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君心殇情
秦慕看着身后泣不成声的父亲,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眼中满是茫然无措,她出声问道:“父亲,兄长呢?”
秦皓不敢去看秦慕染那双含满泪光的眼睛,回避道:“他……去求医了。”
听到秦皓的回答,秦慕染目光扫过桌上那支孤零零的白玉洞箫,双眼被灼得生疼,她使劲摇了摇头,声泪俱下:“你骗我,他不会去求医,他……”
话至此,秦慕染没了声音,难道说?她想到了极其恐怖的结果,不敢细想,丢下秦皓,向门外奔去,她要快些,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染,你兄长他没了!”秦皓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话里包含了无尽的痛苦,撕心裂肺,如千万把钢刀直扎进了血肉,更深刺进了心里。
秦慕染停下了脚步,她艰难地回过头,泪水不断从眼眶流出,凄然泪下,她的声音近乎嘶吼:“不!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反驳秦皓,是在反驳什么?她不信,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阿染,回来吧,别辜负了他……”听着秦皓苍老的声音,秦慕染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心如刀割,她是痛苦,恨不得现在就随兄长同去,可是父亲呢?父亲的心痛又哪里会比她少?
秦慕染举起沉重的步子,走到秦皓眼前,双膝直直地应声落下,泣不成声:“对不起,父亲,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秦皓看着眼前的秦慕染,相处十几个春秋,他该恨她,恨她将自己儿子折磨成这个地步,可是他更是自己的女儿,哪有做父母的去怨恨自己的儿女?秦皓拍了拍秦慕染的肩,嘴唇颤抖:“孩子,不怪你……”
秦皓将手中的白玉箫交给秦慕染,她艰难地接过那支沉重的洞箫,父女二人再也无言,相拥而泣,悲天恸地……
在秦慕染的强制要求下,秦皓喝下安神茶安睡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父亲或许是太累了,这几天他悲痛交加,还要苦心孤诣地瞒着自己,四下无人,秦慕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悲不自胜,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她的兄长为了隐瞒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即便命丧黄泉,魂归地府,却连丧事都不准备办,想到此,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从初次见面,那个在光芒中的少年,到后来的日日陪伴,再到现在,每回忆起之前的一点点,她就更加觉得心痛。
一道女声响起:“难受吗?”
秦慕染抬起头,充满防备,看向眼前貌美的女子:“你是谁?”
那女子清浅一笑:“我们见过面的,我曾经两次入过你的梦。”
秦晚钦看到这一身蓝衣,想了起来,问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告诉你,我愿意助你兄长入轮回。”
秦慕染丝毫不买账:“人一死,就入了轮回,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蓝衣女子冷笑道:“那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兄长是怎么死的?他死得有多惨?他若入不了轮回,便只能永世不得超生了。”
“你说什么?”
“只要你答应我随我飞升,我就告诉你前因后果,并且,帮你兄长重入轮回。”
“好。”
蓝衣女子看秦慕染如此果断,疑问道:“不考虑考虑?”
“不必。”
“好。”蓝衣女子笑了笑,伸出玉指点在秦慕染眉间,秦慕染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她看到了朝堂上站立的秦晚钦,正和龙椅上的楚弈在说些什么。
楚弈居高临下看着秦晚钦,见他丝毫没有屈膝的意思,并不意外:“怎么是你?朕传召的可是秦慕染,秦将军。”
秦晚钦只道:“臣有话要和陛下说。”
楚弈带着玩味的笑看着秦晚钦,如同猎物入笼般,眼中藏不住的欣喜:“都退下吧,朕要和老朋友叙叙旧。”
看着满朝文武和内侍都退下后,楚弈正了正神色:“好了,都走了,你可以说了。”
“楚弈,你变了。”
楚弈眯了眯眼,眼中透着危险的目光:“大胆!竟然直呼朕的名讳!”
“你不是知道只有我来吗?何必惺惺作态?”秦晚钦没心情和他演臣子君王的戏码。
楚弈抚掌而笑,表情兴奋:“你果然不像表面那样是个废物。”
秦晚钦语气平静:“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是如了你的意,愿意认下坪城放火之事,平息民怨,也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朕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更佩服你对她的一片真心。”楚弈话锋一转,上一句由衷感慨,下一句是赤裸裸的嘲笑,“其实今日如果是她来,我不会伤害她,你也能好好活着,所以你还真是蠢!藏了这么久的心意,就这么暴露了。”
秦晚钦反讥道:“若是她来,你不就更有借口逼着她为你的野心做嫁衣吗?”
