”慕衿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这位老将军在朝堂上几乎就算的上是半隐退的状况了,他性格孤僻到朝中一个结交要好的大臣都没有,若不是我有母亲龙家的缘故,那位老将军可能连朝都不上了。之前就是整日的告病休假,除了例行的训兵巡防,他压根都不怎么露面。”
“瑶姐姐曾说过初家的初瑜,从三十岁开始便一直在自己父亲手下做事,算得上是三朝元老,既然要备战,那么我得向他去了解军中一下情况,登门拜访是必须的。”龙渊语气中透露出满满地无奈。
冷邢月皱紧双眉,命令道:“渊,养好,再去,不然不肯。”
龙渊笑着摸摸冷邢月的脸,道:“好好,我听你的,养好再去。”
紫烟没眼看的将头埋进慕衿胸口处,慕衿笑咪咪地搂住紫烟。
白虎左右看看,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在这里显眼,他都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在这里,默默地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灯盏烛台。
龙渊注意到白虎的动作,笑着说:“嗯,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白虎放开烛台,开心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龙渊几乎脚就没沾过地,吃饭被冷邢月喂,穿衣是冷邢月亲手穿的,就连出去晒太阳也由冷邢月背着或者抱着。
这样下来,龙渊自然是忍受不了的,每当龙渊抱怨时,冷邢月就亲一口,再说,那就再亲。一个吻下来,就把龙渊的话堵住了。
“我想走动走动, 月狼你就允了吧。唔!”
“不准。”冷邢月的声音冰冷,眼神不容拒。
龙渊撇撇嘴,看着冷那月给自己剥着进贡的荔枝,再喂到自己嘴里。
“可我都在这殿里养了好几个月的伤了,唔!”
“再养半个月。”冷邢月接着剥荔枝。
“可是打仗的事情要紧啊!”
冷邢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双眼盯着龙渊,郑重其事的说:“紫烟说过的,半个月。”
“好吧。”龙渊妥协,她其实心里明白,冷邢月心中有阴影,他只想再好好地守自己一段时间。
半个月后,龙渊终于被冷邢月应允可以活动了。
这半个月以来可没把龙渊憋坏了,一得到准许,那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提起剑,练起以前龙瑶教给她的功夫来。
耍完剑,龙渊呼出一口气,心里高兴着龙瑶教她的那套功夫没丢,走下台子的时候刚好撞见了站在台前树旁的慕衿。
慕衿递过去一方手帕,龙渊擦着汗问:“下朝了?”
“嗯,听宫人们说阿姐在这儿就来了。”
“在这里站多久了?”
“刚来。”
龙渊手里的手帕被慕衿拿回。
突然,树叶晃动了几下,紫烟从树上跳下来,道:“撒谎,明明在这呆了快一个时辰了。”
龙渊打趣她:“怎么,你这上树掏鸟窝还在上面计着时辰啊?”
紫烟哼哼几声走到慕衿身边。
龙渊笑笑,问道:“衿儿,身体有无异样?”
“尚好。”慕衿回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我以后就不住公主府了,我住将军府里。”
“现在就走?”慕衿皱眉,他还想着跟龙渊多呆一阵子呢。
“嗯,时机紧迫。”
“刚好,我今日在朝上刚下旨让阿姐你重新顺承龙家的爵位,若我再拦着你,倒成我的不是了”慕衿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龙渊拍了拍衿的肩膀,离开了练武场。
慕衿叹口气,紫烟听见后,习惯性地抱住他将耳朵贴在慕衿的胸口处,把慕衿紧握的手指一点点掰开后十指相扣,闭上眼聆听着慕衿沉稳的心跳声。
这是在慕衿醒来后紫烟经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为了听着心跳声来确认慕衿活着的事实,安抚自己的害怕失去的恐惧。
龙渊赶到将军府,景象是何等的萧条。
层层剥落的朱漆,露出具有纹理的干朽的木头,锈迹斑斑的门环早已失去了早先的金光,褪了色的对联与墙缝中生出的足有半人高的枯草遥相对应,重重叠叠的屋檐从爬满青苔的高墙上伸出来,只有大门的规格还在固执的宣扬门第曾经的华丽。
龙渊试探地扣响着剩下的那个门环,她不确定这里还会不会有人居住。
“吱呀——”
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老头,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
老头看到龙渊后,急忙忙地冲到她面前,激动地握住龙渊的手问道:“将……将军?”
