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设擂（下）
场下一片惊叹：
“这人练得什么功夫？”
“这身板怎和铜墙铁骨似的！！”
“这……这还怎么比啊！”
“我看这擂主就是他了……”
白不凡拿眼角撇了一眼那大块头，心道：终是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
这会儿，林子羡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张脸拉的老长，只手拖腮，心中暗自苦闷：“擂主不会就是他了吧？自己煞费苦心、千挑万选，竟选了个活阎王。”
一想到以后整日对着这张粗犷狰狞的脸，便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叹息道：“哎，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回白灵呢，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夫人的神情看起来恰似挺满意，指着那大块头笑道：“阿茹，这个人好厉害啊！”
白夫人微微点头，回道：“是呀，看着倒是有些真本事。”
正这当，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身材极其的瘦小，穿着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看着样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她的身后背着一柄用破布缠着的利剑，那利剑要比她高出许多。凡是被她蹭到的人，皆面露厌恶的看着她，用手使劲拍打着衣衫，好像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前车之鉴，本该挑战大块头的下一位选手不敢再趟这浑水，选择弃权。后面的参赛者也是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胆量说出——我来挑战。
林管家看了他们半晌，没一个敢站出来，顿了顿，大声喊道：“还有谁想挑战他吗？”这语气分明是在给他们加油打气。
现场还是一片沉寂，林修远和百不凡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停下手里的残局，朝围栏走去。
林管家和林修远目光交接，林管家点头会意，随后说道：“好，既然没人挑战，那我宣布……”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
“我，我来挑战他。”小姑娘的语气一点也不含糊。
林子羡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渐渐地眉头舒展，宛如重获新生。
白无忧垂眸看向那姑娘，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表情。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邋里邋遢地小姑娘身上，沉寂了片刻后，忽然人群中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还边议论着：
“这小娃娃不是添乱嘛？”
“就她个小娃娃还要打擂，断奶了吗？”
“吹牛皮的本事真是这个，”一青年男子冲旁边的人比了个拇指。
“真不知天高地厚。”
小姑娘身后的一位老妇觉得这么多人对着一个孩子议论，委实不妥。她顿了顿，低声对小姑娘说道：“孩子，这不是你能挑战的，赶快回家去吧！”
小姑娘并没有转头去看她，只是拿眼角撇了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投向台上的大块头，指着他说道：“如果我打赢他，可不可以让我吃顿饱饭？”她的语气不卑不亢。
可话音方落，她那几天没吃过东西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台下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
“这小娃娃不会是饿疯了吧！”
在人群的右后角有两人窃窃私语——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
“看样子，脑子应该不太正常。”
小姑娘闻言，眼睛朝他俩所在的方向斜睨了片刻，她耳力出奇的好，无论人群多么纷乱熙攘，甭管说话的人把声音压的如何低，那声音都能准确无误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坐在观擂台上的白无忧从点心盘里拿起一块酥饼，起身站了起来。他正准备给小姑娘送去，忽然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好似有所顾虑。
与此同时，林子羡转过身与他打了个照面，见白无忧犹豫不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酥饼，顺便又从点心盘子里拿起一块，拿冷眼扫了一下白无忧，迅速地跑下观擂台。
白无忧默然半晌，期间心中有追过去的念想，但印在他骨子里的教养规矩使这念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小姑娘静静的站着，忽然直觉得一阵疾风从身后袭来。她正想侧过身一看究竟时，林子羡猛地来了个急刹步，停在了她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地盯着彼此看了半晌。
林管家忙走到林子羡身边，轻声叫道：“少爷。”
林子羡方才如梦初醒，一张脸红透了。他顿了顿，拿出酥饼轻柔的说道：“你一定饿了吧，呐，快吃吧！”
小姑娘快速地扫了一眼那酥饼，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看着林子羡。
林子羡心想：“可能自己唐突了，吓到了她。”
他思量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要害怕，来，拿着。”
小姑娘依旧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温润俊朗的少年，心道：“这世上真的有光。”她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接过那块酥饼。
