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筹谋改命
那男子行至一座宫殿前,像是得了通传,入了殿内,撩袍跪下,而大殿中心,端坐着一席白衣的锦然。
“他们今日又说了什么?”锦然眼都没抬,只顾批着案上的奏章。
“陛下,祭司大人的蛊毒,似乎更严重了。”
“你说什么?”锦然猛然将头抬起,笔杆也应声而断,他有些慌乱。
“祭司大人为瞒过安将军,染了丹蔻,距离有些远,未免发现,属下看不真切,不过大人的脸色比平日苍白了几分。”那男子只是平静回答着。
“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锦然说完,就从袖间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随后起身,行至大殿中央。
“蛊毒没有解药,此药可以延缓发作,让她少受些痛苦,你交与沐桃就是。”锦然将药瓶交与地上跪着的人。
集玉接过药瓶,若有所思,这下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去玄都楼了。
“陛下,为何不亲自送去?也能让大人明白……”
“孤是很想见她,可又怕见她,看她日渐憔悴,孤怕孤会忍不住杀了那个人,到时只怕她会更痛苦,也怕她恨孤,怨孤。”
锦然语中谦卑至极,隐匿着无尽的难过,他对姬月的感情,绝不会比安忌离少半分,早知今日结局,他当初就该娶了她,起码能保她性命无虞,即便受天下人唾骂,说他是昏君,也比他如今,看她生命流逝束手无策的好。
玉集好像明白了,他是陛下的心腹,他看着陛下,夜夜眺望玄都楼,低声长叹,又看着陛下,因爱而不得而痛苦,一朝天子,却卑微到了尘埃里,情意深过海,只能掩埋,不敢表露出只言片语,近在咫尺,却不敢染指半分,这十几年的隐忍,犹恐她动了心,没了命。
陛下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姬月继位祭司之日,虽然换来了如今的锦绣江山,但在那日,陛下情丝再无所寄,只能长埋心里腐烂,世间有几人能如他痴啊?
原以为,这一生就如此了,而安忌离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命运还真是作弄人。
“集玉,孤是不是比不上他?”锦然喃喃道。
集玉笑道:“陛下是天子。”
“若是抛开这一点,孤是不是一无是处?”锦然自嘲地笑了笑。
“陛下年少就负有盛名,是锦国几百年不遇的奇才,有治世之能,如果说陛下与安将军相比,有哪里做的不够,那大概就是,对祭司大人太过知礼了。”集玉脸上一片平静,诉说着锦然的无奈。
“孤只是……”话未尽,锦然却说不下去了,是啊,他确实对她太知礼了。
“陛下,臣自小就追随陛下,陛下的心意,臣明白,聪慧如祭司大人,应当也是明白的,只是俗世有太多礼法,而安将军偏偏是不顾世俗之人。”
集玉的话一针见血,锦然在意的东西太多了,身在俗世,又怎么能避免呢?
锦然笃定回答:“孤也可以的。”
集玉笑了笑,语气万分肯定,答道:“陛下如此珍视,您不会这么做。”
蓦然,锦然又一声轻叹:“还有什么吗?”
“祭司大人让安忌离离开都城,入军营笼络军心,等时候到了,就兵指都城。”集玉只是低着头作答。
“还有呢?”锦然听完后,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也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还有,劫解之后,会归还陛下江山,且不伤陛下分毫。”
锦然听后,莞尔一笑:“所以她等下会来向孤求旨?”
“应该是。”
锦然捏了捏眉心:“退下吧,记得把药送到,还有,看她服下后再离开。”
“是。”
集玉快步出了宫殿,锦然又坐回龙椅上,从笔搁取出一只新的毛笔,继续批阅起了奏章。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内侍通传,祭司大人在殿外候着,锦然点头示意后,一白衣雪衫的女子款款而来,姬月行至大殿中央,欠身一礼。
“来了?还是那么疏离,有何事?”锦然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错,明明之前愁眉不展。
“陛下,臣知外患猖獗,想为陛下分忧。”姬月坦言,近来边关动荡,她确实有分忧之意。
“月儿说得不错,这事孤很是头疼,月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锦然搁下手中的笔,只看着姬月。
“臣想向陛下举荐一人。”姬月迎上锦然的目光,连忙把头低下。
锦然故作疑惑:“哦?是谁入得了祭司大人的眼?”
“都城护卫将军安忌离,此人有谋略,武艺高强,可堪重任。”姬月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锦然只盯了姬月片刻,随后言道:“好。”
姬月没有想到,锦然答应得如此容易,心里有些发虚:“陛下不多问问?”
