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赵家的秘密
陆德均在冰冷的地上醒来,发现自己躺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明显被人扔到这里。
这是一处晦暗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中药味,和腥臊味。
没错,这里应该就是整个院子弥漫着味道的来源地。
陆德均试图站起来,却发掘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只有脖子可以轻轻转动一下。
他努力回想先前发生的事,却因为头疼欲裂而意识模糊。
终于,在一股从胃里翻涌出的酒气的帮助下,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奶奶的,在喝第一口的时候就应该识破他们的阴谋。
自从谋了个城门卫的差事以后,对于十里八街的酒肆、远道而来的行商,陆德均都是重要的打点对象,时间久了,陆德均对酒的眼力也提了起来。西域的胡商将葡萄酒装在羊皮做的酒袋之中,一袋一袋不远万里贩运到中原,途中是决然不能打开酒袋的。一旦开封,新鲜的酒液就会迅速变化。陆德均清楚地知道,葡萄酒开封的一月之内与一月之外,入口可是天差地别。一月之内甜度高,酒清冽,可以说是人间美酒;一月之后,酒液变得浑浊,也丢了酒味,比醋好喝点有限。
而赵夫人这酒,明明是新酿的葡萄酒。现在想起来,开封不超过7天。如果这真什么与世隔绝的荒村,哪能弄到如此新鲜的葡萄酒?
来不及想这些了,现在最关键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陆德均努力转了转头,想要看清楚房间的环境。自己的左边应该是门的方向,墙上有一盏桐油灯,豆大的灯心努力照亮了四周一点点空间,油灯上方的墙壁熏出来一道黑影。借着这么一点光亮,他看到了紧闭的门窗。夜已经深了,外面静的可怕。 地上有一些杂乱肮脏的东西,看不真切。
右手边房子的里部,完全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阴影里有一张雕花床的轮廓,很大,几乎塞满了整间屋子。
陆德均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漆黑的环境。良久才缓缓睁开。多年的射箭训练给了他极好的视力。
床上躺着个人。
用“人”已经不足以形容床上这个物体,因为他仿佛已经跟床长在了一起,他从头到脚和床头床尾一样长,他的宽度也一样可观,几乎铺满了整张床的面积。而说它是“人”是因为,他好像有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和人一样。
陆德均想坐起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是药效还没过,完全没有气力。不过他相信,绝对不是什么帅哥美女,只要不把白天吃的饭吐出来就行。
他们把这个东西关起来做什么?
是尸妖么?自己在平乐城亲手宰过那么多尸妖,哪个不是活蹦乱跳、力大无穷,像吃了炮仗似的。哪有像这样躺平的?
还有,自己被扔进来干什么?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好事。
胡二呢?徐朗呢?他们两人有没有事?
徐朗吹哨报警,一定是发现了宅子的秘密,可惜已经太晚,自己都被麻翻了。
陆德均用最大的力气动了一下左腿,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腿上的小刀不见了。
也许是动静太大,惊扰到了床上这位主儿。只听得木板发出来巨大的吱呀声,仿佛床上的不是这头怪物而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这东西要冲着我来了。
陆德均心里生起一丝恐惧,他并不害怕眼前的这个怪物,而是自己现在动弹不得,完全被人拿捏。
床板的吱呀声还在作响,夹杂着铁链子的哗啦声,不止一条。借助金属特有的反光,陆德均发现床头床尾的墙壁上,各固定住了一根小孩拳头粗细的铁链。
那东西并没有像人一样坐立起来,而是像蛇一样游下了床,但却像人一样,手脚并用,往陆德均的方向爬过来。
床板的吱呀声消失了,说明那东西已经离开了床。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尖锐摩擦声越来越大,一股极度腐败的臭味传来。
陆德均见过河里捞起来的死人,尸体被泡发了,不知道在水里呆了多少天,五官已经完全腐烂,没有一点人模样。肚子像一个羊皮筏子一般鼓得圆圆的,一不小心会爆开了,肚子里腐败成液体的内脏会给好奇的人溅上一脸。陆德均当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但是他闻过那个气味,已经让他三天不想吃任何东西。
但死尸肚子里的气味比起面前这个东西发出的味道,简直可以算是香气宜人了。
感情这满院子的中药味就是为了盖住这腐臭啊!
随着那东西越爬越近,陆德均看清楚了他的头,光秃秃的没有一丝头发,活脱脱一个脸盆大的肉丸子,眼睛和鼻子已经被记载了一起变成了两条缝,能称得上叫嘴巴的地方,张开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口部,缺少几颗门牙已经无伤大雅了。陆德均注意到他的舌头,那是尸妖特有深乌色舌头。这是尸妖无疑,但是为什么长得如此奇特?难道是赵夫人在深宅大院里培育的全新品种?
尸妖还在接近,身上还勉强能看出之前的穿着,但是已经被长出来的横肉撑开了。与普通尸妖狰狞可怖的皮肤相比,这一位的皮肤明显更加白皙,肥硕臃肿的身子在地上蠕动行走,衬托着他的四肢出奇的短。看得出来,它还保留了尸妖最基本的特征,感受到了附近的活人,正不顾一切地接近着,像一头巨大的蛆。
陆德均早已对尸妖没有半点恐惧,但强烈的厌恶感还是让他部分克服了麻药的药效。他也像一只蛆一样,朝着房门的方向蠕动,尽可能的避免与这只尸妖的任何接触。
然而,毕竟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陆德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抱住自己的腿,虽然两条腿像没长在自己腰上似的,肉体也没有任何触觉,但是光看到那东西与自己身体产生了接触,就已经让陆德均产生了巨大不适,胃里一阵翻浆蹈海,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随着胃里一阵酸臭物体的排出,陆德均神智反而清醒了过来。
赵夫人和那位管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竟然他们现在在这宅子里养着一只尸妖!
既然是尸妖,不管它长成什么样,也必须符合尸妖的基本特点。陆德均自从被咬伤又疗愈后,总是被尸妖绕着走。这只也不例外。
只见它恶心的双臂和头部在陆德均腿上摩挲一阵之后,发现并不是适合自己的食物,又像一只巨大的蛆一样,慢慢向床边挪了过去。
借助微弱的火光,陆德均看到它脚脖子上拴着两根铁链,目测铁链的长度刚好到门口一两步的位置。
这应该是赵夫人布置的防范措施。
眼看着尸妖又慢慢游回了床上,陆德均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随着刚才的一吐,他感觉身上的药力卸了不少,撑着坐了起来。再使劲抬了抬脚脖子,稍微得到了一些回应。
他实在不想跟一个尸妖同处一室。
又煎熬了一个时辰。
陆德均靠着墙坐着,忍受着难闻的腥臊味,慢慢地等待身体苏醒。
那尸妖回到床上以后,像是休眠了一般,没了任何动静。
没有两个月前那个胡商老汉尸变时发出的鼾声,也没有床板的咯吱声。
尸妖就像石头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整个屋子里只有陆德均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头顶的灯费力燃尽了最后一滴灯油,豆大的火光终于化为了一股青烟。
陆德均一抬头,纸糊的窗棱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山野的飞鸟鸣叫着飞过上空,把这座深山的孤宅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