就在那酥饼被接过去的一瞬间，林子羡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嘴角欠出地一抹微笑。
小姑娘大口吃了起来，小嘴被撑得圆鼓鼓的。
林子羡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莫名觉可爱，但可爱之余又令人心疼，看着她轻柔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不够还。”
他看了眼林管家，吩咐道：“林管家，拿点水来。”
林管家：“是，少爷。”
小女孩喝了几口水，把卡在嗓子眼的酥饼顺了顺，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林子羡心想她一定是饿糊涂了，方才打擂换饭吃，看她现在有了些力气，便问道：“你还要打擂吗？”
小姑娘简短地回道：“当然。”
她的声音很是冷冽，又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从容。
林子羡一怔，微微皱起眉来，略显着急的劝说着：“你如果没地方去，可以来我家，不用挑战那家伙，你打不过他的。”
“我还没开始打，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小姑娘淡淡道。
林子羡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接着道：“你真的打不过他。”
“那打不过就跑。”
小姑娘话音方落，林子羡只觉得眼前有一无形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先是一愣，猛地发现自己眼前的姑娘竟不见了，整个人惊的快把嘴巴张得和眼睛一样圆。
台下一位围观者颤巍巍地指着稳稳当当落在擂台上的小姑娘震惊道：“……她怎么上去的。”
旁边的人用力挤了挤眼，木然的回了句：“没，没看见啊！”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姑娘身上。
林子羡也回了神，转身看向擂台。
白不凡见状双眉微蹙，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台下那姑娘，心里暗叹：传闻夷平江祁圣的飞行之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这小娃娃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他一只紧握栏杆的手开始慢慢用力。
王月扫了一眼身旁的阿茹，惊疑道：“这……这小姑娘不得了啊！”
阿茹点点头，笑道：“是呀姐姐，还真是江山代代人才出啊！”
白无忧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以至于没人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大块头看着这神不知鬼不觉忽然出现的擂台上的小姑娘也是一愣，随即匪夷所思地的打量了她半晌，有点暗戳戳的泄气，但转念一想：“就她那尖嘴猴腮的样，还真能反了天去。”
小姑娘扫了他一眼，催促道：“出手吧！”
大块头顿了顿，轻蔑一笑，说道：“不要逞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姑娘淡淡道：“你怕了。”
“你怕了”这三个字一出口，彻底激怒了大块头，他咬牙切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他攥紧铁锤般的拳头疾步朝小姑娘挥去。
台下一妇人看到这如此凶悍的场面立马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生怕见血。
其他人也是唏嘘不已，心想：“这一拳下去不得把脑袋打烂了。”
林子羡更是吓得大叫：“快闪开，闪开……”
只见小姑娘脚下的一个错步，微微侧身，竟让那大块头扑了个空。
大块头刹不住脚步直向前虚晃了好几步。
片刻间，台下传来一片叫好声。
大块头闻声脸色大变，待他站稳脚步，默然地转过身轻叱一声，又猛地出拳飞驰而来，这一拳的力道比刚刚的还要足。
小姑娘身子忽然腾起，随即一脚踢向他的膻中穴，只见那大块头飞出擂台三丈有余，狠狠地摔在地上。
大家伙儿看得那是目瞪口呆，除了几个林家的伙计忙着将大块头抬走，其余一片寂静。
半晌，白不凡运起轻功，从观擂台飞驰而下。
林修远先是一愣，顿了顿，叫了声：“不凡……”这声音飘在半空。
白不凡嘴角弯弯，一脸平易近人相，但那双眼却出奇的厉，沉然了片刻，说道：姑娘好俊的功夫，老夫也想讨教几招。”
小姑娘一副不知怕的样子，异常淡定，说道：“那请您出招吧。”
白不凡根本不打算和她过招，只想探她虚实，明了的说道：“接我一掌如何？”
紧接着白不凡调动内力，集于手掌掌间，然后一掌挥出，那掌中竟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光波，这圆形光波还幽幽泛着蓝光，电光火石间朝着小姑娘奔袭。
小姑娘神色一凛，在那蓝光距她只有一步远时忽然停了下来，倏地逆转，反方向朝白不凡袭去。
白不凡躲闪不及，被自己的内力所伤，整个人踉跄地向后倒退四五步，他紧紧捂住胸口，不多时，反口吐出一口血来。
观擂台上的林修远，王月和阿茹几乎同时惊恐的叫道：“不凡……”
白无忧没言声，然而眉宇间出现了一条十分清浅的纹路——这石像竟然皱眉了。
林老爷率先赶了下来，跑至他身旁搀扶着看似很虚弱的白不凡，面色凝重地问道：“没事吧，不凡？”
随后，白无忧、王月和阿茹也纷纷赶到。
白不凡闷声轻咳，好半晌，才用他那苍白的嘴唇，低声答道：“……没事，她没用力，不然就被分尸了。”
林修远闻言大惊失色，面沉似水地轻声问道：“这姑娘什么来历，怎会如此厉害？”
白不凡又将目光投向那小姑娘，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她的修为深不可测。”
林子羡的眼睛出奇的亮，而后快步朝擂台飞奔。
小姑娘和白无忧面无表情地对视了半晌，这俩冷货的气质倒挺相符，如果把他们放一块，绝对有冰封万里的气势。直到林子羡跑上来，才打破这一平静，小姑娘斜睨了一眼，便知少年是来找自己的。
林子羡目不斜视直奔她而来，一双含情带露的眸子简直只能装得下她一人那般。他停在小姑娘一旁，抿了抿嘴，面带羞涩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回道：“江，江落晚。”
她的声音依然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