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后的反击(4)
飞机上,疲惫不堪的木村已经早早就睡了过去。唐院士倒是没怎么累,因为其他两人看他这么瘦弱,全程的活儿基本都没让他干。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多走了点路,淋了点雨罢了,往年他们组搞人工引雷应用时这种苦可没少吃,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唐院士斜靠在座位上,翻看着自己的研究报告。
(要是再过一年,自己的课题应该就能完成了吧。)
窗外的雨点正猛烈地拍打着,不过此飞行器毕竟也算是军机,隔音效果倒是挺好,舱内安静而舒缓,让人总是忍不住想睡觉。
(按以往的经验来说,这个课题至少能拿个科工的优秀奖吧,只要隔壁组的李老头不要抢风头就好。不对,按他现在的课题的话,可能还不止拿这个。欸,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的?)
想起这个“李老头”,唐院士就觉得他可恶,指甲不停抠着手中的纸张。
(每次都是!早不发表,晚不发表,偏偏和他同一年发表,整整三次啊!)
陈院士其实并不记恨他,李老头除了做研究时比较严肃外,其他的时候都是整天笑眯眯的。他不贪功,也不搞什么“人情世故”,每次单位聚餐他都不去,总是说什么“年纪大了,吃不得那些……”但唐院士知道,这老头牙口其实好得很,上次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去李老头家里做客时,他老婆烧的什么糖醋排骨,清蒸猪蹄,一点可都没少吃。唐院士有些不明白的是,像李老头这种有能力的人,为什么到最后也只做了个小小的组长。
(按理说不该啊?我记得我刚来所里的时候他就在了,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难道是上面有人故意刁难他?也不对啊,张院长的为人我也清楚,而且听说他们俩还是老同学,平时都还互相串门儿的那种……)
唐院士看了眼对面躺着的木村,自觉也有点累了,便关了灯。
(李老头现在……唉,真是的,怎么还怀念起他来了!)
唐院士按了按自己的鼻梁骨,默默地侧了个身。
军人扭头看了眼漆黑的货舱,明白后面的两人已经休息了。
虽然此刻大部分近地卫星已经在第一轮的打击中被摧毁了,但目前此飞行器仍是可以使用自动驾驶系统的。不过军人有自己的坚持,他还是坐在驾驶舱里,眼睛一直紧盯着各项仪表盘。对军人来说几个小时的体力劳动,并没有使他多么累,不如说,比起平日里的训练,这次还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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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半的航程时,北方军区基地发来了一则通信……
军人打开了货舱的灯,叫醒了唐院士和木村。
“额,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在两人都睁开双眼看向他时,他才补充道:
“好消息是其他设备已经被海翼027号找到了,他们确认了设备无误,而坏消息是…他们出了故障,无法返航,需要我们前去接应!”
“这也不算什么坏消息吧,咱们的燃料不是还挺充足的吗?”
“问题不在这里,就在前不久,一台气象观测卫星完成了重启,我们这才发现,敌人第一次打击时,不仅造成了大面积海水气化,而且使南极洲的冰川融化了超过95,从时间上推算,35分钟后,第一波海啸将会淹没我们的目的地!”
说完,军人返回了驾驶室,
“你们赶紧戴上降压头盔,穿上座位下面的增压服,我们要准备进行高超声速飞行了!”
………………
………
约20分钟后,飞行器在风浪中勉强完成了降落。
“快快快!跑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两队士兵开始往机舱里抬各种设备。
一名军官和027机组的两名乘员走上前来。军人赶忙下机迎接。
“同志,您好!我部奉命协助你们转运设备!有百兆瓦级变流器一台,九章六号量子计算机一台,配套的逆变器四部,请确认!”
“是!确认无误,感谢贵部的协助!”
军人向面前的长官敬了礼,并立即回复。
没有过多的言语,双方很快地完成了设备的交接。
眼看两个机组的乘员已经进入了货舱,军人伫立着,等待着,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同样伫立着的长官。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机舱内还有位置,您……”
“同志!祝你们好运!”
斩钉截铁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即便看不清脸,军人仍能感受到对方那坚毅的眼神和胸膛中那不断燃烧的火焰。
“是!长官!”
军人再次敬礼,不再多言,他转过身,饱含着泪,迈着刚强的步子,踏上了飞机。
飞机缓缓升起,木村看着越发遥远的地面,这才发现,刚才他们着陆的地方,竟然是一艘巨大的潜艇,在不断拍击的海浪中,那巨大的,伏于海面的身躯此刻是那样稳静,宛若蛟龙。
“请问,刚刚那位是?”
“抱歉,我应该…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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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渐远的光点,老艇长放下心来。
“建伟,给我拿杯水吧。”
“是!”
接过那颤巍巍的杯子,老人并没有喝,只是感受着,倾覆的雨水逐渐逐渐为它增添重量。
“舰长,您为什么要留下来?这时,您更应该……”
老人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我还在大连舰艇学院时,知道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咱们第一艘核潜艇下水时,一起上去的总设计师说的,他说,170人的生命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是总师,170人的生命他要负全责,所以也一起跟着下水了。我那是只是觉得老一辈人的精神很伟大,我得学。但是,当我真的自己成为了一名艇长时,当几百人的命担负在我的肩上时,我…怕了啊……在一复一日的坚持中,在一年又一年的磨练中,我曾恢复了信心。但现在,当我最怕的这一天来临时,我只觉得愧对于你们啊。”
“舰长,这不一样,这次是……”
“96年那次危机时,我才六岁,从那时起,我的父亲就天天盼着我长大,说这辈子一定要看着咱们收复失地。那时的他,经常回来就发脾气,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他气啊,气我们还是太落后了,最后美国的航母飞机一来就不能打了。我考入军校时,对他保证过,一定会帮他圆梦。最终,我做到了,二十多年前咱们的一条高铁马上就要准备修过去了,可该地区还是拒绝统一,那时正好有全球危机搞得人不得安宁,而经济下滑时咱们率先挺了过来,后面没过多久就顺势收回了该地区,我很自豪啊,只用了两个小时,我和战友们就听到了胜利的消息。唉,中国海军这支从几艘小炮艇发展起来的军队,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了啊,但我的父亲,这个一辈子都扎在乡下的老农民,他却没能等到这一天。”
老人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这掺杂了大半杯雨水的水是那么的涩。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我们这辈,算是到头了啊,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的文明还有延续下去的机会,哪怕只有一颗小小的火种,我们终会击败那曾不可战胜的敌人!哪怕为此需要耗费数百年……但,一定会的…一定!”
(5分钟后)
刘兴海舰长坐在甲板,手掌轻轻地贴着地面。
“伙计,这几年辛苦了…”
海面开始下降,无数的水滴开始在表面张力的作用下不断汇集波纹内能,并最终贴合于那远道而来的暗波,顷刻间,数百米的巨浪将这艘已拆除“心脏”与“大脑”的巨舰,连同上面的68名军人一齐卷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