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证明
林抒予的保镖里,只有叶文一个人留在国特小队基地。
邵贤带着娄利昆去找她,开门见山,“乌队跟我说你以前是自己人,你现在被林抒予策反了吗?”
叶文拧眉看他,“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我帮她隐瞒,她策反我·干嘛?”
“姑且相信你。”邵贤把刚才的测谎报告递给叶文,“你对她父母过世的情况了解吗?”
叶文边看边说,“不算特别了解。我被乌队介绍给她做保镖的时候,她刚高中毕业,但那会儿她父母已经过世很久了。”
看完整个报告,叶文有些意外,却又感觉多少在情理之中。
她理了理思路才开口,“乌队一开始派我去给她做保镖,也是因为乌队对她有疑虑,不放心。”
邵贤挑了挑眉,“疑虑什么?”
叶文说,“抒予她捐钱太多了。一个刚高考完的学生,突然给特安部寄了张大额支票,还不指定用途,只求方便的话介绍下保镖,乌部觉得有点反常。”
“那你调查出来什么了?”
叶文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和你们问出来的差不多,其他方面都正常,疑点集中在她爸妈的事情上。
她爸妈2月18号因车祸过世,葬在宝山公墓。但是她从来没在2月18号去祭拜过,也没去宝山公墓祭拜过。”
邵贤问,“她都什么时候去哪里祭拜?”
“2月14号和清明节,她会去烈士陵园英雄纪念碑祭拜。”
邵贤回想起那天在纪念碑旁的相遇,示意她继续说。
叶文指着报告里最后那个问题,“抒予说过捐款是为了感谢军警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但她本人却很排斥和军警来往。我之前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看来估计是她还怪着这些人,所以不想有联系吧。”
邵贤皱眉,娄利昆不屑地冷哼,“报告上面写的很清楚,她认为警察要对她父母的死亡负责。这么讨厌警察,还好心给警察捐钱,你觉得这说得通?”
叶文瞥他一眼,语气挑衅,“你小心眼子,不代表抒予也一样。”
“你再说一遍!”娄利昆一点就着。
叶文不理他,转而跟邵贤解释,“这种矛盾在抒予身上不少见,就像她明明特别怕死,却依然会冒险去保护别人。为了能两全,她甚至多聘了一倍保镖。”
娄利昆还想回击,邵贤拦住了他,问叶文,“还有别的吗?”
他也不相信有人能以德报怨,但是争执无益,调查为王,让事情水落石出才是正经事。
叶文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林抒予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但……私事上林抒予有权决定要不要说,她还是不多嘴了。
叶文转而提了要求,“我想见见她。她在颁奖典礼上被带走,现在网上有人带节奏,风向很不好,她和她的粉丝被骂得很厉害;很多合作方提出解约,要求赔偿。我需要她拿主意。”
娄利昆可算是等到反击机会了,“犯罪嫌疑人不能跟外界联系你不知道?我怀疑你见她是想串供。”
邵贤被他这赤·裸裸的攻击性搞得头疼,直接把娄利昆推出门,对叶文说,“具体情况给我看看。”
网上的情况果然如叶文所说,借着几张特种车辆和警车聚集的照片,林抒予直接被定义成血案策划者、变态杀人狂。
她被要求滚出文坛,她的粉丝大面积脱粉,剩下的粉丝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已经开始被人肉。
叶文的微信里,很多合作商发来消息要求解约,语气霸道,话说得很难听。
邵贤揉了揉眉心。
他们现在并没有林抒予犯罪的直接证据,她还是有可能在最后关头翻盘被无罪释放的。
一想到乌锋之前的警告,邵贤就觉得头大。他们人都带回来了,还不能影响人家声誉,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看着那些骂得毫无下限的话,邵贤心里莫名起了火气。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错了自有法律惩罚,让她自食恶果,轮得着心里对真相毫不关心,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网上大放厥词?
不过是一群喜欢小姑娘的年轻人,在事情未定之前坚持自己的喜欢,错了自能让她们伤心难过被打脸,犯得上把一切恶心难听的词汇用在她们身上,甚至要人肉她们出来为民除害?
邵贤想了很久,退让了一步,“证明她有罪之前,我们会对外宣称她是案件证人,来协助破案的。这样可以吗?”
