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墓底
灯影跳动，是屋外刮起了大风。
又过了一个时辰，端木芸悠悠地醒了。
女孩睁眼看到眼前的阿达兰狄，又扭头看了看陆德均，眼睛一闭，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阿达兰狄略带责备的地说，“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外面还很危险？怎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端木芸把下嘴唇死死咬住，不让哭声发出来。
阿达兰狄心疼地抚摸女孩的脸颊，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德均、徐复和徐朗还在商议治疗方案。
“老夫回去将药房犄角旮旯翻一遍，争取多凑几剂汤药出来。”徐复捋着胡子，神情严峻。
“徐大夫，我这就将药方抄写即刻送往路州，问问回鹘朋友有没有办法！”陆德均说道。
徐朗说，“平乐城中还有还有别的药房……”
“城里的好说，薛小七，你赶紧带几个弟兄把城里没人的药铺都搜罗一遍，城南杜家、太平街刘家药铺，全部送去给徐先生！”
“喏！”薛小七一个激灵，立马奔出房间。
“有劳守备大人了，只要药材充足，老夫保证支撑到十五日左右……不过这不是根治之计啊！”
“徐大夫，您再想想！有没有一丝可能……尸毒的解法是有的！我当初也是这一般被咬，吃一个什么药丸就好了！”陆德均急得手都在发抖。他手上之前那个骇人的伤口已经痊愈，只是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疤痕。
房间又陷入了令人绝望的沉默。
“陆大人，父亲，我倒有个想法……”徐朗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听说，凡遇毒蛇，其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尸妖至毒，亦必然有其相生相克之物。如果能找到这尸毒起源之地，很有可能找得到破解之法。”徐朗走到端木芸身边，观察她肩上的伤口。“方才听了父亲的论证，我推测，这尸毒属极阴之物，一定来自地底或者水下……”
陆德均和阿达兰狄不约而同地对视。
“盗墓贼……”
“陆大人，那件青铜香炉！”
陆德均道，“小徐大夫，我们确实推测尸毒来自赵公村的地下大墓之中。”
“哦？何以见得？”
陆德均简单将青铜香炉的猜想说了一遍。
徐复摇了摇花白的胡子，道，“老夫老矣，很多事实在理解不了。这天下万物，玄奥至已。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呐！”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胡二推门而入。
“这风可是越刮越大，”胡二抖了抖身上的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包，如同那天小哑巴掏出的一样。“现在中尸毒的人少了，缸里的高粱蛆好多都变成蛾子飞走了，弄我一身灰。”
阿达兰狄小心用外衣将女孩身子掩住，徐朗熟练地将白布里的胖头蛆一只一只捉到已经发黑的伤口上。
“芸儿，别看，一会儿就好了。”陆德均说道。
“陆大哥，我会死吗？”端木芸怯生生地说。
“胡说，陆大哥答应你妈妈了，将来还要给你说个好婆家呢。”陆德均强装淡定道。
女孩又咬着下嘴唇不说话，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徐朗放完了米蛆，又用干净的棉布将女孩的整个肩头都缠裹起来。
“守备大人，我认为您的推测是对的，这个尸毒极有可能来自地下墓穴……定是墓主人设置的机关，惩罚后世盗墓贼。墓主人不希望自己的东西招惹尸毒，所以那只从墓里倒出来的器物经过处理，才有驱离尸妖的功用。”
“那这墓中，多半有破解尸毒的办法了？”
“依在下所见，的确如此！”
“好！”陆德均厉声说，“胡二，你跟我去一趟！”
胡二立马打了个冷颤。
“守……守备大人，你看我这小身板，拿去当个挡箭牌都不够尸妖咬的。”
“不许推脱，明天跟我收拾出发！”
“好……好吧，那可不可以带上您那个宝贝，宝贝香炉？”
“不行，城里还有没肃清的尸妖，香炉要留着保护女眷。再说了，如果香炉有用，等到了墓底下，随便拿件器物，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这个还差不多，那大墓这么凶险，是不是盗墓贼都死光了，东西也没拿完呀……”
陆德均敲了敲胡二的脑袋，“我拿你奶奶个头，招子给我放量点，找解药，回来救命！”
“守备大人，我也愿意前往。”
徐朗向前走了一步，说，“如果墓里有尸毒解药，我能用医术及时分辨。”
徐复看着眼前唯一幸存的儿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陆德均赶紧道，“小徐大夫，这……”
“守备大人，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徐朗走到父亲身边，“爹，如果您的论证是对的，那墓里就是最接近尸毒真相的地方！我不想让大哥白死！”
徐复花白的胡子激动地颤抖，“可我，我就你一个儿子了……”
“父亲，您也说过，现在的药方都不是根治之计。尸毒不除，尸妖不灭，大家都会死。爹，您这么多天可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就是，没准墓里就有道士的那个药丸呢！”陆德均显得有些兴奋。
处理完端木芸伤口上的腐肉，徐复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
“这是安神香，老夫专门调配的。这几天端木小姐需要静养，饮食应清淡为主，切忌用大补之物，使气神安顿。明日老夫抓好归气固元汤差人送到府上……”
陆德均赶紧作揖道，“实在是有劳徐大夫了！”
“守备大人，您守土抗敌，于平乐城有不世之功，世人莫不钦佩。老夫行医一生，也立志悬壶济世、药到病除，可到头来却只有一句话。”徐朗慢慢起身，向陆德均回礼，“尽人事，知天命啊！”
老人望向儿子，说，“你要去，就去吧，先送我回家。明日还有好多事要做。”
陆德均等恭敬地送到府衙门口，又差了几个兵士护送。
端木芸换了干净的里衫，躺在床上看着阿达兰狄在给自己掖被子。
“阿兰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傻姑娘，好好吃药，赶紧好起来。”
“我会死的，对吧？我爹，我娘，都是因为被咬……”
“现在不一样了。徐大夫几天就开出了药方，天下这么大，一定会有名医治好尸毒的。”阿达兰狄宽慰道，“何况你陆大哥马上要去赵公村……”
“陆大哥喜欢阿兰姐姐，对么？”
阿达兰狄忽然愣住，望向眼神恍惚的端木芸，这时陆德均推开了屋门。
“我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陆德均急促地说，“我已经让信鸽给路州送去消息了。阿兰姑娘，我不在这几天，城里的士兵任由你差遣。”
“守备大人，我只是一介女流……”
“阿兰，你有胆识，脑子又好使，屯田的想法还是你提的呢，比我们这帮粗糙汉子强了多少倍！”陆德均笑了笑，正色道，“阿达兰狄，如果陆某此番有去无回，还请你带着城里三千名百姓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