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妇人们围了上来，扯她的头发，撕扯她的衣服，口中还不停地咒骂着。
镜一紧紧地护住胸前已经快要被撕碎的衣裳，双腿乱蹬着反抗，却很快被人又按着。
她没有哭，没有喊，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狠狠地看着她们，她偷偷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饰，朝其中一个妇人的脖子处狠狠插去，又狠狠拔出。
鲜血喷出，疼得妇人嗷嗷大叫。妇人一边捂着脖子一边更加歹毒地咒骂她：“这点小伤老娘还死不了，你们快上，给我剥了她的皮！”
镜一瞪着妇人，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她并未做错什么，为什么她们要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她想不明白，已被人按在了地上，后背的衣服被撕烂，露出光滑的皮肤，她听见身后女人的谩骂声和男人下流的笑声。
她紧紧咬着牙，想往前爬去，却被人一脚踩在了腰上，她听到了她们放肆的笑声：“你们看啊，不知道是哪儿跑出来的贱奴，身上还有烙印呢？”
什么烙印？她身上有烙印？镜一回眸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那处的确有一个图案复杂的烙印，这印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脑中一阵嗡鸣，许多消失的记忆全部涌现回来。
那是一个雨夜，她一个人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因为今日是元宵节，她站在路边盯着一个兔子花灯看了很久，娘亲生气了，把她一个丢在了大街上。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县城外走去，她想只要她回去道个歉就好了，她知道家里穷，不是真的想要那个兔子灯，她只是想看看罢了。
正朝前走着，她身旁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过，将她溅了一身泥。她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有些害怕，弄脏了衣服回去又会挨打的。
她脑中闪出无数个求饶的方式，忽然看见那个马车又停下了。驾马的小厮朝她走来，一脸兴奋地与车上的人说：“是她，就是她，没想到在这穷乡僻野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镜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抬眼往车里看去，只见车中坐着一个青年男子，男子长得不算丑，但那双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生恶寒。
她连忙别开眼，绕过小厮想赶紧回家，却被小厮一把拽住：“小姑娘，去哪儿啊？”
“天黑了，我娘还在前面等我，我要回家了。”她急匆匆地解释两句，拔腿就要往前去，又被小厮抓住腰，扛着扔进了马车里。
她又怕又怒，又哭又喊挣扎着要下车，却被车上那穿着华丽的男子一脚踩在腰上，她趴在车中，一直朝外面喊。
马车飞奔，掀起车帘的一角，她看见了正在赶路的母亲，她连声大喊：“娘！娘！救我！”
外面穿着朴素的妇人似是听见了喊声，骂骂咧咧地拦住了马车，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你们要带我闺女去哪儿？”
车里的男子并未露面，任那小厮和和气气与妇人交涉：“你家闺女被我家爷看上了，要带她走，这五两银子算是买她的钱，村里的丫头能卖这么多银子，是你家祖坟冒烟了。”
他说着随后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朝地上扔去。银子掉落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溅起一圈水花，骨碌碌地滚去了妇人面前。
妇人却一眼没看，趾高气昂道：“我这闺女也是千娇万宠出来的！”
“别给脸不要脸，再给爷耍那些心眼子，这五两银子都没你的！”小厮骂她一句，往地上啐了一口。
妇人见没辙，弯下腰还是欢欢喜喜地将银子捡了起来，裹在衣角中又抹又擦，拿起来放在牙中咬了一口，欢天喜地道：“是真的是真的！”
镜一眼中最后一点儿光消散了，马车缓缓启程，她看见了滚动车轮带起的水花，还有被水花溅湿的母亲与弟弟，他们都在笑着，手里还拿了那个她一直想要的兔子灯。
原来不是买不起，是不想给她买。
她不哭了也不喊了，安安静静地抱膝坐在马车中，静静盯着自己的鞋面，他们不会来救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爷，到地方了，将她与那些人关在一起就行了，免得脏了您的马车。”
男子头也没抬，轻轻应了一声，那小厮立即一把将镜一薅下车，几乎是拖拽着她朝旁边的破旧马车上去。
