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诗文罗帕
沈峤苏越想越郁闷,举步出了柳府,一旁的仆从忍不了了,实在是不吐不快:“小侯爷,要不算了吧?去倚红楼找一个,就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他还想说什么,抬眼就看见沈峤苏如寒刃一般的眸子,周身如坠冰窖,赶忙跪下磕头认错:“属下知错了!”
沈峤苏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鬼神见了只怕也发颤,用再恶毒的词来形容沈峤苏也不为过,因为沈峤苏本来就是个疯子,只是偶尔会变成正常人,他也曾经作为施暴者,没想到有天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沈峤苏脑中闪过方才的画面,他记得柳岁华看见他烫伤了,似乎情绪好了些,她看他了,那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说明她是关心他的?想到此,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难得手下留情:“回府领二十棍,以后别让我在玉康和长陌看见你。”
打一顿总比没了命好,仆从磕头谢恩:“是是是!多谢小侯爷不杀之恩。”
沈峤苏撩袍上了马车,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脑中回忆起关于柳岁华的一幕幕,笑意愈加,不得不说很奇妙,他自问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更别提一见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向来没有耐心,可是碰到柳岁华,好像会有用不完的耐心,他一直信奉,得不到的就毁掉,不属于他的就不要,苦心孤诣不如强取豪夺,貌似现在一切都变了,不得不说父母眼光真好,给自己订下如此美满的姻缘。
柳墨青看着柳岁华,面带怒气,呵斥道:“跪下!”
柳岁华从容跪下,她不知道父亲是怪她因为关心吟露伤势来迟了,还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可知道错哪了?”
柳岁华腰杆挺直,答道:“女儿不该来迟了,望父亲宽恕。”
“还有呢?”
“没了。”
柳墨青起身训斥道:“贵客临门,你不肯下楼就算了,还因为一个丫头对小侯爷出言不逊,好在他大度不计较,你知不知道他沈峤苏是什么身份?就凭你犯上这一条!他要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关于沈峤苏的身世,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但是也没有谁不知道的,柳岁华丝毫不惧,振振有词:“略有耳闻,不过他就算是金尊玉贵的小侯爷,也不该对吟露动粗。”
“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柳墨青怒气更甚,气血上涌,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柳岁华眼眸充满担忧,欲起身,想到父亲还在气头上,她没了之前的义正词严,服了软:“女儿不敢,这次是女儿莽撞了,父亲息怒。”
柳墨青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岁华,你是柳家嫡女,我对你寄予厚望,小侯爷既然给了你自由读书的权利,即便你们还未成亲,就凭这一点,你就该心存感激,而且你要永远记住,他是我们柳家惹不起的。”
柳岁华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柳墨青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地上凉,早些回房。”
“多谢父亲。”柳岁华从冰冷的地上起身,目送父亲远去。
缘因百无聊赖地在房顶看着这一切,她咬了一口手上的板栗,若有所思,想着接下来的发展,她自言自语道:“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柳岁华听从父命嫁给沈峤苏,然后忧郁一生?真惨啊,闺阁女子,还真是不容易……”
“一个人在念叨什么呢?”
缘因扭头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星玄,她诧异道:“殿下怎么来了?”
星玄笑了笑:“怕你一个人无聊,过来陪你说说话。”
“殿下还真是心细如尘。”
“我觉得不会。”星玄接着道,“她不会嫁给沈峤苏,她知书达理,生于柳府,是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疯子的,须得是谦谦君子,温雅知礼,才能入得了她的心,说白了,要和她是一路人才行。”
缘因思索了一下:“殿下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那你说说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师叔的眼呢?”
“首先肯定得容颜绝世,再来,就是温柔如水了,不然怕是忍受不了他见异思迁的毛病。”说完这句话星玄看向一旁的缘因,见她笑得很开心,缘因发觉星玄在看她,尴尬收了笑容,接着问道:“那师父呢?”
“仙尊的话……”话至此,星玄犯了难,叹息道:“我猜不到,你怎么不问我?”
缘因忙道:“准备要问了,殿下你呢?”