楚弈不置可否,讳莫如深笑了笑,在死人面前,没必要戴着面具。
秦晚钦句句质问:“你明知寒泗国国力不弱,为了你的权势和野心,让她派兵征战,明知坪城疫情危急,为了保住这道来之不易的防线,让她留守原地,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陷她于危险之中?”
楚弈坦然承认:“没错,所以说,这点朕确实比不上你,可是朕是真心爱慕她的,如果不是有你,她早就可以和朕,并肩执手俯瞰这盛世天下!而不是娇养在闺阁中的花朵!”
秦晚钦眉头紧皱:“你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一个国家的兴盛,从来不是靠一个女子拿命拼来的!连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为什么不能先做休整?”
楚弈微微低下头,看了看秦晚钦:“因为朕不想等,也不喜欢等,明明可以早点天下一统,为什么要等?”
“你真是个疯子!”
楚弈漫不经心道:“还好吧,对了,忘记告诉你,朕从一开始接近你们,是看中了秦府的家世,能够为朕夺嫡派上用场,后来相处下来,朕更是发现,她天赋异禀,怎么能够让她明珠蒙尘呢?”
秦晚钦原以为,楚弈是在夺嫡之路上被权利蒙蔽了赤子之心,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是狼子野心:“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野心。”
楚弈只是笑了笑,他也没办法,谁让他们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呢?不努努力,用点手段怎么行?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楚弈故作思量道:“多谢夸奖,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死后朕会下旨,让她入宫,毕竟耽搁久了,她知道真相就不好了。”
秦慕染瞪大双眼恶狠狠盯着楚弈:“你妄想!”
楚弈不屑一顾,冷笑道:“是不是妄想,你也看不到了。”
“楚弈!”
“来人,拖下去,处以凌迟!即刻行刑!无论谁来,都给朕拦住了!”
看着秦晚钦那张倔强而又充满怒气的脸消失在视线中,楚弈心情大好,终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不是自己要杀他,是他找死。
一袭素色衣裙的薛妍,眼眶泛红,目光触及秦晚钦时,眼中闪过毒辣,她拦下门口的侍卫,轻移莲步,入了殿内,见了楚弈行了礼:“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楚弈看了看她,心情低落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薛妍一汪泪眼看向楚弈:“听说秦晚钦是害死臣妾父兄的真凶,只是凌迟!太便宜他了!”
楚弈打量了薛妍两眼,后宫里的女人没一个安分,这薛妍可不像表面这般柔弱良善:“这么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臣妾寻访了一位高人,只要秦晚钦保存肉身完好,将魂魄禁锢住,红布裹尸,再施咒下葬!桃木封棺!他就会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只能在那狭小黑暗的棺材里度过永生了!”薛妍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楚弈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并不言语,压制住语气和情绪,柔声道,“臣妾想,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了,臣妾进来时,看秦皓一直跪在门外为子求情,若是表面留个全尸,再加以厚葬,他必定会感恩戴德,叩谢君恩的。”
楚弈嘴角泛起笑意:“爱妃此计甚妙,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爱妃有如此头脑?”
永世不得超生,这个结果对秦晚钦好像也不错。
薛妍泪眼涟涟:“此人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害得臣妾父兄尸骨无存,他怎么能安生死去?”
楚弈叹息道:“唉,薛老将军一门忠烈,朕会加以封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妥。”
“臣妾遵旨。”
薛妍点点头,就出了门,她带着内侍捧着一条白绫,款款向秦晚钦走来。
秦晚钦丝毫没有抬头,他想着怎么样才能告诉秦慕染不要入宫,这里是龙潭虎穴,楚弈更是个利欲熏心的疯子。
薛妍满眼怨毒地看着秦晚钦,吩咐内侍动手,秦晚钦看着那条靠近自己的白绫,他安然闭上了双眼,薛妍看着秦晚钦孱弱的身子出于本能拼命挣扎,却又无力的样子,心中充满快感,直到他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了,她才大笑出声,吩咐人将秦晚钦的尸身抬走,用红布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