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生潇然
言卿皱眉，疑惑不解：“真相？什么真相？母妃不是自杀的吗？”
“你，你说什么？”非潇然先是一怔，消化着言卿说的话：自杀？这么说，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都是笑话吗？母妃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呢？明明是，明明是有人推她落水的，怎么会是自杀呢？
“你骗人，骗人！”
言卿看着非潇然这副模样，也知道他是真心对母妃，还是选择告诉了他真相：“母妃本就时日不多，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她和我说过，等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她就没有遗憾了。”
非潇然双眼发红，手中的剑滑落，都是骗子！母子温情，都是假的！都是算计！自己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时刻记得她的恩德，原来，都是假的，利用罢了。
洛婉兮想透其中一层，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非潇然，你看你活的多失败？和生母疏离，被养母设计，好不容易有了感情，也不能善终！你还真是悲哀！对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你吗？你作恶多端，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实在是该死啊！”
非潇然气得双手发抖，眼中杀意迸发：“我杀了你！”
他一把掐住洛婉兮的脖子，只需稍稍用力，就断了。
言卿看着非潇然这副疯魔的模样，语气有些失措：“非潇然！你不能伤害她，她是倩兮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
洛婉兮被掐得喘不过气来，非潇然看着这张脸，想到了那时候洛倩兮也是这般难受，言卿的话确实提醒了他，洛婉兮拼命抓着非潇然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这次没有例外，非潇然又松了手，可手还是没有放下来，只是力道松了些，他真的恨不得眼前这个女人去死！他对她厌恶至极，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咳咳咳……非潇然，你果然……还是不会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倩兮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洛婉兮说这番话，格外吃力，她差点就去见了阎王，自然得亮出自己最后的筹码。
“什么意思？”非潇然觉得自己跟一个傻子一样，他将手放开，险些没站稳，洛婉兮的一番话，让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什么叫做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干了什么？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狠下心？”非潇然发了疯似的质问洛婉兮，眼眶蓄满泪水，他开始怕了。
“洛婉兮，你这话什么意思？”言卿看着眼前温婉的女子，难以置信，意思是说，洛倩兮有危险吗？
洛婉兮几乎疯魔,带着胜者的微笑，情绪渐渐激动：“我只不过让她睡会，要是我今日不能平安回去，她没有解药，就只能一睡不起了，或者说她会死！我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何况是她？从她不肯对你动手，她就已经不是我妹妹了！她不配做洛家的女儿！”
非潇然闭目，安然自若，多了几分从容：“只是为了让我死吗？”
洛婉兮眼神狠辣：“是！我亲眼看着父母被处决！从那时起，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定要杀了你！”
言卿一把拽过洛婉兮：“洛婉兮，你冷静点，快和我回去。”
洛婉兮挣开言卿的手，问道：“我不走！我不明白，你明明一开始是喜欢我的不是吗？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言卿无奈，陈词道：“我从未喜欢过你，只是认错了人罢了，如果这件事情，让你很在意，我很抱歉。”
“认错了人？”洛婉兮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原来啊……
洛婉兮呼吸急促，她努力平复，微笑着安慰自己：“算了，不重要了。”
她眼角滑落一颗眼泪，刚好晕开了眼角的那颗黑色的痣，她话锋一转,看向非潇然：“但是你，必须死！”
她多年筹谋，多年苦心，不能毁于一旦，今天非潇然必须死！她才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非潇然薄唇轻启，怆然而立，吐出一句话：“我一生血债累累，死不足惜，今日便在此了结。”
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恩怨，就以他的死来了结好了。
非潇然又转头看向言卿，轻轻说了句：“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
言卿神色惆怅：“好。”
