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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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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运河沿线四大都会之一,坐落于淮河与京杭大运河交界之处,乃是大明的漕运枢纽、盐运要冲、南船北马交界之地,大明的漕运总督衙门便设在此处,粮船帮的总舵也设在此处。

    若是顺运河而下,淮安是必经之处,但朱翊钧在山东境内遭到刺杀,龙船都给凿沉了,只好改水为陆,从陆路南下,为了不刺激淮安的粮船帮导致运河大乱,朱翊钧领军绕过淮安,经过凤阳祭祖之后,便直扑扬州而去。

    但如今朱翊钧受亢有宗的点拨反应了过来,当即亲自领军往淮安而来,张昭、冯昕统领的锦衣卫更是早早渗透进城。

    淮安城内一条暗巷,一间普普通通的宅院,这是冯昕、张昭等锦衣卫临时落脚点。

    冯昕担心再出现如曲阜那般内鬼反乱之事,一行人乔装改扮入了淮安城,没有去联络当地驻守的锦衣卫百户,自己寻了几处宅子分散隐蔽起来,平日里各自暗查暗访,只通过暗号联系,今日有圣旨到,才聚集一处准备配合新军行动。

    “陛下说得很明白”那名面上还带着疲倦的锦衣卫转述着朱翊钧的计划:“大军抵达淮安之前,锦衣卫必须先行行动,要在淮安城内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以便大军顺利入城接管。”

    那名锦衣卫从胸口贴心的位置摸出几张纸来,摊开在桌上:“这份名单上的,都是粮船帮那些死硬的头目,他们必须彻底除掉,粮船帮势力广大,当地与之勾连的卫所将帅和官吏不少,这份名单上记录的都是死硬份子,也都要除掉。”

    那名锦衣卫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冯镇抚、张镇抚,不止是咱们这,自淮安以北,天津卫留守的新军和京营都会选军南下,运河沿岸驻守的锦衣卫百户都会接到圣旨,一齐打击粮船帮,淮安作为粮船帮总舵所在之地,可谓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失。”

    “天子专门交代了,此次行动绝不能盲目行事,首先要打得稳,行事万莫急躁,各处要同时发动,以免打草惊蛇走脱了案犯;其次要打得准,除了名单上的这些人,胁从一概不问,万莫杀错滥杀,以免造成动乱;最后要打得狠,名单上这些粮船帮的骨干份子和官吏将帅里的死硬份子,统统杀干净,一个不留。”

    冯昕拿起那份名单,和张昭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劳烦这位兄弟回去告知天子,请天子放心,臣等必定劳心竭力、不负众望。”

    那名锦衣卫点点头,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出了房门,他还得赶在城门关闭前潜出城去。

    冯昕目送那名锦衣卫离去,抖了抖名单:“各位大人都听清楚了?这次行动有天子看着,不能出一丝差错,谁要是坏了天子的大事,本镇抚要他全家性命!”

    看着一屋子的百户、总旗唯唯诺诺的表着决心,冯昕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张昭:“二哥,粮船帮总舵是块硬骨头,里头不知多少杀手,劳您亲自领人去剿了。”

    “你就安心坐镇于此吧,那地方交给我了!”张昭哈哈一笑,摸了摸腰间双刀:“这群杂碎三番五次行刺御驾,今日引火烧身,看他们怎么办!”

    漕运总督李世达最近很苦恼,他作为管理运河的最高级官员,粮船帮于运河之上刺杀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李世达是坚决反对,甚至连给天子告密的奏疏都写好了。

    但粮船帮的帮主给他带了两封信,一封是他的族中亲友写的,把他利用职务之便走私贩货、贪污腐化的黑料写了个明明白白,粮船帮帮主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要么助自己成事,要么就等着小皇帝砍了他的脑袋,把他全家流放海外。

    另一封则是魏国公手书,让他全力配合漕帮行事,事成之后保他升官发财。

    李世达无法,只能随粮船帮去了,但粮船帮却行动失败,天子好端端的到了扬州,如今又亲率大军往淮安而来。

    李世达身上还兼着凤阳巡抚的职务,天子在凤阳祭祖,他自然也要赶去的,结果半路上被新军挡了回去,天子到了扬州,他又想去参拜,结果又被挡了回来。

    很明显,在天子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世达不想死,所以这几日一边不停的给魏国公写信,一边和粮船帮的几个大佬商议讨论,准备在天子入城之时再来一场刺杀,漕运总督兼管淮扬、凤阳等地军务,李世达甚至利用职务之便搞来几门小炮,皇帝身边高手不少,可再多的高手能挡得了几发炮弹?

