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孩子真的没有了。
镜一扶着树干呆呆地看着白榆朝自己奔来,她乍然大喊一声:“别过来!”
白榆怔怔刹在了原地,小心翼翼地询问:“一一,怎么了?”
“别过来”她放低了声音,扶着树干转过身去,朝前慢慢走去。
是她将阿凤害死的吗?她不知道到底为何会如此,她忽然想起了闭眼前耳边响起的那句话,她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需要她。
“一一,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又来晚了。”白榆追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我寻到了这里,却没有发现你的身影。”
“你松开我。”镜一低声道。
白榆愣愣地松开双臂,有些不知所措:“一一,发生什么事了?”
镜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好好,我在后面跟着你,不会靠近的。”白榆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镜一转过身来看他:“不用,你不用跟着我。”
他的神情僵住了,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什么意思?”
“你不用跟着我,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跟着我了。”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来晚了,我说过的,以后我会保护你,是我没有做到,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一一,求你原谅我这一回。”他急急解释。
镜一却是摇头:“不怪你。”
怪她自己,她不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该再信任任何人,她从前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后也会是。
“不怪你,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与你在一块儿了。”
白榆上前几步,紧紧搂着她:“那阿凤怎么办,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了。”
没有阿凤了,这世上再也没有阿凤了。
镜一哭着,却只说:“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他。”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去,脑子里只重复一句:镜一什么都不需要。
“明明前两日还说要与我在一起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就这么短吗?你不是还说要和我一起回家吗?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了?”
“抱歉,一时兴起。”镜一擦了擦泪。
“我不信,你跟我回人界,我们回人界好不好?”
他追上去牵她的手,却又被她扫开:“我不会和你走的,我们便到此为止吧。”
太晚了,她的心魔太重了,否则也不会被困在幻境里那么久,她应该出不来的,可不知是谁暗中帮了她,让她走了出来。
可她走出的只是幻境,而不是她的心魔,或许阿凤就是这样死的。
“从前的事,你都忘了吧。”她缓步朝前走去。
“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对我?!”白榆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吼,“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需要时便把我当做跳板,不需要时就将我扔在一旁,镜一,你到底有没有心!”
镜一没有回头,继续朝前慢慢走去,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了。她不会幸福的,这辈子也不会。
她听着背后的声音消失,才仰头笑了笑,抹了一把泪后,朝为祸人间的国师追去。
与国师交手之时,国师虽将她困在了幻境之中,可她也朝国师扔了追踪的法器。她随着法器的指引一路追去,在一处山间的潭水处寻到了那人。
她手中化出一柄气刃,直指男子的后背,冷冷道:“脸上戴的面具是自己摘,还是我帮你摘。”
男子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摘下了面具:“镜一,要杀我吗?”
“你为祸人间,我为何不能杀你?”镜一静静看着眼前被她奉为多年好友的人,“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戈玉浅浅笑了一下:“你先回答我,为何会选择他。”
“没有为什么。”镜一淡淡道。
“仅是因为你们有了肌肤之亲?”戈玉仰头惨笑了两声,“早知这样便能与你在一起,我当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镜一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但也未过问:“与此事无关,若是你,我并不会喜欢。”
他的笑容垮了下来:“你说话还是如此伤人。”
“我回答你了,该你回答我了。”
“两百年前。”两百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和她并肩而立,可不过只是仙池里的一尾锦鲤,如何能配得上神女?他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
镜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问:“你一共害了多少人,成了多少次?”
戈玉似乎在脑中思考了一会儿,淡然道:“被我抓来的有数万人,百余年前是我离成事最近的一次,可惜后来被她跑了。”
镜一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果然是他,她从前竟然不知道,害她最深的人,一直都离她最近:“我要杀你,你可有何怨言?”
“我无话可说,只想问你,他究竟是哪一点打动了你。”
“因为他说,他喜欢的不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镜一,是原原本本的镜一。”
戈玉垂了垂眼:“我数次救你,甚至费了命的去救你,居然还比不过这样的一句话。”
芜城之中,若不是他拼了命的入城去救她,她早就死在了草茧之中,极北之地,若不是他在后面拦着,她又怎么能安然无恙躲去人界。
可他付出了这么多,在她心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你动手吧。”他用那双问心无愧的眼眸看着镜一。
但镜一只是想笑,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若不是他,她这一生也不会过得这么悲惨。
她摇了摇头,举起灵力,直直往戈玉身上砸去。
戈玉轰然倒地,低垂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阵惨笑,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若是真的有错,也错在爱上她。
数息之后,天罚降临,一道道雷劈在他身上。
他不怕痛,可在雷劫之中,他听到了一道苍老祥和的声音:“戈玉,你可还记得百余年前的那个雨夜,你曾买下过一个小女孩?”
戈玉当然记得,那是他离成功最近的一次,那个女孩天生灵骨,在半分灵气没有的人界也能突破至筑基期。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不知这声音为何提到这个人,又听他问:“你可知晓这个人是谁?”
是谁与他有何干?后来在修真界,他也没有寻到此人,不知是凭空消失了,还是死在哪儿了。
老声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在他眼前幻化出一道巨大的画面,画面之中是那个女孩,她在与不同的人说话,说的都是重复一句:
“你好,我叫镜一。”
戈玉脸上的神情破碎了,她说她叫镜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只有一个镜一,一定是重名,一定是。
“是不是重名,戈玉啊,你心底应当再清楚不过。”
名叫镜一,天生灵骨,这世上还有谁能比镜一的灵骨还要纯正
原来他汲汲营营所夺取的灵骨,居然是正是他所追寻之人的灵骨。
他忽然想起了百余年前所做的一切,那些血腥的画面不停朝他脑中涌来,曾经他不屑一顾的哭叫声在他耳旁无限放大。
“求求你放了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你们杀了我吧。”
她曾经朝他求救过,曾经那么需要过他,可他并没有发现,还将她推进了更冷酷的深渊之中。
天罚算什么,真相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想起镜一刚刚对他的笑,那笑里有悲凉有失望有讥讽,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当他说那些自以为深情的话的时候,她是不是觉得讽刺无比?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疯狂敲打天罚的结界,他不是想逃避惩罚,而是去与她道歉,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有认出来她。
“镜一,镜一,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没有认出来你”
他被雷打得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口中还在念叨着镜一。
天罚之后,他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了天界的暗牢之中,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来给他上刑。
可他却一直痛苦地发出呜咽声,从白天到黑夜,他的脑海中不停播放着那些年的场景,播放着镜一毫不犹豫对他动手的场景,折磨得他没有办法呼吸。
他想赎罪,可没有人给他赎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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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戈玉后,镜一并没有感觉到释怀,她应当去将那个猎场荡平,可她没有去,只是浑浑噩噩地在修真界中游荡。
修真界与魔界好像打了起来,路上随时能看到战死的人与魔,有人见她上前,不知她是人是魔,一起围了上来。
她没有解释,不想理会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慢慢地,她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见她形迹可疑,欲上前将她绞杀。
她笑了一下,看着前路挡上来的人,一道灵力朝众人扫了过去,将众修士齐齐撂倒在地。
有人看到了她澄清的灵力,连忙劝阻:“她是人,不是魔。”
“可若不是魔,为何心口之处凝聚着一团黑气?”
此话一出,众人皆朝她心口看去,只见她心口之处的的确确盘绕着一股黑气,隐隐有入魔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