镜一不认识这个地方，漫山遍野的杂草，旁边还停了一长排马车，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她被粗暴地塞进了狭小的马车中，看到了马车里其余被绑着的人。
小厮将她手捆在身后，又锁上了马车，亮堂堂的车厢之中，又昏暗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行进，车中之人东倒西歪撞在一起，镜一尽力将自己缩起来，可还是避免不了与人相撞。
“你们知道我们要被送到哪儿去吗？”马车中有一个与镜一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颤抖着声音问。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这里有男有女，肯定不是送我们去那种地方的。”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女人却摇头：“我们都是低微出身，除了色相不知还能有什么可以出卖，若不是要色，那定是要命了。”
全车十余人皆正襟危坐起来，有的人低声询问，有的人则是当场就开始哭天喊地。
赶车之人听到哭声，一鞭子抽在马车门上，怒斥一声：“再喧闹将你们舌头都拔了！”
车内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闭上了嘴，唯有刚刚说话的小姑娘还在哭哭啼啼低声道：“姐姐，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女人面色凝重：“我也不想死。”
“那我们想办法跑吧。”小姑娘急切道。
女人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镜一却是将这话听了进去，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想象不到外面丑恶的事能有多丑恶。但她本能的害怕，她也不想死，可是要怎么才能逃得掉呢？
她想不出来，脑袋靠在车壁上，跟着马车一起摇晃，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晚，感觉有人在喊她，她猛得睁开眼，只见白天说话的那个女人正看着她。她往后退了退，小声道：“怎么了。”
一旁醒着的小姑娘道：“我们跑吧，这车里就我们三个女子。”
镜一低下头，她也想跑，可是该往哪儿跑呢？她面露纠结，迟迟开不了口。
“只要能跑出去，总能找到一个存活的地方的，不行到时候我们三人结伴，隐居山林也比被人作践的好。”女人低声道。
镜一的内心有些动摇了：“可是外面守得这么严，我们怎么跑得出去呢？”
小姑娘道：“我们这几天已经留意过了，他们每日在寅时会休息，只要我们那时往外跑，朝林子里跑，说不定就有逃生的机会。”
女人看了小姑娘一眼：“不过不知这两天有什么新变化没有，你若不急，便与我们再留意几天，免得出了茬子。”
镜一没有多想，只是点头同意，她也觉得不要贸然行事。
三人做好约定，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好朋友，镜一与小姑娘同龄都是十三岁，女人比两人稍大一些，年方二十，家里的男人已经死了，守了寡。
几人就此商定以后以姐妹相称，女人作为姐姐，每日都会将外头送来的干粮分给两个妹妹，那干粮又难吃又硬，可是饿了一整天的人那还会儿顾得上那么多，通通都往口中塞。
镜一拿着那块破碎的干粮，咽了口口水，递还给女人：“姐姐，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女人愣了一下，推托回去：“你们还小正在长身体，快吃吧。”
镜一推托不过，只能捧着饼小口小口地啃着，她擦了把泪，心道以后一定会加倍回报姐姐。
女人眼眶有些红，别开眼，没再看她。
马车又向前行进了几天，三人约定好在这一晚一起逃跑，女人叫镜一和小姑娘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时间会叫醒她们两个。
镜一没有多想，靠在车壁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有听见周围的谈话声。
“我不同意继续这么做。”女人蹙着眉道。
“难道你不想吃一顿好的？我们都饿了这么多天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病重的丈夫考虑吧？”有男人劝道。
女人瞥了一眼昏睡不醒的丈夫，其实她男人没有死，和她一起被抓到这里来了。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么熬下去，恐怕还不到地方就会死。
很早以前外面的官兵就说了，他们关在同一个马车里的为一个同一体，若谁私下里要跑，举报的人可以得一顿可口的饭菜，她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这么过来的。
来了女人就靠她和那个小姑娘，来了男人就靠车里的其他男人。
只是罢了，她看了一眼丈夫，还是丈夫的命比较重要。
到了寅时，她准时喊醒镜一，轻轻推开车门，将镜一推下车，轻声在她耳旁道：“快走，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