    只有皇帝死了,他才有机会活,踏上了粮船帮的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正胡思乱想之时,前方却传来一阵吵闹声,李世达皱了皱眉,掀开轿子的帘布问道:“管家,前方何事发生?怎的这般吵闹?”

    一旁的管家赶紧屈了屈身,回道:“老爷,前面街上有辆粪车翻了,粪汁流了一地,衙役们正驱使着附近的民壮清理粪便,恶臭难忍,民壮有人带头闹着加钱,和衙役们吵起来了。”

    说话间,那粪便的恶臭味便飘了过来,整条街都臭不可闻,一贯喜欢围观看热闹的小老百姓都被臭味熏得一哄而散,街上很快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李世达差点吐出来,捂着鼻子想走,但这条路是他从粮船帮总舵回衙门的必经之路,只能怒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那些刁民要加钱,先应了便是,赶快收拾了!”

    话音刚落,却听得“轰隆”一声响,临街的一间茶楼里火光一闪,数十颗铅子霰弹喷涌而出,如狂风洗过李世达的轿子和随行人员,把轿子轰成碎片,顿时一片血泊。

    那茶楼里一名乔装的锦衣卫抓起一个鸡毛毯子劈头盖脸便往炮手身上砸:“娘的,人都没出轿子、目标都没确定清楚,你放什么炮?炸错了人咱们都得掉脑袋!”

    那炮手满头大汗,一边躲闪一边分辨道:“叔,你也看到漕运衙门的回避牌子和兵丁护卫了,那漕运衙门谁还有这么大阵仗?怎会炸错?”

    一旁的一名锦衣卫踹了他一脚,骂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还不快跟上?事办完了早点脱身!”

    说着,这名锦衣卫便一手握着一个点燃的震天雷冲到街上,奋力把震天雷往那残破的轿子处一扔,转身便跑,两侧房屋也有数名乔装的锦衣卫冲了出来,抛出震天雷,把那些本就四荤八素的护卫炸翻一片,而李世达自然也被炸成了齑粉。

    那声炮响如同军号一般,在夜幕之中传遍了整个淮安城,隐藏在淮安城中的锦衣卫和新军的夜不收一齐行动起来,如猛虎一般向着早已确定好的宅院、官衙、青楼扑去。

    粮船帮总舵主黄月林刚刚结束了和李世达的会商,正召集手底下的头领、舵主们布置任务,忽听得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响,顿时浑身一紧,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城里怎么响了炮声?”在场的大多都是刀口舔血之人,不少在当年东南抗倭之时还参过军,虎蹲炮的声响实在太过熟悉,顿时慌乱起来:“难道皇帝入城了?”

    “屁话,昏君怎会如此之快就到淮安?会飞不成?”黄月林呵斥了一句,命令帮众前去探查:“准是李世达藏在城里的那两门炮出了问题,快找人去问问。”

    那些帮众正要领命出发,却忽然听得四下喊杀声响起,有一名帮众闯进大堂:“总舵主不好了!有贼人杀进总舵来了,打的是花船会和洪青帮的旗号!”

    “这些小门小派,也敢到淮安送死!”黄月林牙呲目裂,怒骂一声,一把抽出身旁护卫的腰刀:“来啊!与我一起杀出去,把这些手下败将杀个片甲不留!”

    众舵主和头领们轰然响应,抄起武器簇拥着黄月林杀了出去,正撞上十几名穿着软甲黑衣的敌人,哇呀乱叫着就杀了过去。

    哪想到那十几人根本不讲武德,眼见着就要搏杀了,忽然抽出手铳手弩劈里啪啦便是一阵齐射,粮船帮的人忽遭打击,血气一泄顿时大乱,而那些人打完一轮还没完,把手铳手弩收回腰间,又抽出第二把来再次齐射一轮。

    齐射完毕,见粮船帮人马大乱、士气大挫,这些人才闯入阵来左冲右突,他们武艺高强、配合默契,一个回合便冲垮了这数百名粮船帮的匪徒。

    黄月林手臂上也挨了一发铅子,被几个帮众舵主搀扶着仓皇逃命,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花船会、洪青帮这些小门小派哪来这么多火铳手弩?那十几人用的军中战阵的武艺,根本就不是那些自不量力的小门派打上门来,而是朝廷的锦衣卫杀过来了!

    黄月林好歹也是刀枪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不慌乱,扯住一名帮众令道:“去找漕运总督和兵备道,他们和我们一条船里,船沉了他们也别想活!去找曹广,让他赶紧组织人手来救援总舵!”

