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他有关22
杜随音想到徐周决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理由拒绝。而且就算是拒绝,又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好好说话不行吗?一定要用“找别人毁了重画”这种戾气很重的句子吗?
“你都已经画了整整四天了,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吗?”杜随音尽量缓和语气。
“有什么不合适的,”徐周决看着画,“创作的过程中很多时候都是白费力气。”
“你把你的理由给校长说去。”杜随音说。
“你都说是校长了,”徐周决说,“你觉得以我这个理由,校长可能答应吗?”
恐怕不是又一次对峙,就是又一次3000字检讨书。
徐周决想想太阳穴都是疼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画作,转身拿起一旁的抹布,作势要去打湿后擦掉——完全没有一点儿不舍的神情。
“徐周决!”杜随音都看不下去了,不可置信地拦在他面前,“你做事就一定要这么固执?你一定要和校长对着干?你能不能和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的人才刚刚对你改观……”
“我没商量吗?”徐周决挑眉,“四天前在干什么,晚自习在干什么,在班主任办公室干什么?不是在商量吗?敲定方案的时候可并没有说这项。”
杜随音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能画人,就照着画也……”
徐周决拧着下眉头,打断她:“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好。”杜随音换了个口气,“那先不要擦,如果校长答应……”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说话?”徐周决隐隐暴露出不耐,“我说了,他不会因为,差生,徐周决,这么简单的理由,放弃他的想法。”
毕竟他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徐周决近乎讽刺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那两个字将杜随音刺了一下,她白净的小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之前还说两人相处融洽,宁昔时就见证了两人吵起来的过程。
早知道如此,她当时就应该去跟着做一下赌注。
徐周决越过杜随音,向着校园墙旁边的自来水池走去。宁昔时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和很多次一样,是他习惯的力度。
但他现在心情不算好,所以知道她要阻扰,也是皱着眉头的模样。
宁昔时仰头看着他说:“我来画。”
徐周决和杜随音同时看着她。
宁昔时记得他刚才站在身后的样子,说起成品时的几分期待,带她看视角的几分得意与傲然,和他提升150名时又有着些许不同。
她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她不是舍不得墙上的这幅画,她只是希望以后每每看见这幅画时,能想到他这样的神情,而不是争执、遗憾和难过。
所以——
“你别毁了它,我帮你画好不好?”宁昔时说。
杜随音几乎能立刻想到徐周决的回答,同样是学过绘画的人,她知道作为一个作者,对于自己的画作向来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画作所能表现出来的情感,效果,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加入而截然不同,越是骄傲孤僻的画家,越讨厌别人对自己的作品进行窜改。
所以刚才徐周决才说,要么由他继续,要么毁了换人。
她静静地看着宁昔时,为她说出这句话感到可惜。
这势必会引起徐周决更大的不满。
但等了好久,徐周决都没有丢开宁昔时的手。
“你画过画?”徐周决问。
宁昔时说:“只画过儿童读物里的。”
徐周决想起了《海的女儿》。
和他的能力比起来,她甚至不能算入门。
徐周决捏了捏手中的毛巾,好半晌才说:“我考虑一下。”
宁昔时轻轻笑起来,很以前一样,很乖地说了句“好”。
而杜随音看着徐周决,终于在心底明白了什么。
……
晚自习后,宁昔时从图书馆出来,天空被黑幕遮盖,学生离校的身影匆匆。
路过自行车棚的时候,路灯下照耀着前面两个推着自行车的女生,走得很慢,几乎挡住了她的去路。
宁昔时看了看左边的格子短裙大长腿,顿了顿,转身换了一条路。
她按照熟悉的路搭乘公交车,路上发生了交通车祸,造成拥堵,宁昔时坐在朝窗外看去,又看了格子短裙大长腿。
宁昔时:“……”
她闭上了眼。
从公交车下来,走在僻静的小路和树林下,眼看着小区大门就要到了,从左边的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放开我。”
宁昔时好巧不巧,就听见了这道声音,又好巧不巧转头看了一眼,在树林微暗的地方,视线中再次出现了格子短裙。
宁昔时觉得今天真的是撞了鬼了。
“你把钱拿出来我就放开你。”抵在杜随音面前的一个男生,深秋季节穿着黑色外套搭配人字拖鞋,看起来人高马大,声音异常沙哑。
“我没钱。”杜随音咬牙说。
“放屁,”男生哑着嗓音吼出来时,非常难听,“我昨天才看见他给你了五张红票子!”
