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溯空之门
风声残,落红殇,偌大的屋子里,安静无比,没有一丝生息,他终究是随他爱的人去了,无关权位,无关误解。
第二日,清晨,集玉发现了安忌离,一身黑衣,身躯已经冰冷,嘴角有一道血痕,双目紧闭,脸上似乎带着愁,又好像是在微笑。
锦然见到这一幕,先是呆滞,随后放声大笑,笑了好半天,湿润了眼眶。
他走近安忌离,看了看他怀中的白色骨灰坛,和他一身黑衣,形成鲜明对比,凑近他,嘲弄道:“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连死都要跟我争。”
锦然闭上双眼,回首万般纠葛只化作风轻云淡:“一起葬了吧。”
沐桃惊闻噩耗,三日后,才平静下来,集玉一直陪着,没有劝慰,也没有多言。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打开了那个锦囊,里面躺着一方金印,体积很小,是一方私印,篆刻着“锦国祭司”四个字,还有一张字条:无需顾忌,跟从本心。
沐桃微微笑了笑,原来是自己啊,大人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自己,她要她不用顾忌太多,跟随自己的内心,言下之意,还是希望自己离宫的。
集玉看到沐桃的表现有些奇怪,直到看了那一方金印,满眼的不敢相信,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牵着沐桃的手,快步就要离开。
他如果知道,那锦囊里是印信,更有让她接任祭司的意思,他宁死都不会交给沐桃,他看过了姬月的悲剧,现在趁着还来得及,得赶紧带她逃走。
跑了一段后,沐桃甩开集玉的手,眼神带着冷漠,很明显,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眼前才熟识几天的集玉,对她而言,没有到不可离分的地步,这么多年跟随着姬月,她也有了份不一样的感慨,不是因为权势,而是因为情怀。
她爹爹把她母亲活活打死,随后因为无钱偿还赌债,将她买进宫,她便再也不相信儿女私情了。
她有记忆以来,父母亲是那么恩爱,是众人口中的神仙眷侣,爹爹说娘亲是她的命,那时候日子虽苦,却乐在其中,可父亲染上了赌,然后悲剧发生了,整个家支离破碎,所谓最亲密的感情,不过如此。
幸好天不亡她,遇到了祭司大人,她才明白,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值得去喜欢,她看着祭司大人日夜为了百姓不辞辛劳,占卜测算,天灾来袭,她愿折阳寿,这种心境,她一生都达不到,尽管她本可以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集玉吞咽了一下,想着该怎么措辞,怎么劝,可当他触及沐桃眼中的坚定时,没了后话。
沐桃去见了锦然,道明原委,说自己愿意接任,锦然看着集玉看向沐桃的眼神,了然于胸,一如自己当年满眼心疼,只不过当年自己可比他激动多了,因为知道姬月再没机会嫁给他了,他躲起来哭了好久好久。
锦然无视集玉,沉吟片刻,对沐桃说道:“沐桃,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你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沐桃双膝跪下,头也埋了下去:“陛下,沐桃愿此生不问风月。”
锦然轻叹,黯然神伤:“你不必如此的,她,明明给了你后路。”
沐桃抬起头道:“沐桃自进宫来,早就没了后路,也不愿意离宫。”
锦然还想再劝劝:“孤本来打算废了这陋习,你此时不该再继任了。”
沐桃莞尔,言道:“陛下挡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的,沐桃愿做先行者,助陛下废了这陋习,也是为了维护祭司大人的名声,求陛下成全。”
一言不发的集玉单膝跪下,开了口:“陛下,答应她吧。”
锦然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俩可知道后果?”
