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朽木难雕
柳墨青面色铁青:“那我告诉你,除非沈家同意退婚,否则你就算是死!也是沈家未过门的妻子!”
柳岁华毕竟年纪尚幼,眼泪氤氲了眼眶,在强势的父亲面前,她显得太过渺小,她语中带着哽咽:“父亲,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
柳墨青见女儿这副模样,语气软了几分:“正是因为你是我柳墨青的女儿,更加要信守诺言,无论沈峤苏如何,你都该嫁他。”
“姐姐。”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模样乖巧清秀的小女孩走到跟前,看到柳墨青,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她扶起柳岁华,轻声问道:“怎么了?”
柳岁华看向年幼的妹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小女孩点点头,看到这副温馨的画面,柳墨青脸色缓了缓:“好了,岁华你回房念书,请先生的事情,为父会细心挑选,至于你方才说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提了。”
“女儿知道了。”柳岁华拉起妹妹的手,便就回了房间,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此生都不可能嫁给沈峤苏。
书房内,柳墨青面色沉重,他也知道沈峤苏恶名昭彰,和自己养在文墨里的女儿完全不是一路人,可这是早就订下的姻缘,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只盼着沈峤苏性情能有所改变,正身清心,他走到书案前,提笔修书一封,大意是:自己女儿平庸之貌,无才无貌,此次贸然上门,有辱门风,多有得罪,怕是配不上沈家高门,望沈峤苏多担待,若是嫌弃自己教女无方,愿意将当年婚约作废。
柳墨青写完后装入信封,差人将信送往安国侯府,他又提笔写下一句上联,吩咐家丁将它挂在柳府门口,若是有人能对出下联,并且他满意,就愿意重金聘请入府中任教,虽说柳墨青罢官多年,赋闲在家,可是他年纪大了,患有沉疴,实在没有太多心力去教女儿了。
上联挂出来后,有许多人都望风而来,跃跃欲试,可都没有柳墨青满意的,要么不堪一观,要么才能平庸,要么哗众取宠,难有锦绣之才。
洛白他们的客栈就在柳府附近,季亭看着不远处的场面,朝着洛白打趣道:“师兄要不你去试试?你之前不就差点给人做了师父?”
闻言洛白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想起秦晚钦,他总是有几分自责:“不了,随他去吧。”
季亭一脸坏笑,又打起了星玄的主意:“你这是怕了?小星玄你去?”没办法,缘因去盯梢了,只能逗逗这两个没趣的了。
星玄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喜欢过多掺和别人的事情。”
季亭叹了叹气:“你们还真无趣,不过,也不用你们了,快看,有人成功了。”
只见柳府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朴素的年轻人,捧着一副写好的字,在家仆的带领下,入了柳府门……
柳墨青很快收到了沈峤苏的回信,言词恳切,礼数周全,沈峤苏信中大意说:他愿意修身养性,等过两年,就娶柳岁华过门,其他全都是夸柳岁华的言论,说柳家教女有方,不愧书香门第,柳墨青看了信,更是满意,喜笑颜开,从信中字句不难看出,沈峤苏并非庸才。
日落西山,缘因端着一笼小笼包就回来了,原来,能得柳墨青青眼相待的那个年轻人,名叫俞雪才,年方十八,是个秀才,柳墨青当堂考了几句,他都能对答如流,更是写得一手好字,精通书画,不出意外,以后他就是柳府的教书先生了,有人资质平庸,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得中秀才,洛白听后笑道:“十八岁就中了秀才,算是不凡了。”
星玄表示认同:“是,看来此人文采很好。”
第二日,俞雪才换上了柳府备下的浅蓝色长衫,入了书房,俞雪才到书桌旁坐下,眼前有一面巨大的屏风,后面隐约能看出来坐了一个女子,柳岁华脸缚轻纱,她时刻谨记父亲的话,不能逾矩,与外男需保持一丈远,她身旁陪着的婢女,名叫吟露,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毕竟不妥。
俞雪才颔首一礼,算是问好,他温声道:“柳小姐,小生姓俞,名雪才,自今日起,由小生来教你文章,若有不解之处,要及时提出。”
柳岁华莞尔:“好,多谢俞先生。”
两个月后,正逢柳岁华及笄刚过,沈峤苏便带备下厚礼,上门拜访,他看到那座偌大古香的宅院,想起清丽婉约的柳岁华,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几个月来,可真是思念愈加,他今日换了一身青色长袍,白玉发冠将发丝束好,与他平日穿金戴玉相比,显得寒碜了些,却又不失得体,他心有忐忑,理了理衣冠,迈着步子,入了柳府那道门槛,见了柳墨青,沈峤苏上前拜见,柳墨青赶忙招呼小侯爷坐下:“不知道小侯爷是为何事而来?”
