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宫殿内到处透露着喜气, 虽成亲已有几日了，但房梁上仍挂着的明红色绸带，随着微风舒展开来。
将军回来的消息显然传遍整个宫殿，大家面上喜眉笑眼, 见到黎冉后鞠完躬便匆匆离开。
将军回来了, 要做得准备可不少。
黎冉来到主厅, 看到一个背影。
他看着窗外, 墨发如漆, 尾处有些凌乱带着些微卷，看上去似乎带着落寞。
他转身的那一刻, 万丈光芒从背后争先恐后地钻进。
男子的面容背对着光, 看不清容貌。
钟离宴望着被大红色铺满的宫殿，心中恍然, 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听到动静后, 他茫然转身——
看到了黎冉。
她穿着淡粉色的衣裙, 腰间挂着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摆, 安静地站在那里。
钟离宴望着她的面容，看到那双璀璨的眼，挺拔小巧的鼻，目光渐渐顺着往下，最后被嫣红的唇吸引了目光。
看上去很软，很甜，而且很好亲的样子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钟离宴耳朵倏地红了, 因为皮肤过分白，很是明显。
“喂。”黎冉狐疑地望去。
看清面前男子容貌后，她松了一口气。
如果玄千在这场幻境里是都将军, 和她扮演夫妻，那还不如小呆子来。
想到玄千，黎冉就觉得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他脸红什么？
如果是她的原貌，黎冉并不会在意，见到她脸红的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但是现在她易了容，相貌平平，有什么好脸红的？
难道是太阳太大，被晒的？
黎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于是皱着眉头看向钟离宴，眼里恨铁不成钢。
她在修仙界就没见过这么病弱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居然连太阳都怕！
望着黎冉的眼神，钟离宴以为她看出了什么，浑身不自在，压着嗓子握拳咳嗽几声。
没想到她的目光愈加灼烈，钟离宴敛眉避开，耳朵更红了。
“你啊，长得那么好看，却这样体弱多病，不要站在烈阳下了。”
黎冉四处观望一番，发现殿内就他们两人，想必是那些下人自行避开给他们独自相处时间。
既然面前没别人，她就不装了，拉住钟离宴的胳膊，把他拉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钟离宴愣了愣，对黎冉的话没有反驳。
身为魔王，他最为痛恶的就是别人拿他外表说事。
因为长相过于惊艳，钟离宴一路来总会被轻视以及调戏，以往若是有人敢对说这样的话，下一秒他便会平静地踏着那大放厥词的人的尸体。
后来做了魔王，再也没有人敢直视他的脸，也自然没人对他说这类话。
但——如果她愿意，愿意这样亲近自己，他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自己“柔弱”的外貌。
钟离宴甚至还有些侥幸，自己生得这样一副容貌。
“你有看到玄千和方妙妗吗？”黎冉问道。
钟离宴摇头，他推开门就在宫殿里，然后被仆从迎着到了这里。
得到答案后，黎冉摸了摸袖子中沉睡的境灵。
可惜叫不醒这小家伙，不然会不像现在这样摸不着头脑。
夜间，黎冉和钟离宴被推拥着进了房间。
都将军宫殿内这些下人朝着两人挤眉弄眼，笑着推搡，一点也没有下人的样子。
黎冉倒是信了那个狐族少女打听的“都将军人很好”。
身为主人，府内却没一人怕他，相互间的关系看上去极为和谐。
房内布置得极为暧昧，里面放了香薰，是十分甜腻的花香味。
床上、地上到处都撒着桃花瓣，像是进入了粉色的花海。
黎冉本来并没有觉得什么，可窗户紧闭，香味扑鼻，对面的男子面上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蜡烛那淡橙色的光晕染的。
她摸了摸脖子，觉得屋内透不过气来，刚打开窗户，就看见“自己”的婢女躲在边廊的木柱旁笑眯眯的，看见黎冉后，狐族少女一时紧张脑袋上露出了两只耳朵。
于是——
黎冉冷漠地关上了窗，为了确保关紧，还推了两下。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黎冉坐下，从茶壶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
“我我自然是睡地上。”
钟离宴结结巴巴地道。
黎冉与他在凡间虽已成亲，但那都不是两人原身。
所以——所以他不能唐突她！
以后定要在天界和魔界都举办一场婚礼，把他们的喜讯传遍六界！
黎冉不知道钟离宴的思绪已经飘歪了，手一顿，放下茶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觉得这个幻境该如何破？”
她显然不认为钟离宴能答上来，自顾自道：“玄千大概率是五公主的竹马，不知道方妙妗又是什么身份”
黎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来是都将军和五公主属于万千前的人物，信息模糊，二来是两人都算那个时候的名人，许多传闻到后期都变成谣言，不好考究。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境灵还在她身上呢！
钟离宴看着黎冉在那自说自话地分析，乖乖从床上拿被子，准备铺在地上。
“怎么了？”黎冉看了一眼，立马明白他的举动。
地上冰凉，她是无所谓，但小呆子睡一晚上会不会伤了身体。
她皱眉看向钟离宴，犹豫片刻后说：“算了，还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上，你睡床吧。”
说来也奇怪，黎冉像是对这个样貌绮丽的男子天然有些好感，除了族内的小翅猫，她还没对外人这样好过。
钟离宴抱着被子愣在那里，眼尾的泪痣仿佛一滴泪水，平增几番精致。
很快他微垂头，纤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