男生伸手直接抓过杜随音的长发,往后重重一扯,一点儿也不像在校园中的乌黑靓丽:“快点儿,分我两张!”
手机在震动,男生更加不耐烦,将杜随音的头皮扯得青筋暴起,嘴唇微张。
杜随音死死瞪着他,没有就范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树林外面的狭窄街道传来:“爸爸,杜姐姐在那边,我去喊她,一起回家吧。”
一位中年大叔手里还牵着自己老婆,一脸震惊地看着一个陌生姑娘叫自己“爸爸”。
宁昔时抓着大叔的胳膊就向杜随音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拿出电话,说道:“哥哥吗?我马上到家了,你在门口接我?好的我和杜姐姐一起过来。”
宁昔时的力气很大,然后扬起微笑,朝着杜随音的方向招手,喊道:“杜姐姐,你在干嘛?”
人字拖男生和杜随音同时一愣,前者放开了后者的头发。
“艹。”人字拖低声一骂,很没有道德地随地吐痰,“我下次再来!”
说完他看了宁昔时旁边的中年大叔一眼,转身踏着拖鞋抛开了。
而剩下的三人,除了宁昔时敛下笑容一脸平静,剩下三个堪称姹紫嫣红。
最先反应过来是被中年大叔牵着的女人,大步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就骂:“好你他妈个王明德,你女儿都这么大了还骗老子是单身,你要不要脸啊死混账你还敢冒充单身男人来相亲!!”
宁昔时:“……”
中年大叔一脸“我就操了”的吃屎模样:“我认识你吗你到处叫人爸爸?!”
“很明显,”宁昔时淡淡地说,“我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了,看不出来吗?”
中年大叔喘着气,心想早知道就不为了什么情调走劳什子小树林,真是年纪大了什么都能遇到。
宁昔时懒得过多解释:“谢谢你刚才没有拆穿。”
或者谢谢你脑子刚才还没反应过来。
总之她设想了最坏的情况,但好在事情没有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宁昔时抱着书转身就走。
她向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知道杜随音跟在她身后,也知道大概不出十米,杜随音就会憋不住。
“你为什么救我?”杜随音说。
宁昔时没回答。
杜随音加快了脚步,挡在了宁昔时前面。
她做梦也没想到,刚才救自己的人,会是宁昔时。
而宁昔时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在第一次看见杜随音的时候觉得熟悉了。
她们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偶尔会在大门口遇见。因为出门的交通工具不同,所以只是偶尔而已。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出手,宁昔时只有两个字:“路过。”
杜随音看着她。
小区路灯不太明亮,但依旧能看见宁昔时左脸颊处一道很淡的疤痕。
“你一定有什么目的。”杜随音近乎认真地说。
宁昔时淡淡地看着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宁昔时,”杜随音仍旧挡在她面前,明显不想让她离开,“谢谢,你想要什么回礼,我都会答应。”
宁昔时说:“我对你的回礼没有兴趣。”
“但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杜随音轻声说,“……尤其是欠你的。”
宁昔时真觉得今天撞鬼了。
她轻轻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树木,看着落叶从树干上飘落至地上后,才叹了口气:“任何事情都行?”
“是。”杜随音点头。
“好。”宁昔时点点头,重新看向她,言简意赅,直入正题,“你是不是喜欢徐周决?”
只这一句,她果然看到了杜随音瞳孔深处的惊骇。
宁昔时平淡的,一字一句告诉她:“那就希望你,无论任何情况、永远、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他。”
杜随音的眼中掀起了片刻风暴,在经历了惊骇、慌乱、恐惧和不可置信后,终于回归了平静。
残余了“不愧是你”四个字藏在瞳孔深处。
她点了点头,嗓音微嘲:“我原本也没打算说……但也希望你不要把今晚的事情流露出去。”
宁昔时说:“这不是在谈交易。”
“如果徐周决知道了,”杜随音深吸一口气,笑了笑,破罐破摔,“那我就将你脸上受伤的原因也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