龙渊先是对此感到不解,后来一想就明白了。
虽说龙渊的血有三重,她的命也是那第十尾所化,样貌随妲己九分像,但当初龙渊还是灵胎时也有按照龙瑶的模子长,如此一看,龙渊又与龙瑶有七分似,也不怪这位老人会认错人。
“老伯,我不是龙瑶将军,我是龙渊。”
老伯垂下眼眉,神情肉眼可见的失落,喃喃道:“不……不是啊,也对,年纪对不上的。”
龙渊轻拍老伯的手,提醒道:“老伯,我虽不是龙瑶将军,但我是龙瑶将军的女儿啊!”
老伯眼里的泪无声落下,把龙渊的手握在手心里,拍着龙渊的手背欣慰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按理来说,龙渊当时的年纪应该唤龙瑶一声娘,但因为灵胎成长的缘故,龙瑶看不得这么大的孩子可娘,就让龙渊叫自己为姐姐。
“老伯,怎么称呼?”
“叫我权叔就行。”权书领着龙渊进了将军府。
他当年不过十五六就跟在龙城飞身边出谋划策,现在已经五十多了,念及旧主恩情,一直不肯搬离镇国将军府,带着信得过的下人一起打理着将军府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朝堂过于混乱还是韩重锦的授意,将军府一直都没有被收回充公,他们才得以一直留在将军府里。
权书一边给龙渊带路一边热情介绍着将军府里的一切,看到龙渊的视线在房屋画廊上停留,就说道:“虽然下人不多,但打理事物来也算井井有条,只是物件都有些破旧,将军不要见怪啊。”
龙渊点头没说什么,心里想着,不如哪日多出时空来修补一下门木。
这御赐的将军府也算是实在太大,一直走下来,脚都酸了。
当龙渊路过一个院落时,打算进去歇歇脚,走进去,就见院落内一个七八岁男孩正跷着腿嘴里叨着一根狗尾草躺在一张石桌上睡得正香。
权书见到,上前就薅起小男孩的耳朵道:“初初仪!让你背的兵书和谋集都背过了?”
“快了,快了!”权初仪捂着耳朵嚎道,“爹!唉!疼!要掉了!”
“那还不快去背!今日要还背不过你也就不用吃饭了。”
“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龙渊上前,她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滑头逗的想笑。
权书一拍权初仪的后背道:“叫将军!”
“将军好!将军再见!”叫完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权书用满是歉意地语气道:“对不住,将军,犬子不听管教,这可如何是好!”
“男孩子嘛!爱玩是天性,他才七八岁。”
权书叹气:“将军,您是不清楚,我们权家历代的青年才俊都是为给龙家做军师才出生的,老了便打理府内事物。这小子是我的老来子,平日里叫他姐姐和娘惯坏了,这今天才在将军面前闹了笑话。”
“他这样小,就算现在就去打仗,您让我带他上战场,我都不会带的。”
权书没搭话,只是摇摇头,领着龙渊进了院内的主房,道:“这个房间就是瑶殊的房间。”
瑶殊二字则是龙瑶将军的小名。
“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到一脚踏进棺材里的年纪了,叹只叹这旧物仍在人却从没回来………”
两人沉默了很久,权书推开了房门,道:“将军,走吧,我带您去寒梅园住下。”
龙渊看了一眼房内放的整齐的陈设,转身出了房门。
寒梅园,这其中肯定是有寒梅的,只是现在花季已过,枝头花瓣凋零,残留到现在的花又平添一股凄凉寂寥之感。
权书带着龙渊进去后,龙渊问道:“权叔,家中可有龙家将的轻甲?”
权书的动作一顿,点头道:“有,当年原本让机输院打造,但是不知怎的多打了一件,现在就在库房,将军要用的话我马上就派人去取。”
“好。”
“不知将军要甲衣做什么?”
腿脚利索的下人已经将甲衣呈上来了。
龙渊笑笑:“去拜访初瑜老将军。”
“那将军还回来好吃晚饭吗?”权书想到初瑜的那个个性,料到这人一定会留龙渊吃饭。
“那是自然。”此时的龙渊还不明白权书眼里的同情之意是什么意思。
出了府邸,跃上马独自一人向初府走去。
而初府此时有些不太平。
“皇上也真是的,随便寻个人作将军,也不知道认错了没有!”初瑜刚巡营回来,将手里的马鞭往桌子上一甩,猛地发出啪的巨响,好在那桌子结实,只是抖了抖。那花白的胡子看得出他是真的老了,可刚刚的声音却浑厚清响。
“将军,门外有人求见。”一个仆人说。
初瑜还在气头上,瞪着眼睛气冲冲地说:“不见。老子谁都不见!”
