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我在
宋绵的手紧紧的揪着沧玄的衣服，接二连三的恐惧与紧绷，让她无比依赖眼前这个瘦弱的怀抱。她将头埋在了沧玄的怀中，不敢再看。
沧玄退后一步，闪身将宋绵放在了远处，随即回到了无名殿前，冷冷的看着骷髅巨怪：
“你可以试试。”
宋绵远远的看着沧玄，手指不听使唤的扣着冰冷的地砖。
那骷髅怪的笑声传来，宋绵捂住了耳朵，可她不敢闭眼，她在怕，怕沧玄死在那个怪物的手中。
沧玄走进了无名殿，反手将殿门合上。
宋绵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犹如踏进死地的沧玄，再没有一丝消息。
她只能等……
无名殿中的沧玄面上并无畏惧之色，他一身恶鬼怨力，天上地下，除了九幽宫主，他还没想到有谁能伤他！
黑暗中，那骷髅怪伸出黑气撑出的巨手，带来一阵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朝沧玄挥去，沧玄并不躲闪，抬起沉寂的双眸，等着那只巨手碰到自己。
“你——”骷髅怪惊叫一声。
果然如沧玄所料，黑气方一触及沧玄的身体，那巨手便立刻缩了回去。
沧玄擦了擦面上被那掌风划出的血痕，目光狠冷，口中却是淡淡的说到：
“残影，宫主养你，只是取乐，你却生出妄念，想吃我的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沧玄说着，伸出手，一枚精巧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手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招式，他将铜镜掷向骷髅怪残影，只见须臾之间，残影周身黑气消散，殿中有了些光亮，那骷髅碎落一地，只留下了一声极不甘心，且未说完的：“你……有神——”
铜镜重新回到沧玄手中，然后消失不见。他面上依旧平静，看也没看那一地碎骨，转过身，打开了殿门。
宋绵一直在原地来回踱步，远远的盯着这扇门，看到殿门打开，立刻顿住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见走出来的是沧玄，她内心狂喜，立刻朝沧玄飞奔而去。
“你没事吧？”宋绵一眼就看到他脸上几道极细的划痕，随即又上下检查了一遍，似乎没有别的外伤。
沧玄摇摇头。
宋绵垫了垫脚尖，朝殿内瞄了几眼，看到一地碎散的白骨，转而看向沧玄：
“你……赢了？”
沧玄点头。
“你太厉害了吧！”宋绵大大的眼睛涌动着异样的神采，有羡慕，亦有崇拜。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沧玄带着她离开了。
二人回到寝殿中，坐在茶桌前：
“那是个什么怪物？”宋绵开口问到。
“九幽宫主养的，叫残影。”沧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端起茶盏，淡淡的答。
“九，九幽宫主养的？”宋绵手中茶盏差点没抓稳。
“九幽宫有许多的无名殿，里面都是宫主豢养的鬼怪妖物。”言及此处，沧玄抬眼扫了一眼宋绵，又说到：“你不用害怕，无名殿附近都设有结界，你无意中闯入，破了结界，所以，它才能将你拉进去。”
“破了结界？那……”宋绵放下茶盏，有些不安。
“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我……是不是闯祸了。”
沧玄也放下了茶盏，站起身，轻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我在。”
说罢，沧玄便离开了。
宋绵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要去哪儿。
沧玄的寝殿叫屠戮殿，很怪的名字。屠戮殿不大，在整个九幽宫中平平无奇。
九幽宫，这个很像水晶宫的海底世界，却处处透出阴森诡谲的气氛。在这里，看不出白天黑夜，全凭着问询侍女，才知道时间流逝。
有了无名殿的经历，宋绵哪也不敢去了，乖乖的待在屠戮殿。
再见到沧玄，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三天，每日都有人将人间的饭菜送来，宋绵心里感激，每每询问起沧玄，众人皆是闭口不言。
直到有一次听到侍女小声聊天，宋绵才知道，沧玄一直待在九幽宫主的九幽殿。
沧玄回到屠戮殿的时候，宋绵刚吃饱饭，正准备继续跟侍女们聊聊天，八卦八卦，看到沧玄，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好像更瘦了，脸色似乎也更加苍白……
“你……没事吧……”宋绵走了过去。
“我没事。”沧玄平静如水的看着她，却忍不住又说到：“绵绵，你笑给我看看好不好？”
宋绵闻言，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笑？这人是不是对笑有什么执念？
即便不解，宋绵也无法拒绝他，于是对着他灿灿一笑。
笑这个动作，宋绵是很擅长的，同样的，哭，她也很擅长。在人间苟活，这两个技能，百余年的时间，信手拈来。
