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镜一很少有这么与人这么亲近的时候,尤其是心里这么亲近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的心如同一座被锁起来的城,不放自己出去,也不让旁人进来。
她没那么容易答应他想要靠近的要求,白榆却也不再逼问,他只希望滴水穿石,有一天能暖化她这块冰块。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同朝街道上去。
乐城的街道宽敞又干净,街道两旁有卖早食的地方,镜一坐在小摊上吃完包子,开始与人打探:“婶子,你知道这城中哪里的饭菜口味比较好吗?”
“哟,那你算是问对人了,这拐进城东的望月路,里面有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有一家卖面的王大娘,她家的面是整个乐城最好吃的,每日排队都能排到大路上咧。”
镜一不想吃面,她想搞点主食,但看这婶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她有点意动了。她随手抛去灵石,起身朝城东大步走去:“走,咱们也去看看那面馆究竟有何厉害。”
白榆起身跟在她身后,去牵她的手。若不是他现在有几分了解师父,知晓她真的就是去吃饭的,还会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要去探查一番呢。
“师父今日心情很好?”他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师父今日未拒绝他,脸上还挂着笑。
镜一抬起另一只手挡住额前,朝天上看去:“今日太阳不错,挺暖和的。”
修真界已是深冬,路上的人都穿得暖烘烘的,他们是修炼之人,自然不畏寒,可也喜欢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
白榆大着胆子捏了捏她的手,她瞪圆了眼,有些吃惊道:“做什么?”
“不做什么。”白榆在心里偷笑,他觉得师父方才那个模样十分可爱。
“好吧。”镜一耸耸肩,大步朝前走去,她对街道上的小摊小贩十分感兴趣,左看看右看看,白榆在后面一时有些跟不上。
两人脚步停在了一个竹编灯笼摊前,白榆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是一只能举着的兔子灯。他上前掏出灵石递给老板:“要这个灯。”
镜一转头愣愣地看着他,他抬起头将兔子灯塞到她手中:“这会儿还看不出来效果,等晚上师父举着出来看看。”
“谢谢。”镜一垂下眼眸,举着那个兔子灯。清冷的面容与可爱的兔子灯放在一起,哪哪儿看着都不搭,可白榆听见了她心底的欢喜。
白榆也没想到,师父居然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似乎在世人眼中,这样一个法修大能喜欢的应该都是灵丹秘宝,而不是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
他握紧了她的手:“师父,还去城东那个面馆吗?”
镜一冷静下来,举着灯牵着他往前走:“去看看,我是有点好奇那面是有多好吃。”
白榆未说话,眉眼含笑,看着她的发顶,跟着她朝前走去。
进入城东的主街,找到望月路的路牌,两人一同朝里拐了进去,问路后找到那条小巷子,然而巷子里的那个面馆关了门没开。
镜一皱了皱眉,朝面馆旁边的店里问:“你好,这个面馆怎么没开了?”
“我也不知道,前几日还有好多人排队买咧,这两天没见看门。”
两人对视一眼,又问了另外的人,得出的答案都是和这家店的老板不熟,这老板是外地来的,估计有事回老家了。
白榆看着坐在石阶上闷闷不乐的镜一,轻声道:“师父很想吃那个面吗?”
镜一摇了摇头:“我观面馆之中有一股煞气,不知是不是面馆老板出事了。”
白榆心中一凛:“可要再去问问别人?”