钟离宴有些茫然。
从小到大打他骂他想他死的人实在太多，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在他的人生中简直稀少得可怜。
而且黎冉这份善意是纯粹的，独属于他的。
直到躺下前，黎冉还在想着这小呆子是哪个仙门培养出来的，不仅身体不好，性格还那么软弱，这不是平白让别人欺负嚒！
仙体是不需要睡觉的，这里灵气充足，黎冉本想闭目养神修炼，奈何眼皮沉重，渐渐进入梦想。
就在她闭眼的那刹那，床上的男子睁开了眼。
他缓缓坐起，身上正红色的被子从胸口滑落。
钟离宴静静地望着黎冉，似乎想把她看穿。
他好像从来就没懂过黎冉。
不懂她的笑容为什么总能那么灿烂，不懂她有时候的烂好心，不懂她心中在想什么
但他更不懂自己。
窗户大开，冷风卷进屋内。
黎冉坐在桌子前，呆呆地盯着门口的桃花树。
她睡得有些迷糊，摇了摇脑袋后才缓过来。
“公主夫人！”狐族少女端着膳食进来，憨笑着看着黎冉，没有半点狐族特有的媚态。
“你”
黎冉本想叫她别乱说，但想到解释更麻烦，便止了口。
“可是身子不适？”见黎冉蹙眉，狐族少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担忧，“听说第一次都不会舒坦的。”
说着，她便拿出了一个瓶子，道：“夫人勿怕，奴婢早有准备，要现在为您上药吗？”
黎冉一时语塞，被说得脸沾上些许红。
“无事，我”她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钟离宴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
看着狐族少女几乎贴着黎冉，他握拳的手微紧。
即使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只是个虚幻的影子，钟离宴心中也不舒服。
——只想把那个恼人的婢女狠狠推开。
狐族少女看到钟离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黎冉露出“我明白了”的神情。
黎冉心下不好，想捂住她的嘴，只见她把瓶子往桌上一放，后退两步，打趣道：“将军来了，奴婢不便插手，这个药还是将军代为涂吧。”
说完，狐族少女离开了，还贴心地关上门。
钟离宴好奇走到黎冉旁边，想要拿起瓶子却被她一把夺过。
再看时，她的脸涨起了一层红晕，眼神怪怪的。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钟离宴有些闷闷，感觉黎冉有事瞒着他。
黎冉一双杏眼眨了眨，深吸一口气，似乎镇定下来。
“被虫子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
“哪里？”钟离宴的神情慌张起来，见她一直盯着手，以为是手上被咬。
他急忙拿起黎冉的手，仔细翻看起来。
钟离宴的手心带着凉意，像是一块温润的玉。
黎冉被他碰得有点不自然起来，想抽回手，又被牢牢抓住。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钟离宴，只见他眼里满是认真，带着不易察觉的执着。
“在哪里？”
黎冉胳膊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她甩了甩胳膊，抿唇看去，“你弄疼我了，都红了。”
钟离宴听到后立马望去，十指尖尖的素手上果然有点红了。
又弄伤她了吗？
钟离宴心中升腾起莫大的恐慌，他害怕黎冉因为此再次离开他。
“抱歉。”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钟离宴就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把指甲狠狠掐入手心，嘴里不断呢喃“抱歉”二字。
“诶，你在干什么？”
黎冉见状不对，立马上前拉住他，发现他死死握拳后，便去掰开。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快松手！”
见钟离宴几乎自虐般的样子，黎冉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我没被虫子咬，刚刚那是骗你的。”
“刚刚她给的某种药是那种药夫妻洞房后用的，所以不方便跟你说。”
“所以，你能不能松手了？”
听着黎冉的解释，钟离宴徐徐松开了手。
粉色慢慢爬上他的脖颈，直至耳后。
黎冉却是松一口气，累得坐到地上。
这小呆子看着病病歪歪的，力气倒是很大。
她眼尖地瞧到了钟离宴手心那几道深深的红痕，差点就见血了。
发现了她的目光，钟离宴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你刚刚怎么了？好吓人。”
听到黎冉这样问，他面上的红色慢慢消退，看着脚，睫毛时不时眨动，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是不是以前被虐待过？”
所以才会因为伤到别人一点就怕得自我虐待。
黎冉后半句没问出来，钟离宴的自虐几乎是下意识的，挡都挡不住。
空气安静，他没有回答。
也是，小呆子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必自己也很害怕。
钟离宴像受伤小狗般独自舔舐伤口，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有阳光下墨发随风飘动。
黎冉有点手痒，很想摸一摸。
但她控制住了，望着他，忽然道：“你有点像我以前在凡间认识的一个人。”
凉气从钟离宴脚下弥漫到胸口，他面容一下苍白，心中无数复杂情绪翻滚，好像要把他吞灭。
“不过他已经死了。”
黎冉勉强笑了笑，眼中有那么几瞬是空白的。
“他”她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叹一口气后，“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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