仆人有些难为情的说:“是长公主。”
“老子管他是谁,什么狗娘养的长公主!不见就是不见!”
“怎么,初老将军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龙渊穿着白净的甲衣跨进正厅的门。
“……你!”初瑜回头要发飙,却看见几个家仆和士兵低着头,脸上无一例外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龙瑶!?你怎么回来了?”
龙渊无奈的闭眼,得,又有人认错了!
初瑜晃晃脑袋,说道“不对,不是龙瑶,是长公主。”
“初老将军可算是明白了。”龙渊叹了一口气。
“来人,送客。”初瑜坐在座上挥手与意撵人。
龙渊打开伸来家丁来抓自己的手,道:“老将军,我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您老就要赶人啊!”“老子又不承认你是龙家的将军,王孙贵族到老子这儿一样撵。”
“这样子?”
“样貌相似不足为奇。”初瑜喝了口奉上来的茶。
龙渊一咬牙道:“那这个呢?”说着从怀中抽出一支竹笛将那穗取下,初瑜拿过穗子看了几眼,当看到上面系着的一块玉佩,眼眶唰地就红了,忙道:“快快快,快上座。”这态度转变的反倒让龙渊有些受宠若惊。
那块玉佩上是将军和书生,正是当年龙城飞赠与文帝慕微风的那块。
初瑜大手一挥道:“把窑子里的那坛好酒取出来,今日本将与龙将军不醉不归!”又小声问龙渊:“龙将军能喝吗?”
“能。”龙渊接过笛穗,“但今天是有要事与您商量的,这酒便免了。”
“什么事?喝酒是不耽误的!”
“关于军营里那三大营的事,只是鹰营的玉鹰符在您手中,而圣上有意鹰营的事情…………”
两人一直谈到天黑,龙渊这才发现,原来这初老将军只要一谈战事就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即带兵去打仗。
对于鹰营人数太少的事,初瑜表示他早就考虑到了,韩重锦干涉朝堂的时候有意打压武将捧高文官,这就导致原本文武平衡的朝堂多少开始重文轻武了。边疆异族虎视眈眈,朝廷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提防,才能保全子民安危。
初瑜屏退了所有下人,对龙渊道:“其实我们这些武将是知道圣上的意思的,只是之前太皇太后对朝堂的干涉过于严重,颇有牝鸡司晨的意思。打压武将到武将官列都没有新鲜血液补进,除了当年文帝在时提拔上来的还活着的几个武将外,朝堂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用武之将。圣上说什么也是龙家人生下来的,朝中武臣中我们这些还活着、受过两位龙将军恩惠的老不死的,早就借着各种由头收了一批新兵在操练了,也明白三大营是最重要的,所以新兵都安排进鹰营了。”
龙渊点头,询问完要事后,转身便走,初瑜却伸手拦下她,热情地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妨坐下,烧几个好菜,今夜我们一醉方休!”说完,也不给龙渊拒绝的机会,高声吩咐下人去做菜布席。
龙渊谢绝:“不了不了,多谢老将军费心,家中老弱幼小我是实在放心不下,便不在此逗留了。”
“说这话就见外了,走走走!”
初瑜根本不给龙渊机会,拽着龙渊的盔甲就要把人拖走灌酒。龙渊忙不迭地要挣脱出来,谁知道初瑜力气颇大,她又担心伤着老将军的腰骨,竟然就这么被初瑜按在了饭桌前,被初瑜一顿猛灌,撑的腿都有点打转。
这一刻,龙渊突然明白了离开将军府时权书看向她那同情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这种灌酒的方式,就算是能喝的人也得被灌的连妈都不认识!
好在龙渊不会醉酒,在推杯换盏几十轮之后,终于灌醉了初瑜。
挥手谢绝仆人递来的醒酒汤,龙渊干呕几次之后对仆人道:“你家将军醉了,送他回去休息吧,我,呕!我就回府了。”
“将军,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给您套辆马车吧。”
“没事,我就是喝的太多,顶上来的,没醉。”
仆人道:“既然如此,天黑路滑,龙将军可要注意安全。”
“好,别远送了,把我的马牵来吧。”
龙渊疲惫的笑着出了初府回到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