叶文笑了,“可以,谢谢邵队帮忙。”
她对这个处理办法很满意,有官方的正面通告,以林抒予以往的粉丝基础,舆论应该能平息。那些张口就要解约的人,势必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点代价。
邵贤出门找队员拟通告。临走时他留了手机号给叶文,让她想起来别的线索就直接联系他。
回到办公室后,邵贤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公司有媒体渠道吧?帮我处理点事,要保密。”
……
没过多会儿,通告发出去了。通告上明晃晃的“关键证人”、“协助破案”等字眼,不仅止住了针对林抒予的舆论风暴,还让她多添了点路人缘。
娄利昆被邵贤派来送纸版通告。
他按命令而来,却不是送,而是甩。
把通告甩在叶文面前,娄利昆满是嘲讽地问:“满意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脑袋,回头被抓了,你们多的都要吐回去。”
叶文慢条斯理地把通告收了,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编了两条短信发出去,心平气和地跟娄利昆说:“抒予未来怎么样不好说,但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话音刚落,娄利昆的电话响了,邵贤打来的。
邵贤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立马滚来我办公室。”
原来,叶文的短信是发给邵贤的。
“抒予的父母在和她同行时车祸身亡,但是她对坐车和车祸都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是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没有安全感,保镖数量比外出的时候更多。我觉得你们以她父母车祸为着眼点进行调查,未必能有收获。”
“另外,我投诉贵队娄利昆同志对抒予无端攻击,不符合办案过程中的公正、中立原则。继续下去,我会考虑直接向乌□□投诉。”
娄利昆一进邵贤办公室就被咆哮着骂了。
“现在国特小队第一要务就是查清林抒予。你要是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忍不住把你对好看姑娘的怨气加载在她身上,你就给我滚回去休假,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惹麻烦。”
邵贤不是咆哮体质,这突然一咆哮,让在办公室等着派活的吴杰轩都听得一怂,当事人娄利昆却不仅不怕,还反声呛起来,“队长,我看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林抒予明明就是犯罪嫌疑人,你发通告对此只字不提,居然还给她洗白!我怀疑你为色所迷!”
吴杰轩瞬间想把自己缩到地缝里,这蛮熊疯起来怎么什么都敢乱说啊!
邵贤被怼的一愣,看着眼前的大将,怒到极致,连继续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你刚进队的时候还是有脑子的,怎么当了熊击分队队长之后,脑子都不要了。”
“我没错,就是你做的不对!”娄利昆梗着个脖子生喊。
邵贤气笑了,“行,你没错,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有实证可以证明林抒予犯罪吗?”
“没有。”
“那你能百分之百确保给林抒予定罪吗?”
“…不能。”
“那如果她最后确实无辜,因为我们抓错人给她带来的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你赔得起吗?”
“……赔不起……”
娄利昆是现场听过乌锋对林抒予捐款的描述的,估计每年最少50万吧。
这一年捐款就够他不吃不喝干好几年的,更别说赔她的总体损失了。
邵贤见他没刚才那么熊,缓了缓语气,“现在说她是重要证人,不代表回头我们不能定罪。有很多人是在调查过程中自露马脚的,你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激动的。”
娄利昆听得眼睛一亮,立正敬礼,“队长英明!原来你是老谋深算,想让她放松警惕!”
邵贤,“……”
我倒没你想的那么深谋远虑……
咳了一声,邵贤正色道,“林抒予乍一看无辜清白,其实身上谜团很多。你们俩带人去挖一挖她的背景情况,有必要的话可以把重要证人带回来。”
“请记住你们是公正无私的国特小队队员!你,”邵贤指了指吴杰轩,“不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吴杰轩讪讪答是,娄利昆在一旁幸灾乐祸。
“而你,”娄利昆没想到自己也被邵贤指着叮嘱了,“不要小事化大,大事化炸。”
看着他们两个领命出去,邵贤长长叹了口气。
手下人不是粉丝就是憎美,就他一个铁面无私、绝对公正的人,真是太难了。
……
审讯室里,只留了林抒予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上去情绪特别稳定,跟没事人一样。
但是放松的嘴唇下,她的牙齿咬得死紧;放在大腿旁的双手,手指死死地扣着凳子边缘。
林抒予从没想过十年之后,她父母的话题还会被人提起。提起的,还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那部分。
她看过自己的资料。
“林抒予,2000年2月18日出生,中学前家庭教育……2012年2月18日林抒予与父母外出时发生车祸,父母双亡,葬于b市宝山公墓a区2034。林抒予受重伤,经过1个月抢救和观察,于3月17日出院……”
这个资料她背得滚瓜烂熟,只要不谈她爸妈,不管是问她名字,还是问她生日,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作答。
可是,她始终无法接受她父母因车祸身亡这个设定。
她的妈妈,明明那么伟大,怎么能用一场车祸去掩盖她的付出呢?
她的爸爸,为了他自己所谓的理想和责任,让她没了妈,又让她没了爹,怎么能用一场车祸轻轻带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