沧玄伸手，轻轻抚上了宋绵的小脸。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因为这个笑，才注意到了她。他很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开心。他这一生，从不知什么叫做喜，他也想开心，想开心的笑一笑，可是他既没有过这种情绪，也没有过这种表情。
“九幽宫主他有没有——”宋绵的话顿住了。
她清晰的看到，自己提到九幽宫主的时候，沧玄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走吧！你在这儿很闷吧，我带你去孟女那儿，你先住在她那儿，等我回来，带你去人间看看。”沧玄说着，便带着宋绵往殿外走去。
宋绵有些忐忑不安：
先住在孟女那儿？
九幽宫不能住了？
那个很可怕的九幽宫主……不会是看我不顺眼了吧……我害死了宫主的小宠物……所以要灭了我？
不是吧！九幽宫主要灭我，我还怎么在这儿待着？孟女茶肆那么个四处透风的地方，怎么逃得过九幽宫主的眼睛……
走到九幽宫宫门前，宋绵拉了拉沧玄的衣角：
“那个……你要不，把我送回去吧！送到人间。”
“你别怕，孟女那儿是整个九幽最安全的地方，你乖乖等着我，我会带你去人间看看的，但我和你，即便要回去，也是回银洲。”
沧玄脚步没停，只是轻轻拍了拍宋绵的小手。
宋绵将信将疑：孟女那儿是整个九幽最安全的地方？这……何以见得？难不成这孟女，是什么世外高人？孟女是真！神女？对啊！她不是有天上的玉树吗？
……
宋绵站在孟女茶肆的门口，看着院中沧玄小声的和孟女说着些什么，孟女点着头，宋绵一句也听不到。
想想估计也就是托付孟女，照顾几日宋绵这个半大的孩子。
二人似乎说完了，孟女朝着宋绵走了过来，沧玄也离开了。
“绵绵，跟姐姐走吧！”孟女拉起了宋绵的小手。
“姐姐？我只是长得小而已，其实我已经……”宋绵抬头看着比她高很多的孟女，欲言又止。
“你已经什么？”孟女笑着问。
“没什么。”宋绵想了想，还是低下了头，敷衍过去。
“小丫头，戒备心还挺强。”
宋绵跟着她向茶肆二楼的房间走去，茶肆里有几个客人，看着穿着似乎都是九幽宫的宫人，有男有女，喝着茶聊着天。
“你的名字……就叫孟女？”宋绵跟着孟女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但却清雅别致。
“对啊……你的名字叫绵绵？”孟女拉着她做到了竹床边。
“我叫宋绵。”
“绵绵……和你的相貌个头倒是挺般配，不过和你的性子……”孟女上下打量着宋绵，想到她那日救玉树，对自己下手的狠绝，撇了撇嘴。
“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
“哦？为什么啊？”
“你有没有听过……绵绵不绝？”
孟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你想要长生不死？那你可以叫长生啊！”
宋绵并不生气，摇了摇头：
“我不想长生，只想抓住本该属于我的性命。不生病，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即便……”即便苟活在世，也想与这该死的天命争一争。
宋绵没有说完，前世的她被病痛折磨，大好年华，人生似乎还没开始，就被宣判结束。今生的她，若是在天上，也该是衣食无忧，作为天人，也不会有病痛……可偏偏，她被异世无良老爹扔下人间。过的好也便罢了……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为了活下去，而绞尽脑汁……
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孟女，惊觉自己似乎还是说的太多了，交浅言深，言多必失。
孟女却是叹了一口气：
“谁不是只想抓住本该属于自己的性命？可这芸芸众生，又有谁能真的抓得住呢？”
宋绵忍不住看向孟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孟女有些正经的说话。好像孟女，也是一个只想活命的人一般。
“你怎么会这么说？”宋绵问到。
“等沧玄带你去人间，你就知道了。”孟女看向宋绵，神色温柔。
“……你和沧玄很熟吗？”
“他啊！他小时候，被那九幽宫主罚的时候，就会躲到我这儿来。”
“那他……是不是不会笑？”
孟女点了点头，伸出手比划着：
“他不仅不会笑，他那么一丁点大的时候，就是个怪人，从无喜怒之色。”
宋绵看着孟女的手，所示大小分明就是个婴孩。她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人，会掩饰情绪，喜怒不形于色，但那么小就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未免有点……离谱。
“你好好休息，外面还有客人，我晚点来看你。”孟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孟女姑娘！”宋绵叫住了孟女，见她转过头来，接着说到：“九幽宫主，不会找过来吗？”
孟女一愣，随即唇线露出了好看的弧度，可分明在笑的嘴角，却似乎溢出一丝苦涩：
“放心吧！他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