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涵探话
桂枝迈脚跨出屋，拽着在院中砍柴的大根到边上，悄声与他议论。
“大根，这几天丫丫老是指着一个地方喊姐姐，你说……会不会真是咱妞妞回来了。”
大根一脸诧异，“你胡说啥啊。”
桂枝说：“不是啊，以前常听老人说，孩子眼睛干净最容易看到那些东西，我总觉得丫丫定是看见她姐姐了。”
汉子摇头一笑，搬起斧子继续劈着柴火。
“你啊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干活吧。”
桂枝面色犹疑，怀着满腹疑惑回到屋里。
小女儿丫丫正坐在床上玩，桂枝想了想凑过去，小心的问这孩子。
“丫丫啊，你看这屋里有没有姐姐？”
小娃儿歪着小脑袋，朝母亲伸着手臂。
“娘亲抱抱！抱抱！”
桂枝叹了声，将小女儿抱在怀中。
夜色渐深，村里的屋灯也渐渐歇了，大根家忙碌了一天，终于吹熄了油灯。
虎妞闭眼盘坐在院中，自律的念经修炼。
正入佳境之际，感知到远处有一道阴风，正朝自己刮来。
她倏然睁开眼睛，瞧向天边。
有个爽朗的男声呼道：“小妞——！”
一个白色身影在黑夜中飘然而来，虎妞见之，高兴的对他招招手。
“钟大哥，你怎么来了！”
钟涵眉目弯弯，眼中笑意如星光璀璨。
他说：“我去郇州找你，容哥说你回家了，我这才寻了过来。”
“这儿是……？”
钟涵瞧着此处的农家小院。
“这就是我家”虎妞说，“里面是我爹娘，还有弟弟妹妹。”
白衣少年脸上有些羞意，抓了抓头说：“来得唐突，没想到伯父伯母都休息了。”
虎妞问他：“钟大哥，你找我有事？”
少年神秘兮兮的一笑，将手掌抬起，一张古琴在他掌中幻化成形。
虎妞眼睛一亮。
“这是？”
钟涵将琴递与她。
“前阵子在琴铺看到这张琴，就觉得很适合你，你试试合不合手。”
这琴的尺寸比常见的要小一截，通身乳白，轻轻一拨琴弦，琴声犹如泉声叮咚作响。虎妞一听这声就知道手中的琴不一般，她虽然很喜欢，但直觉不能收下。
“钟大哥，这琴一定很贵重吧？我……我不能收。”
她想将琴还给钟涵，少年伸手在琴身一按。
“我这琴只能给你，你若不收，我就只能将它扔了。”
扔了？
那多可惜啊！
虎妞只得将琴抱在怀中，心里是极欢喜的，她感激的对钟涵说：“钟大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这琴这么贵重，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回你……”
低头看看孑然一身的自己，浑身上下就手腕缠着一根白绸带，腰上挂着一只小葫芦，全都拿不出手。
“这回礼我先欠着，或者钟大哥喜欢什么跟小妹说，小妹一定帮钟大哥达成心愿！”
钟涵张了张嘴，面色有些忸怩，犹豫半晌还是没说出口。
小姑娘低头拨弄着新琴，正兴奋不已。
“钟大哥，这琴怎么比平常见过的小一些？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这叫膝琴，小一些是为了出行方便，弹奏时盘腿而坐，将此琴放置于腿上即可。”
虎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少年笑之，拉着她走到月光下。
“来，我教你怎么弹奏。”
农家小院的篱笆外，有一双眼睛冷冷盯视着院中的男女，黑袍在冬夜渗出凌冽的寒气。
琴声叮咚奏响，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轻哼了声，转身离去。
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半道上等着他。
“不过是个丑丫头，值得你天天来看吗！”
乌姗恼羞而道：“明明我比她好看百倍，为什么你就不看我一眼！”
鬼王瞥了她一眼。
“你跟踪我？”
“想活得长一些就少管闲事。”
黑袍男子视眼前美女如无物，直径在她跟前走过。乌姗自小就被人众星拱月般哄着，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她眼眶一红，冲上前搂住了男子的腰际。
乌姗声音呜咽，哭道：“承蛰，我到底哪点不合你意，我改还不成吗。”
他毫不留情就出身击去，乌姗痛哼一声，断线风筝般飞出几丈远。
“离我远点。”
鬼王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乌姗痛苦的捂着伤处，对那绝情身影暗暗咬牙。
那边的男女却是一派其乐融融，小姑娘认真的弹奏琴音，笑着对身旁的少年说：“钟大哥，我最近跟着小姐学了好些指法，你看看我弹得对不对。”
钟涵说：“你喊我阿涵就好，别喊钟大哥了，听着显老。”
虎妞呵呵的笑起，哎的答应了声。
