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突袭马尼拉
吕宋，马尼拉，西班牙殖民者聚居之地。
马尼拉城还没从上次的战火中恢复过来，依旧是一片凌乱的景象，除了王城改建的堡垒，这座城市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留下的痕迹，连临时建起的土墙木栅都没来得及修补。
年初数万中国海盗围攻马尼拉，虽然被守军击溃逃跑，但留给这座城市的损伤却至今都没有恢复。
西班牙人自然是想尽快修复马尼拉的，但他们找不到人手，往日里敲诈华商、华侨，驱使土民便行了，可如今却不能这么做。
一名姓邓的明国小贵族到了马尼拉，向总督拉维撒里表达了明军希望和西班牙军一起剿灭那支海盗的意愿。
西班牙人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知道那些海盗就是被大明击溃才来围攻马尼拉的，立马满口答应，允许那名邓把总在吕宋征募土民为军，甚至放开马尼拉港口让明军舰船入港休整补给。
总督拉维撒里还有更深的想法，希望能借此机会促进和大明的关系，让西班牙也能像葡萄牙人那样，在大明的沿海获得一块殖民地。
所以他不单单对邓子龙热情非凡，还放松了对吕宋华侨华商的监管和压迫，马尼拉城的修复工作，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只可惜他所有的心思和谋划，都早已成了笑话。
这一夜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黑夜，港口里静静停着两艘三桅帆船。
马尼拉的军队大多前去玳瑁城围剿林凤，除了几十人的总督卫队，整座城里的西班牙军，只有一些临时招募的土人。
若不是马尼拉舰队的两艘主力战船今天回港休整补给，这港口上都未必会安排一支军队驻守。
百来个连衣服都不完整的土民，拿着削尖的木棍当武器，东倒西歪的在港口“站岗”。
负责统领他们的两个白人佣兵也懒得管他们，同样是哈欠连天，一边嚼着烟叶，一边商谈着换岗之后去祸害哪家土民的女儿。
正在此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船只航行的声音，远处亮起了火光信号，是两艘明军的船舰正要入港。
这些明军舰船明显有熟悉航道的引水员和老水手，黑灯瞎火的夜里就这么自己开进了港口区域，到这时远处的王城堡垒才闪出几点火光信号，询问明军为何深夜到访。
那两名白人佣兵可没战友们那么谨慎，他们是大喜过望，立马一脚一个把麾下土兵踹了起来，列队准备迎接“盟友”。
明军舰船的将官都是些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大批金银贿赂，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千方百计呆在港口，早跟着大军一起去玳瑁和吕宋乡间抢劫了。
船上信号亮了几下，这两艘船是为邓子龙招募的土兵送军资装备的，两名白人佣兵更加高兴，之前明军舰船来过几次，一般都是送教官和军资装备，送人的没什么油水，送军资装备的那可是阔绰的很。
王城信号也亮了一阵，允许明军舰船靠港，两名白人佣兵当即领着人迎了上去，指挥土兵和码头的工人帮这两艘明军苍山船靠岸。
船靠了岸，这两白人还在争论欢迎是说“泥嚎”还是“雷猴”，却见那两艘船侧的舱门打开，甲板上也伸下跳板，一名身着明光扎甲，头戴凤翅盔，身材微胖、胡须雪白的老将出现在甲板上，朝天“砰”的一声射出一发火铳，大队大队的明军从船中轰雷一般涌了出来！
明军突袭马尼拉！那两个白人佣兵对视一眼，随即大喊大叫的逃命，港口列队的土兵被南洋新军一排铳轰翻十几个，也是一哄而散。