“岳父大人,小婿自然是为佳人而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峤苏,此时红了耳根,面色窘迫。
柳墨青笑道:“小侯爷,虽说你和小女岁华早已订下百年之约,但尚未礼成,还是唤我一声柳伯父的好。”
沈峤苏点点头,显得有些无措:“好,柳伯父,岁华妹妹呢?”
“岁华此刻正在温书,我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小侯爷稍待。”
不多时,一个婢女进来禀报:“老爷,小姐说她尚待字闺中,不宜与外男相见。”
柳墨青面色冷峻:“胡说,这是她未来的夫婿,再去给我请!”
一旁沈峤苏垂下了好看的眸子,眼中晦暗不明。
那婢女又回来了,她语气小心轻声道:“小姐说,她正在和先生请教文章,实在没有闲暇,还说小侯爷会体谅的。”
沈峤苏闻言,脸上慷慨一笑:“罢了,柳伯父,我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
“实在抱歉,小侯爷,都是小女不懂事。”
“无妨。”
沈峤苏刚跨出大堂门,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面带愠色,即便是早就料到的结果,还是难以平复心情,他生来矜贵,都是别人千求万求来见他,哪曾受过这种气?
柳墨青看着沈峤苏的背影,面色沉重:“快去请小姐下来,就说我要训话。”
“是。”
柳墨青心里不免担忧,虽说柳家和沈家是世交,但那也是上一辈的情义了,苏绫儿生下沈峤苏后,落下了病症,勉强撑了三年就长辞了,而他的夫人本就体弱,得知挚友离世,也是日日忧心泪如雨下,在生下二女儿柳芳意后撒手人寰,沈煜自从两年前上了战场后,就没了音讯,生死不知,昔日老友故交,如今只剩下他柳墨青一人了。
看着沈峤苏出来了,两个仆从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了?小侯爷。”
沈峤苏不言,步子飞快直接撞到了来人,那一壶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婢女一见撞到了人,连连道歉,她反应过来将打碎的茶具拾起,沈峤苏看了看被茶水烫到发红的手背,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直接踹翻了婢女拾取的那堆破烂,怒目而视:“你没长眼睛吗?”
婢女一时呆愣在原地,她抬起头来模样清秀,眼中蓄了泪水,不知道如何是好,取出腰间手帕就要给沈峤苏擦拭,沈峤苏嫌弃地躲开,眸中怒火中烧,抬起脚用力一脚踹到了婢女身上,他从小习武,力道本就大,加上婢女一个没站稳,顺着台阶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磕破了头,差点没昏死过去。
柳岁华迫于父命准备去前堂,刚下了绣楼便看到了这一幕,她双眉紧皱,快步走近:“小侯爷好大的气焰。”
她将婢女扶起,看她身上磕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目光触及她额头流血的伤口,更是满眼心疼:“吟露,你没事吧?”
吟露摇摇头,见了柳岁华如见救星,眼泪没忍住就滴了下来,沈峤苏一看柳岁华这心疼的模样,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婢女弄不好是柳岁华的贴身侍婢,这下好了,彻底把人给得罪了,他拧了拧眉心,措词道:“岁华,好久不见了,你不是……”
柳岁华扬起脸来,面色满是嘲弄:“多亏了小侯爷了,父亲让我前去听训,你还真是每一次都会给我惊喜。”
沈峤苏摸了摸一片通红的手背,故作可怜反驳道:“是她先将茶水泼到了我身上。”
柳岁华垂眸目光触及沈峤苏烫到发红的手背,神色缓了几分,但还是没给他好脸色:“那你也不该动粗,真是朽木不可雕!”
沈峤苏哑口无言:“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岁华带着吟露远去,这算什么事?第一次把她吓到,第二次又把她得罪了,第三次,她岂不是更加不愿意见自己了?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仆从,想想也为自家小侯爷鸣不平,他哪受过这等闷气?要不是小侯爷嘱咐过入了柳府,他们就当自己是木头就行,少行动少言语,不要给未来夫人留下不好的映象,他早就动手了,哪敢劳烦主子?若是在安国侯府,这婢女不知道死几回了,而且是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