这一瞬间言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甚至有种想要拉住非潇然的冲动，让他不要去赴那条死路，在某个地方，还有人在等着他。
非潇然笑了，笑得放肆，一如年少的张狂，他转过身，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目视前方，这可真是个好地方，他轻闭上双眼，回想自己一路走来，十分肆意，百次荣耀，千番苦痛，万般无奈，终究是个笑话，他稍稍犹豫，触及心中那份温暖，一声苦笑，纵身一跃，跳入万丈深渊，那道身影再也没了踪迹，只剩一道光影划过。
“好，他死了！死了！我终于……终于报仇了！”洛婉兮话音刚落，便全身瘫软，昏倒过去，言卿忙将她扶起，探了探脉搏，杂乱无章，心知耽搁不得，立马抱起她，雇车回了皇宫。
缘因待他们离开，走上那一方悬崖，抬眼向下看去，只觉得害怕，两腿发软，没想到真有人，就这样，如石子一般一跃而下，看着这一幕，她感慨万千：“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星玄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出手。”
“我们本来就是局外人，意琼身上还有伤，我不愿意有人因为我的任性而受到伤害了。”缘因顿了顿，“他，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凡胎肉体，这样的万丈深渊，神仙都难办，他必死无疑，没有生机。”星玄看着缘因闷闷不乐的样子，提起正事，“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要从逝者眉间取出碎片，可是非潇然跳入了万丈深渊，只怕粉身碎骨了，这可怎么办？”
缘因摇了摇头：“没办法，我们没有灵力，只能等师父来了。”
洛婉兮睁开双眼，这次她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宫殿，没有平常照顾在身旁的身影。
她想起了洛倩兮，顾不得身子虚乏，跌跌撞撞到了偏殿，看到了在躺椅上熟睡的洛倩兮，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打开簪头处的机关，将里面的粉末倒出，用指尖涂抹在洛倩兮嘴唇上，看着那粉末很快融化了，她才算安下心来。
“醒了？”非傲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洛婉兮不愿意说话，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殷勤，而是将药碗搁在一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这次能得手，是利用了洛倩兮吧，朕还真是小看了你的手段。”
洛婉兮笑了笑：“怎么？死了亲弟悲痛，不愿意再装了？”
非傲然双目无神，惆怅漠然：“装？确实是累了，早知道这样，朕当初就应该告诉你实情，时至今日，潇然都没了，有些事也不必瞒了。”
“皇上累了，就早些歇息吧。”洛婉兮感觉到接下来的话，隐藏着什么，她不愿意听，极力逃避。
“你可能都不记得，你初入皇宫，正好是豆蔻年华，朕那时在想，这是谁家的千金，这般明媚动人，温婉无双，只惊鸿一瞥，就对你动了心思，洛婉兮……”非傲然长舒了口气。
“臣妾对这些往事没有兴趣，臣妾体弱，先告退了。”
洛婉兮想要离开，却被非傲然一把扯住，紧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坐下，非傲然盯着她的眼睛，冷漠异常，继续刚才的话：“洛婉兮！你听好了！灭你洛氏一族的幕后主谋……是朕，自古帝王之位都是沾满血腥的，这条路注定尸山血海，洛家罪极谋反，该死！最后，朕才知你是洛家女儿，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对非韶然赶尽杀绝的，也是朕！皇家儿女都是算计，不然都活不到最后，朕幼时几次三番救过潇然的命，结果，朕这个傻弟弟，他以万里江山相送！为朕平天下，整朝纲，甘心背负所有罪过，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他本该一生潇然，却被朕毁了。”
洛婉兮听着这一切，先是呆住，随后喃喃自语，整个人魂魄被抽离了一般：“不可能！我是不会相信的！”
洛婉兮站起身，双腿发软，瘫坐在地，几乎昏厥，口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死过去。
“婉儿！太医！太医！”非傲然乱了手脚，他不该刺激她的，虽然气极，也该顾念她的身子，都怪自己，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一刻觉得自己错的彻底。
洛倩兮闭上双眼，浑身都在颤抖，直到房间内没有人了，她才睁开双眼，无助地开始抽泣起来，回忆起和非潇然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她越想越难受，右手成拳捂住嘴，拼命克制自己，眼泪像雨点般下坠，她死命咬着自己弯曲的食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到她感觉到疼痛，松了口，手上牙印已经开始渗出殷红的血，她看着自己手指冒出的鲜血，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没了，他没了，他再也不会带着笑出现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