    话音未落,却见梁上跳下一道黑影,双刀寒光闪烁,一瞬间便砍翻了当头的的一名头领,如鬼魅一般直扑而来。

    “总舵主小心!”护卫的帮众和舵主赶忙围住黄月林、摆开阵势准备迎战,但那名锦衣卫却没有强行冲阵的意思,劈倒一名帮众,身子一扭后退一段,手中甩出一枚点燃引信的震天雷。

    却听轰隆一声响,纷飞的碎片炸翻了一堆帮众和舵主、头领,那名锦衣卫又一扭身,双腿用力,再次冲杀而来。

    这次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帮众和舵主、头领们再也没法组织起力量抵抗,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冲杀,直到黄月林身前。

    黄月林强忍着疼痛拔出短刀迎了上去,但他毕竟有伤在身,这几年当了总舵主只顾着享受荒废了武艺,年纪也大了,如何能挡得住那狂风暴雨一般攻来的双刀?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持短刀的手都被剁了下来。

    黄月林惨哼一声,跌坐在地上,呼哧喘着粗气,见那人逼近,咬牙切齿的问道:“好汉可留姓名?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那锦衣卫微微一笑,回道:“张昭。”话语一落,便手起刀落剁下黄月林的脑袋。

    张昭用黄月林的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抬头一看,见锦衣卫同僚杀散了帮众和舵主、头领,正向他这边汇集,当即命令道:“粮船帮总舵主已死,你们拿着他的脑袋先回去找冯镇抚,其他人跟我一起继续冲杀,今日这总舵里的舵主头领一个不留,全都要处理了!”

    话音刚落,张昭忽然浑身一紧,回头一看,却见一名浑身浴血、双眼赤红的彪形大汉提着一把鬼头大刀从后堂闯了出来,看了一眼张昭等人,又扫了一眼黄月林的人头,顿时怒目圆睁,抄起大刀便冲了上来:“尔等何人胆敢袭杀我粮船帮总舵主?我乃混江龙曹广!去了阎罗王那记得报我名号!”

    “混江龙曹广,等的就是你!”张昭哈哈一笑,挥着双刀迎了上去,两人战成一团。

    曹广练的是一身硬功夫,大刀挥得虎虎生风,但张昭没有和他硬碰硬的意思,身形一展,如雪花一般凌空飞起、拉开距离,抽出腰间的连发手弩,向着曹广的面门一口气将弩矢飞射而出。

    曹广不得不停下冲锋的脚步,鬼头大刀在身前舞出一片黑影,将手弩弩箭全数打落,但手弩只是张昭惑敌的招数而已,趁着曹广格挡弩矢露出破绽之时,张昭已经直冲而上,手中的双刀一刀斩向曹广面门,一刀横斩向曹广的身躯,让他避无可避。

    哪想到这厮挥着大刀格开斩向面门的那刀,紧接着就是一个极为利落的铁板桥,身子生生折成九十度,让张昭横砍的这刀也砍了个空。

    曹广没有一丝停顿,又以腰力忽的一下反弹回来,借势手中大刀狠狠前劈,但张昭早在那刀落空之时便已经有了准备,身子一侧,双腿一蹬,飘然一掠,避过这凶狠的一刀,稳稳落地之后,双刀一挥又冲杀上去。

    曹广不是傻子,高手过招只一两招便能看得分明,自己绝不是那锦衣卫的对手,更何况如今总舵被围攻得紧,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与这锦衣卫闪转腾挪、鏖战一场。

    曹广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当即迎面冲上,见张昭双刀砍来,只是避过要害,舞着刀直取张昭头颅!

    他这是自知不是敌手,准备以伤换命、拼死一搏了!

    但张昭反应极快,直接弃了卡在曹广身躯里的双刀,避过曹广的大刀,顺势一个侧翻拉开距离,捡起黄月林的短刀,身子一跳,寒光再次掠出,直取曹广脖颈而来。

    正在此时,张昭却听耳畔呼呼风声响起,只好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短刀飞舞,将袭来的暗器全数打落。

    却见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半蹲在房檐之上,冲着曹广大喊一声:“老曹走了!”又向张昭射出几发暗器。

    曹广连插在身体里的刀都顾不得拔,趁机直冲向院墙就要跳墙而走,张昭却如同鬼魅一般避过暗器,手中短刀飞掷出手,正扎在曹广小腿之上,让他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张昭紧跟而上,把那把卡在曹广肩膀上的刀唰的拔了出来,从曹广脖上划过,曹广的脑袋只在脖子上停滞了片刻,便骨碌碌的滚了老远,鲜血喷涌而出,把院墙都染红一片。

    张昭回头去看那名女刺客,却见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转身跳上房顶,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中。

    “哼!想逃?”张昭冷哼一声,挥掉双刀上的血迹,紧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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