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独自吃饭，这种时刻，他受不了一旁有人，不管是小雪还是陈多，他不想看见他们。

    不想看见他们脸上担忧的表情，不想听他们的安慰，安慰让他感到愧疚。

    他只想……一个人待待，消化好情绪，和他们笑着说话，而不是哭丧着脸，让谁都厌烦。

    回到教室，空无一人，他回来得太早了，同学们都还在吃饭，或者回家了。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沉甸甸的，今天早上他的课几乎没有听，听数学老师说今天的课很重要，要仔细听，他却思绪翻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不想这样，他需要做的是好好学习，让妈妈喜欢他。

    但是好难呐，数学是个大恶魔，快要把他吞下去了，尽管有陈侈的帮忙，还是好难啊……

    陈笑闭上眼睛，灌下一大口凉水，从喉咙凉进肚子里，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翻出数学练习册，潜心研究最后一道大题。

    不知过了多久，陈笑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一心扑到学习上，他暗暗比对数学复杂的模型，想找出一个正确解法，找不出，怎么找也找不出，额头急出细细密密的汗。

    不知过来多久，教室终于进了另外一位同学，陈笑毫无知觉，心中的烦闷已经压不下，他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水，挫败地按了按太阳穴。

    挫败，他双手撑住额头，挫败，陈笑在练习册最边上的白条上写下这两个字，挫败，真是挫败啊，他的人生是失败的。

    连一道数学题都写不出……妈妈肯定会很失望吧，养出了一个没用的儿子。

    他低下头，睫毛颤动，忽地听见有人叫他，“笑笑。”

    他不动，假装没听见。

    粗重的脚步声靠近，他听着身上起了一大串鸡皮疙瘩。

    “笑笑，跟老师去一趟办公室，我有件事和你说。”

    “老师，就在这说吧。”陈笑不抬头。

    “是关于优秀学生评奖的事，你不是想知道吗？”

    陈笑动了动嘴，优秀学生的奖项，去年他拿了，妈妈很开心，可班上的优秀学生那么多，他还能再拿到吗？他皱起眉头，“好，我去。”

    是怎么开始的呢？最开始，他只是对他勾肩搭背，男老师对男同学勾肩搭背，很正常对不对？

    再后来呢？他摸了自己，却说：摸一下而已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不至于吗？笑笑不知道。

    然后呢？笑笑恶心地要吐，那张油腻的大嘴，他见了便恶心。

    站在楼顶上，他不停地干呕，感觉身上哪哪都脏，那张油腻恶心的大嘴，丑恶的东西，布满灰尘的储藏室……

    站直身子，望着身下高高的建筑，这么高，这么危险，他却感到了一种迷之吸引力。

    跳下去，只要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身体往下坠，失重的感觉很可怕，仿佛藏在身体里的器官都被扯了出来，时间过得很慢，他突然有些后悔，他有点舍不得妈妈，有点舍不得陈多。

    ……嘭地一声，他听见了自己身体破碎的声音，内脏，骨头，都发出惨叫，真疼呐，从来没这么痛过。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陈笑艰难地扯动嘴皮，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