“孤相信你。”锦然笑了笑,表示放心。
姬月一时无言,心中有愧。
锦然只是浅笑,随后说道:“孤会下旨,不过孤要见他一面。”
“陛下!”姬月蓦然抬起了头,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激动,正好撞上锦然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又有些慌乱地埋下了头,这一切被锦然尽收眼里。
锦然没有太多的表情,还是平日的温雅,话语中多了些安慰:“孤只是和他略谈,你早些回去歇息,脸色越发的不好了,孤得空了,便去看你。”
“臣告退。”姬月虽然有些惴惴不安,转身离去。
目送姬月离开后,锦然眼中染上杀意,看了看眼前的奏章,直接合上,甩到了一旁。
“来人。”锦然语毕,走进来一名内侍,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陛下,有何吩咐?”
“传安将军,安忌离。”
“遵旨。”说完后,那内侍便退下了。
半盏茶的功夫,安忌离就出现在了锦然面前。
“臣,见过陛下。”
安忌离本本分分地行了个礼,其实他对这皇帝印象不错的,但是慢慢地发现,他对姬月心思不纯后,就只剩下敌意了,不过月儿都对他礼法周全,自己自然要妇唱夫随。
“安卿少礼,最近边关动荡,正缺能人巧将,而祭司大人向孤举荐了安卿,故,孤有意让卿戍守边疆,平扫乱贼,不知安卿意下?”
锦然笑了笑,笑得如沐春风,不过安忌离却觉得有点瘆得慌。
“承蒙陛下和祭司大人看重,臣义不容辞。”安忌离没有犹豫,他觉得一切在计划之中,又觉得有些太过顺利。
“安卿三日后便可沙场点兵,带军出发,安卿之前并未离开都城去往军营,孤怕有人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有人不信服,所以孤今日就将兵符交与安卿,如此安卿便可统领万军,不受约束。”
锦然从锦盒内,取出一枚白玉虎符,起身要交与安忌离。
安忌离不知道锦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低头跪下:“陛下,此举不妥。”
锦然睥睨,言语中夹杂着怒意:“你敢抗旨?”
“臣不敢。”安忌离有些无奈,只好接过烫手的兵符,然后准备开溜:“臣先告退了。”
“慢着。”锦然的凉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安忌离只好转身面对:“陛下还有何事?”
“你如今不是守城的将领了,有些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安忌离有些讥笑道:“有些地方,风景很好,有臣想见的人,臣一定会去。”
锦然冷言:“要是你想见的人,会因为你的愚蠢而丧命呢?”
“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有事。”安忌离的语气从所未有的坚定。
锦然满是嘲讽:“你做不到的。”
安忌离心里咯噔一下,直接质问:“你想做什么?”
“孤只想保护她,对于伤害她的人,孤会想办法铲除掉!”
安忌离有些恼了:“不劳你费心,我一定会护她周全,不惜一切代价!”
锦然转过身压制着怒火,看他这副愚蠢的模样,忍不住气急败坏骂道:“你难道不知道历代祭司不能动情?她会因为你的无知死的!”
安忌离一怔:“什么意思?”
会死?为什么?难道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安忌离双拳紧握,极力克制着想要揪住锦然衣领的冲动。
“这是皇家机密,孤不会告诉你,你可以问问她,前提是她愿意告诉你。”
“你少危言耸听了,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安忌离说完后,不顾锦然的反应,直接出了宫殿,匆忙下了阶梯,向玄都楼的方向奔去,顾不得周围人的反应,他只想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然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好路上撞到一人要往大殿走去,正是裴延,裴延倒也不生气,唤了声将军,见安忌离不理会,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看着安忌离远去,随后摇了摇头,应诏去觐见了。
终于他到了,一抬眼,便就看到了,一片粉红映衬着一白衣女子,而那女子,正眼带笑意地望着他,仿佛一眼万年,时间都静止了,他听不见耳畔的鸟鸣,感受不到温煦的阳光,只看着眼前的人,就呆了片刻,仿佛过了漫长的一生,终于,他奔向了白衣女子,将她拥入怀中,未有只言片语。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月儿……”
“怎么了?”姬月一开口如冬日的细雪的暖阳,融进了安忌离的心里。
“没事,就是刚刚有人骗我。”安忌离满眼委屈。
姬月微微皱了眉,有些疑惑:“嗯?”
安忌离眼神含情,让人不忍心拒绝:“我想问一下你,你要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姬月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