“沐桃明白。”
集玉看了沐桃一眼:“集玉知道,陛下成全她吧。”
锦然笑了笑:“好,只是这蛊,孤不打算种你身上了,宫中见过你的人不多,有集玉保护你,孤很放心,以前月儿在的时候,孤做不了主,如今不能再让你走她的路,你先继任,等事态平息,你二人便离去吧。”
沐桃倔强言道:“沐桃等天下安定便离去。”
锦然摇头笑了笑:“她带出来的人,和她一样倔。”接着言道:“孤答应你,去留自定。”
沐桃和集玉二人相视一眼,笑了笑:“谢陛下。”
有人欢喜有人愁,浣雪注意着里面的动向,等集玉和沐桃离开后,她隐蔽了身形,看他们携手走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进了偏殿,见过了锦然,锦然看着她,和看集玉一般的心情,说不上怨恨,也说不上原谅。
浣雪行了礼,一直低着头:“浣雪知道,陛下未必想见我,此番前来,是求个恩典。”
锦然一言不发,只是提笔批阅着奏章,面无表情。
浣雪像是知道得不到回答,接着说道:“浣雪无意仕途,想去看看名山秀川,秀丽风光,望陛下恩准。”
锦然停笔,眼神锐利,看向浣雪,只看见她眼中一片赤诚,看向她手上袖间有些尘土,随即又低下头,不再看浣雪,说道:“准了,就当替她去看看了。”
浣雪一听这话,只觉得热泪盈眶:“是!遵旨。”
锦然心头翻涌,还是低着头批阅奏章:“你今日去见过她了,记得每年回来见她一面,她对你们很是在意,孤倒显得多余了。”
浣雪浅笑道:“陛下,祭司大人心里,陛下是除安将军外,最重要的人了。”
陛下还是喜欢争这一席之位,明明是一国之君,和稚子一般,要是祭司大人知道了,心里又会笑话他了。
锦然莞尔一笑:“孤当然知道,在那之前,你和集玉帮孤去办件事,查清那日皇城门口,非议,谩骂和欺辱她的人,此举属于犯上,大逆不道!按藐视君王之罪论处!”
浣雪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是激动,也是惋惜:“是!”
不知道浣雪什么时候走的,锦然独坐了很久。
渐渐,最后一抹夕阳染上了锦然的脸颊,锦然直视着那抹夕阳,眼前恍惚,心若苍茫。
后来,锦国愈加昌盛,锦然终身不娶,也无子嗣,共在位三十载,享年未半百,无一后妃,后由皇家宗室继位,锦皇之名,也成了后世美谈,只听说这位君王钟情一女子,姓名不知……
没有了那些故事和那些人,只有满地落花,和桃林依旧……
后续的事情,缘因是听师父后来讲的,有人香陨桃林,魂断红颜;有人鸩酒送命,不得善终;有人长伴孤寂,国策一生;有人陪伴一世,无所祈求;有人择了难路,断了情缘;有人观花走马,一世飘零。
后来回到天宫,天帝急诏洛白,洛白和缘因立马去了九星殿,此处一般用于天帝议事,缘因很少来,这次她好像是顺便被带来的,和师父去到时,只见周围站了不少仙君,其中自然包括她那个不正经的师叔。
可现在他好像无比正经,是怎么回事?
活久见了,但是缘因也不敢过多发表意见,毕竟她确实没有话语权,只能乖乖跟在师父身后。
天帝愁容满面,一看洛白,瞬间看到了救星,起身相迎:“仙尊来了,吾终于盼到你了。”
洛白颔首一礼,缘因也跟着行了礼,随后洛白道:“天帝所求,我已经明了。”
一旁一位仙君,忍不住感慨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昱辰仙尊。”
天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言道:“仙尊就随吾一同去上岱谷吧。”
洛白点了点头,天帝一挥手,瞬间换了地方,只有洛白,缘因和季亭,还有天帝来到了一处深谷。
此处名为上岱谷,可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不如天宫的明亮,压迫感极强,缘因有些害怕,又不能声张,只能轻轻攥着师父衣袖,紧紧跟着,连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天帝走了几步,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这石门上雕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只是石门中心有一处不大的凹槽,上面空空如也,而门缝上有了几处轻微的裂痕。
缘因离那扇门还有很远,强大的威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后面不会封印什么大怪物吧?抬头看了看洛白,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是好像还是神态自若。
洛白眼睛直视着那门上的凹槽,莫名平添几分哀愁。
天帝走到那扇门前,转身看着洛白,虚心向长辈说道:“仙尊,如今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这溯空之门大开,时空扭曲混乱,一如当年,后果不堪设想!想当年,还是仙尊和清遥上神做出了巨大牺牲,才封印了此门,如今不知道为何凝空锁丢失,莫大浩劫,就在眼前,仙尊能否一如当年,力挽狂澜?”
洛白手掌不自觉附上心口后垂下,倍感落寞,浅言:“我做不到。”
天帝不卑不亢,直言道:“仙尊,吾知道这绝非易事,实在是因为吾能力浅薄,可掌这世间,却牵制不了其他时空,面对这超脱六界之物,也只有仙尊可以办到,仙尊身上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希望能施以援手。”
转而又对着旁边的季亭说道:“当然,还有季亭上神,也希望能多多帮衬。”
洛白看着那扇门,神色忧愁:“不是我不帮。”随后言道,“如今唯有一法,才能补救。”
“天帝陛下言重了,我师兄这么一说,自然是要帮你了,你说是吧?小缘因。”季亭看着缘因眨巴了下眼睛。
果然,缘因居然觉得他正经,一定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