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相公，等等我
雪花漫天飞舞，将大地染成了白色。
一行人举着火把，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牛家村族中老人去世后，例来埋葬在牛头山最东边的一座矮山上。
经过几十年的历史变迁，坟墓已是连片成群。
一个个熟知的名字刻在木碑文，提醒着人们，他们曾经来过。
这条让人魂断的崎岖小路，道尽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爹，有你在，我还是回去吧。”
挂在队伍后面的牛大金，凑到他身边悄悄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看了眼黑漆漆的四周，心里直发毛，不着痕迹地往里走了几步。
牛里正听到这话，气了一个倒仰， 横眉眼竖地瞪眼。
“再给老子废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大老爷们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不就是坟地吗？至于怕成这样。
他年轻时还从死人堆里爬过呢，当时也没这副怂样。
他训斥的声音低不听闻。
生怕被那群老家伙知道自家儿子如此胆小怕事，到时这张老脸往哪搁。
请求被驳回，还受到了严厉的谴责，牛大金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这帮汉子走的义无反顾，难道他们就不害怕满山的坟地吗？
怕，当然怕。
如果姜大河听见他的心声，说不定要扑上来抱着人掩面而泣。
兄弟啊！我他娘怕得都要尿裤子了。
“三弟，你知道牛左爹娘的坟墓在哪？”
姜大河弓着身子，心尖尖都在颤抖。
爹和大哥惯会偷懒，所以，家里指派他这个代表出来主事。
早知如此，就不该积极地表现自己，妄图让老子对他另眼相看。
真是草率了。
姜楚楠动了下袖子，发觉都快被扯断了，于是用力扒开他。
“他总该知道的。”
他睥睨了一眼抖成筛糠的牛全，眼里的冷意更胜。
对于看不惯的人，看一眼都觉得眼疼。
此时的牛全后背湿了大半。
他有些后悔没听婆娘的话，不该半夜跑出来凑热闹的。
村里这么多人，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本来是想瞧瞧村中发生了何事？却没料到是个噩耗。
其实早在弟弟和弟妹死后，他也曾真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米缸见底，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少，他愁眉苦脸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心思。
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再加上两个拖油瓶，无疑雪上加霜。
婆娘为了此事，天天唠叨个没完，有时烦了，还不给他们饭吃。
牛左无奈，拿了些粮食回自己家煮。
为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干脆不管了。
只每月给点粮食，至于给多少，完全取决于自己婆娘。
反正牛左大了，能自个找着吃的，也能够照顾好妹妹。
就这样不闻不问过了两年，像是彻底将他们遗忘了。
直至今日，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侄子活在这个世上。
牛全看着近在咫尺的墓碑，觉得有无数道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瞬间，惶恐不安蔓延至全身，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小若，你不怕吗？”
胖婶抱着她的胳膊，严丝合缝地贴着，就差挂身上了。
自己没忍住好奇的心理，也跟着大伙一起上山。
可此时，她有些后悔。
不在家睡大觉，偏要来这里体验心跳加速的感觉，她是有多想不开啊。
施若若偷偷地扯住自家男人的衣摆，手心全是汗。
她在心里狂吼。
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牛胆，岂能不怕。
只不过此刻想要找到人的强烈愿望，暂时战胜了恐惧。
可是风吹得似乎太邪乎了，鬼哭狼嚎似的。
她有些抵挡不住啊。
“啊。鬼啊。”
牛全看到地上的血迹，瞳孔一缩，立即吓得屁滚尿流，直往后面逃窜。
将其他人整得人仰马翻。
“瞎嚷嚷什么。”
孟大力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他干翻在地。
妈的！胆小鬼。
他啐了一口。
这么多汉子聚在一起，如果有小鬼敢作祟，直接将它灭了。
施若若挤上前：“相公……”
未说完的话，当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又咽了回去。
汉子们察觉不对，直接将这片区域围个水泄不通。
顿时。
火光冲天。
夜如白昼。
“真是造孽啊。”
胖婶一拍大腿，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流。
火把掉地上了都不管，只顾着抹眼泪。
只见两座长满杂草的孤坟两旁。
右侧竖起了一块新的木碑，上面用鲜血写着：
牛秋之墓。
后面堆起的坟墓上面，血迹斑斑。
而左侧另一块木碑上面写着：“牛左之墓。”
少年凄凉的身影，正斜躺在还未完成的墓口处，血淋淋的手指暴露在众人眼前。
毋庸置疑，他徒手挖了二座坟墓。
先是用锄头挖，后来实在挖不动了，便用双手刨。
将妹妹葬了后，又挖另一座坟墓，想亲手将自己埋了。
他是一心求死啊。
在场所有人看到此情此景，无不为之泪目。
“他还没死。”
施若若走上前，察觉到人还有呼吸，立即大叫一声。
“相公，快，赶紧下山，背着他去找张大夫。”
她猛得站起来，满眼焦急。
时间就是生命，救人要紧。
“我这就去。”
姜楚楚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棉袄，将人一把裹住，扛起狂奔，连媳妇都没顾得上。
一帮汉子见此也跟着狂奔，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将山路都踩平了。
转眼的功夫，满山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两个女人，还有，一堆的孤坟。
施若若和胖婶傻眼。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
“娘呀！”
胖婶怪叫一声，迅速捡起地上的火把。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前面的汉子们。
不得不说，在特殊环境中，胖子还是很有潜力的。
她很快将在场唯一的人甩在了身后。
施若若看着黑漆漆的一片，一阵头皮发麻。
胖婶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只顾着自己跑，也不拉上她。
刚刚有一群人壮胆，她能撑得住。
可现在就自个，她很害怕。
冷静，冷静。
冷静个屁。
“啊……相公，你等等我。”声音很有穿透力，直冲云宵。
施若若一路狂奔，还一边脑补着一些……鬼画面。
吓得她卯足了劲朝前跑，直接赶超了前面的胖婶。
狂奔到山脚下的姜楚楠，似乎听到了媳妇恐惧的叫声。
他立即停下来，转头看去。
这才惊觉将疼在心坎上的宝，给忘在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