明军飞速占据港口，就地组织防线，引导后续船队和兵马入城。
那名老将军稳步走上港口，忽然听到轰隆一声炮响，炮弹从头顶划过，落在他身侧的海里，激起一大片水花浇了他一身。
“呵，反应倒还挺快！”老将军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回头冲亲兵令道：“给外头的陈磷发信号，让他炮轰马尼拉王城堡垒，压一压番人的火力！”
又指了指那两艘三桅帆船：“去找人把它们开出港去，都是宝贝，若是被番人自己炸烂了那可太可惜了。”
亲兵领命而去，老将军听着满城的警报声和逐渐密集的铳炮声，高喊道：“刘家崽子！刘綎！你人死哪去了？”
“俞阿伯，我在这！”前队跑来一名身材健硕的年轻百户，憨笑着拱了拱手：“俞阿俞总兵，末将正要领兵追杀溃逃的番兵呢！唤末将何事？”
“追个屁！那点臭鱼烂虾也值得你追？”俞大猷气不打一出来，用手里的火铳敲了敲刘綎的头盔，指了指远处的王城堡垒：“蠢驴蛋，领着你的百户队，照之前的计划去把那夺下来！”
下完令还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不要莽撞！别一个人冲前头，你爹把你送洒家这来，不是为了让你送命的！”
“俞总兵安心，末将晓得分寸！”刘綎咧嘴一笑，扛起他那把夸张的大刀高声嚷嚷了两句，麾下的百户队扛着几个棺材和他一起向王城堡垒而去。
与此同时，马尼拉不远处的海面上火光闪烁，传来阵阵轰鸣之声，陈磷率领的舰队开始炮击王城堡垒，压制守军的火力。
一切按计划进行，俞大猷微微点了点头，正要抬脚向城内而去，一转身，却见几名华商华侨模样的人，在明军的护卫下跑了过来。
当头一位身姿矫健的一接近便标标准准行了个礼：“下官东厂领班杨晚，见过俞总兵。”
杨晚礼毕，便将跟来的华商华侨一一介绍给俞大猷，都是当地的华人领袖，为明军查探情报、招募兵马、筹措粮款立下汗马功劳。
俞大猷一一见过，掏出一封手信，说道：“诸位为大明立下大功，高大人有书信为证，战事了后，必然奏报天子，为诸位请一份富贵前程。”
“草民等助天军行事，全出自一片赤心，何须富贵前程？”这些华商华侨都激动异常：“我等漂泊海外，受尽了番人剥削欺压，如今母国大军来到，城中华民皆是喜不自禁！”
“天子御口说过，凡我大明子民，无论居于何处，皆受日月普照，哪能容番邦蛮夷欺压？”俞大猷哈哈大笑，将那书信塞进华商手中：“稳固城中局势，还得靠各位多多配合了。”
安抚走了激动的华商华侨领袖，那名东厂领班才凑上前来，说道：“俞大人，这马尼拉城有华侨华商协助好办，但这王城堡垒一贯只准番人居住，咱们的人根本混不进不去，恐怕只能靠南洋新军强攻了。”
“无妨，洒家早有准备！”俞大猷微微一笑，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番话，远处的王城传来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碎石块甚至都落到了港口。
俞大猷哈哈大笑：“瞧，这堡垒破了！”
俞大猷那声铳响的时候，拉维撒里仿佛有心灵感应般从睡梦中惊醒，随即就收到了明军突袭马尼拉城的报告。
拉维撒里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明国一直对他们很友善，送钱送粮送火器不说，还帮着他们打海盗，怎么会突然袭击他们？
一定是海盗伪装成明军袭击马尼拉，欲挑起西班牙和大明的战争！
拉维撒里一直心存侥幸，敌人火器很多怎么了？海盗火器也不少！
舰队轰城怎么了？葡萄牙人、荷兰人都有舰队在这块区域，也许只是他们两家来争夺殖民地而已！
反正不可能是明军！
但刘綎很快打破了他的那一点点侥幸心理，塞满火药的棺材运到了堡垒门洞下，堡垒大门被炸上了天，明军就从这个缺口一拥而入。