少年偷偷瞧着她的侧颜，面含涩意的跟她探着话。
“其实……你这么年轻就离世，生前也没完成人生大事。有没有想过在鬼界成个家，找个合适的郎君照顾你？”
姑娘停了下来，认真的想了想，问说：“人活着时候成亲是为了生儿育女繁衍下一代，鬼成亲是为了什么？也能生儿育女吗？”
小白脸腾的一下红得冒烟，钟涵难为情的别开脸，轻咳了两声。
“鬼属于六道众生，自然也能生儿育女。”
她茅塞顿开，点头说道：“难怪在鬼城看见这么多结亲的队伍，原来鬼魂也跟人一样！”
虎妞这一生十三年岁月，一大半在村里当野娃娃，后几年为家里的事忧心，根本没机会在感情上开窍，忽然要她考虑这些问题，她真没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成亲吗？”
她抓了抓脑袋说：“从没想过这事呢，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能识字学琴，跟着公子念经修炼，无聊时候就找你和容哥玩。”
“丈夫跟一般朋友不一样，他能成为你的依靠，还能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钟涵温柔的跟她说道。
虎妞说：“嗯，我知道，就跟我爹娘一样。”
“可是……”
她面上有些犹豫。
现在跟她说成亲这词，就如同说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一样。
“阿涵，你想成亲吗？”
少年笑言：“要是遇到合适的姑娘，倒是乐意的。”
虎妞对这样的答案很合意，也笑道：“那我也跟你一样，若遇到合适的郎君，再考虑成不成亲吧！”
两人相视而笑。
难得有朋友来自己家乡，虎妞力尽地主之谊，带着少年在桃山村到处游玩，幸好过年期间村里热闹，举办各种庙会祭典，钟涵玩的不亦乐乎，连连表示乡下过年当真有趣。
少年立在山头，笑望山下欢腾笑闹的村民。
他说：“以前我只知埋头苦读，一心只为考取功名，早知自己寿元不长，定会各处游历增长见识，也不枉费白活一场。”
遥望脚下俨然有序的田垄，与远处层叠的壮丽山色，钟涵深感心旷神怡。
“只要你想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虎妞说。
就像她，以前也没想过自己还有识字的时候，现在她不单会念经文，还能写不少字呢。
钟涵笑道：“那倒也是。”
两人忽然转头望去，一道黑风正朝他们急匆匆飞窜而来，黑风落地化成一个身穿异服的汉子，来到他们跟前对钟涵恭敬拜下，禀道：“钟司官，南帝急召！”
钟涵神色一愣，心想什么事这么急，难道南境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他略抱歉意的对虎妞笑言：“还以为能在这里多玩几天，没想到公事缠身。”
虎妞劝道：“阿涵你既有事，还是先去忙吧，以后有得是机会。”
少年对她做了辞别，施施然与汉子大步离去。
两团魂光一前一后飞往阴界入口，钟涵静静瞧着前面那羌族兵将，心中存疑，开口问道：“敢问南帝这么急寻我回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羌族汉子回说：“这个……属下仅是接到寻你回去的命令，其他一概不知。”
钟涵眯了眯眼，“我出鬼城时只说自己回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桃山村的？”
汉子闭口无话，闷声在前飞驰。
少年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其中有计！
他断然出手朝汉子击去，汉子早有防备，慌忙落在草地上。
汉子神色略作镇定的说道：“钟司官你这是何意，为何忽然偷袭我！”
如今钟涵脑子开始清明，他瞪着眼前的羌族汉子竖眉说道：“羌蛮鬼虽受南帝看重，但南帝身旁近侍十余，还无需你一个羌族鬼来给我传话。”
“你将我引回鬼城，到底是何用意！”
忽地他眼珠子一转，一个答案冲上心头。
难道他们目的是调虎离山？！
钟涵脸色大变，立刻转回身飞去。
那汉子见他要走，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咻的一声长鞭破空而来，死死缠住少年的腰。
钟涵见这人出手阻拦，心下更确定他们目的就是为虎妞而来，当下心急如焚，手中聚起一团杀气腾腾的气魂，朝那羌族汉子击去。
甩掉了羌族兵将，钟涵急忙回到之前的山头，山头已然空无一人，他着急的朝山下叫唤：“小妞——小妞——！”
山间再无声回应他。
钟涵又飞到村里到处找寻，依然不见伊人身影，他顿时方寸大乱，心想鬼王之前明明已经撤掉了抓拿的命令，到底谁要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