“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有用的东西,更是奇怪了。”镜一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举着灯慢悠悠地朝前走。
白榆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忧愁,心中也着急。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镜一还是蹙着眉的,白榆侧卧着身,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师父,今日或许是太心急遗漏了什么重要消息,不若明日再去问问。”
镜一翻了个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这是师父第一次主动抱他,他也紧紧回抱住她,心中掀起无限波澜。
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主动,是那个兔子灯,还是面馆的事,他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却又会随时从手中溜走。
“明日再去问问吧。”镜一松开手,自然而然又躺了回去。
白榆却久久不能回神,他一直盯着她入睡,才起身朝城东奔去。师父想要办到的事,他会想尽方法帮她办到。
他躲在了面馆对面廊下的房梁上,一直等到半夜,终于看见一直锁着的面馆里走出了一个人影,他连忙悄悄尾随其后。
见那人影越走越远,最后越过城墙去了城外,他心中一紧,不甘心就此将人跟丢,继续追了上去。
就在他要追到那人之时,一道黑影从他身后出现,一掌击中他的后背。
他猛得朝前一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当即用手往地上一撑,直起身来,抬袖随手擦了一口血,想要往回逃,却被影子人从后硬硬拽住。他毫不犹豫一掌反击,将身后之人打了个猝不及防,立即挣脱了桎梏。
没来得及多想,他迅速朝前飞去。一路飞至城门口,望见不远处的城门,他心中一喜,朝城门中冲去,却不想被阵法挡在了外头。
他心道不好,转头看去,只见没有脸的影子人已经拿着尖刀逼近。
眼见刀尖越来越近,他只能又朝侧边跑去,却猛得被紧追不放的刀尖划开了后背。
血肉破开,伤口火辣辣的痛,他想起了在芜城之中的事,忽然明悟,这是冲他来的,恐是要扒下他的灵骨。
他心中一紧,蓄力往前去,又被影子人闪现拦住在前面,他被逼掉头,却见那影子人忽然一分为二,齐齐将他围住。
接着,他被击翻在地上,感觉一只脚死死踩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临死之际,他脑中唯一出现的只有师父,独行十余年,唯有师父对他是不计回报的好。
“师父”他口中轻声喃喃,感觉刀尖已经戳进了他的肩胛处,像是要将他身上的骨头整个翘掉,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低呼一声,浑身出满了冷汗,咬着牙,朝着城门方向缓慢爬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恐怖的血痕。
影子人不怕他跑掉,故意抬起脚在他手上撵了几下。
他绝望地将脸埋在土里,心中难受,他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白榆快要昏死过去之前,感觉一道清冷的气息靠近,影子人被一道雾色的光打得四分五散,消失在黑色的夜中。
“师父”他用力抬头回眸去看,只见城墙之上站着一个女子,她雾色的衣裙在夜色之中更显皎洁,如同出尘不染的神,不是镜一又是谁。
确定了来人,他又将头埋下去。他现在太狼狈了,他不想这幅样子被师父看见,即使或许能换回师父心疼的目光。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感觉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最后他被背了起来,朝城中飞去,不出片刻,他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那个客栈之中,被师父轻轻放在了床上,他抬眸想与她说话,却被她打断:
“会有些痛,忍一忍。”
“好。”他身上是痛的,心里却是甜的,师父的目光全在身上,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之意。
镜一怎么会不心疼,他的后背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白骨露出外面,肩胛之处的骨头甚至已经被挖得翘了起来,看着就疼。
她闭了闭眼,手指轻颤着将他背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往他身体里渡去生机。
这一秘法是医修独有的,她曾接触过知道如何使用,可她毕竟不是医修,只能用自己的修为转化为生机往他身体里送去。
很快,他身上的白骨归复原位,皮肉开始生长愈合,而镜一额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最后撑不住往后摔倒在地上。
“师父!”白榆撑起身子要去扶她,也摔去了地上,他趴在她肩边,紧紧抱着她,“师父师父,你要不要紧?”
“我无事,睡一觉便好了。”镜一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她感觉她的修为散了一小半,只是她修炼向来快,很快便能修回来,并不觉得有何心痛。
“师父,你是不是为我散了修为。”白榆撑起身子,满眼是泪地看着她。
她垂下眼眸:“是我没有照看好你,理应担负职责。”
“是我要去探查,才会落入圈套。”
镜一蹙了蹙眉,她不喜欢这样的煽情环节,修为散了便散了,事已发生,她不想再提起。
“师父,那影子人好像与我的灵骨有关。”白榆立即换了话题。
镜一的眉松了下来,推测道:“应是如此,那影子人或许白日里便盯上你了,就等你晚上自投罗网。此事不怪你,你莫要自责了。”
白榆微微朝她挪近,与她脸贴着脸:“是,师父。”
“我有些累了,需要入定休息,房间里设了阵法,你勿要再往出跑了。”镜一太累了,说完便阖上眼眸入了定。
入完定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却见身旁的人睡着了,她将人挪去了床上,摸了摸他额前凌乱的发。
那医修的秘法虽说是生机,但也就是治了个大概,内里的伤还是在的,他一定疼了一夜。
她低下头在他眼睫上亲了一下,抬起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受自己主动亲了他的这个事实,她忽而一笑,睡都睡过了,亲一下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轻轻牵着他的手,又开始细细思索起昨夜的事。她来乐城之后的所做所行都是出自偶然,可偏偏偶然之中发生了这许多巧合。
这些巧合到底也是偶然,还是有人引着他们所做出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