星玄笑如耀眼繁星:“我喜欢至真至纯的女子,其实也不是,无关其他,我喜欢就好。”
缘因点点头:“是,无关其他,喜欢就好。”
星玄看了缘因一眼,喃喃道:“至于你,看你是要舍近求远走不归路,还是不如怜取眼前人了。”
缘因回转思绪,看向星玄有点懵:“啊?什么?”
“无事,命数是自己决定的,你只需跟从本心就好。”星玄无奈一笑,“对了,我们认识也算很久了,但关于你从前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能和我说说吗?”
缘因有些犯难:“可我都记不得了。”
“你的身世和父母都不记得了?那你的真身是什么?你可知道?”
缘因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有意识开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师父,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从哪来,师父说,与其执着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还不如想想明天吃什么。”
星玄笑出了声:“你确定这是你师父说的?”
缘因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呃,前半句是,后半句我不记得了,瞎编的。”
“编的很好。”星玄嘴角上扬,宽慰道:“你不用在意这些,意琼的身世也颇为可怜,若不是有神明相助,早就魂魄消散了。”
“意琼姐姐?”
“嗯,但是我不能多说,我答应过她,不会提她的过往。”
“没事,我也不问。”二人默契的没有在问问题,寒暄了两句,星玄就出发给缘因买吃的去了。
半年后,俞雪才和柳岁华逐渐熟络,俞雪才问出了一直缠绕在心中的疑问:“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为何偏偏对文章情有独钟?”
柳岁华侃侃而谈:“我认为男子能识文断字,写出锦绣篇章,女子也能,为何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人的德行怎么能和才华攀上关系?若是按照这么说,男子才华过重,岂不是也失了德行?为何偏偏将女子区别开来?”
“小姐大义,我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便是二字,确实表面重了些,人非圣贤,有失偏颇,也属正常。”
“先生之言,深得我心。”柳岁华内心踌躇之下,提出了疑问,“先生才学不应该只止步于秀才,为何一直都呆在柳府,不去求取功名?”
俞雪才沉默良久,方才言道:“说来惭愧,父亲犯了罪责,我才沦落至此,青云路断。”
柳岁华感到自己唐突了,赔罪道:“我失言了,先生莫怪。”
“不会,量小非君子,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今日功课一毕,俞雪才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远去,才敢起身走到对面,他拿起柳岁华写好的诗文阅看,无功无过,还需努力,突然窗外一阵风起,风吹动书页,他才发现书本内夹有另一篇诗文,他看了看面色惊讶,一篇是锦绣诗篇,一篇是平平之作,捧起纸张细看,笔迹一致,字迹娟秀,署名都是柳岁华,他又将那篇佳作反复诵读,真真妙啊!能写出如此锦绣篇章,哪里还需要他的教导?
“没想到小姐之才,已是我所不及。”他面色欣喜,本想将文章拿给柳墨青一观,后来想想不妥,既然小姐不愿人知,他又何必自作主张?于是将诗篇放回原处,正欲离去,但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是俞先生?”
俞雪才顿在原地,眼看被发现了,他索性转过身来,抬眼便见一蓝衣女子,气质温柔娴静,清丽婉约,容貌秀美,正是柳岁华。他只看了一眼,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如擂鼓,脚步慌张绕到屏风后,才稍稍安下心来:“小姐,我并非故意窥看,是想检查小姐功课,今日是我破了规矩,我这就去向柳先生明说,明日便辞去。”
“先生不必慌张,是我去而复返,才导致先生坏了规矩,方才之事,怪不得先生,只当从未发生过便是了。”
很快,吟露也走了进来:“小姐,东西可找到了?”
柳岁华拾起角落的绣帕:“找到了。”
她四处寻找遗落的绣帕,都没有找到,于是决定和吟露分头寻找,本想明日再来书房看看,可想着俞先生在书房,若是真掉在书房被他拾去,那事情就大了,原本以为俞先生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撞见了,她一直以为有满腹才华的俞雪才,应当是其貌不扬,没想到是如此的儒雅俊秀,还真是出乎意料。
吟露笑道:“先生还没走啊?”
“是,准备明日的功课,所以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