南洋新军朱翊钧也出了不少银子，又靠着海贸巨利和广东一省供养，比天津新军还富，自然是武装到了牙齿，人人一身光亮的扎甲，臂铠、腿铠一应俱全，不少人腰间还插着自己购买的短铳。
这哪是海盗能装备得起的？这就是大明的官军！
刘綎没给拉维撒里询问的机会，冲入堡内便吆喝着火铳手列队放铳，一排铳接着一轮箭雨，射翻了几十个被炸得七荤八素的西班牙人，刘綎大吼一声，挥舞着夸张的大刀，领着刀牌手冲锋搏战。
马尼拉的军队大多去了玳瑁，拉维撒里的总督卫队只有几十人，王城堡垒里的守军大多都是佣兵、船员、海盗和临时武装起来的平民甚至传教士，若是依托堡垒防守还好，如今要近身肉搏，如何比得过这些士气高昂、训练良久的明军？
更何况这些明军还不讲武德，眼见着就要搏战了，忽然从腰间拔出短铳就射，射完第一支还有第二支，没准还有第三、四支，几轮短铳打完还幸存没死的，才有幸让他们用长矛腰刀招呼。
也就刘綎还算耿直，不用火铳偷袭，扛着大刀就冲了上来，但他那十几斤的大刀轮转如飞，连人带武器都给劈成两半，还不如被火铳打中，没准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西班牙人只抵抗了不到一刻钟便崩溃了，几名总督护卫护着拉维撒里和一伙溃军一起躲进了教堂里，继续负隅顽抗。
教堂全用石头建造，是整个马尼拉最坚固的建筑，王城堡垒里西班牙人的老幼妇孺基本都躲在这里，祈求天主的保佑。
西班牙人躲在教堂里用火铳和明军对射，倒确实迟滞了明军的攻势，战场互砍那是痛快，可被火铳打死那就憋屈无比了，刘綎也不是傻子，只能先按兵不动，等后队把秘密武器送上来。
拉维撒里也没想死扛到底，虽然他耗尽家财才买了这么个总督的位子，可再怎么说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他之前和明国也算友善，大不了就当二五仔投降明国，以他的身份帮助明国攻略南洋，还怕混不到一个总督的位子吗？
所以他只是在拖，等明军按国际惯例劝降，他才好讲价投降。
但他万万没想到，明军压根不讲武德，根本没有劝降的意思，辅兵推上来几个神机箭车，没等脸色大变的拉维撒里打起白旗，便点燃了引信，成千上万的箭矢带着浓烈的黄烟，雨点一般射进了教堂里。
这些箭射得很不准，只有几个倒霉的妇女和传教士被射中，但箭矢上挂着的小桶释放出刺鼻的黄色烟雾，呛得所有人不停咳嗽，又纷纷呕吐不止。
教堂空间封闭，是个防守的好地方，也是个放毒的好地方。
口含解毒丸的明军就围在教堂外，有受不了毒烟的西班牙人冲出来，便放箭放铳将他们射杀，等了两刻钟，估摸着里面的人都被熏得腿软脚软了，刘綎才找来随同而来的壕境葡萄牙人劝降。
这些西班牙人哪还有抵抗的心思？赶忙抛下武器扶老携幼跑出教堂，乖乖趴在地上，等着明军上前将他们绑起来。
等俞大猷领着大军进了王城堡垒，刘綎早把里头洗劫一空，金银财货都在广场上摆着，连教堂里金制的耶稣受难像都被拆下来扔在了广场上。
拉维撒里见了刘綎对俞大猷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他是明军的指挥官，当即跳起来大喊大叫，几名明军上去就给了两大嘴巴子，拉维撒里只能老老实实跪回俘虏里。
俞大猷用马鞭指了指拉维撒里：“这白皮说些什么？”
身侧一名穿着传教士服饰、高鼻深目、头发金黄的葡萄牙人赶忙凑上前来翻译：“将军阁下，此人乃是此地总督，他说他是贵族，不应该受到这般待遇，还在质问您为什么要攻击西班牙王国的领地。”
“什么板鸭的领地，洪武年间，这吕宋诸国便向大明朝贡，我等不过是在收复旧土而已！”俞大猷冷冷一哼，朝一旁的杨晚勾了勾手指：“不过这家伙说得对，他贵为总督，确实不该与其他俘虏混在一处。”
“东厂会给他找一间上好的屋子，和他好好谈一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