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唐伊和沉简慢悠悠地朝着胡同外面走去。
这条胡同很长，蜿蜒小路七拐八拐的通往市区街道。
唐伊盯着前面的路问沉简：“李大爷家里没有孩子？”
沉简摇着头：“以前有一个女儿生病走了，给他们留下了外孙子，小外孙也是同样的病，后来也走了。”
胡同穿梭的小孩子们奔跑着，吵闹的声音响彻在胡同内，周围的邻居正坐在路边闲聊。
“也是可怜。”唐伊低声说道。
沉简正想安慰她两句，只是还没转身，便看到前面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三轮车速度慢了下来，后来索性没再前进。
唐伊坐着的身体朝前倾斜了下，纳闷问：“什么情况，三轮车坏掉了”
那群孩子的声音刚过去，胡同里安静下来，她的声音带有温柔的甜美嗓音，刚出口，迎面而来的男女听到了，顺着声音看着他们。
沉简望着前面那两个人，没回应唐伊的话。
唐伊觉得更加疑惑了，她顺着沉简的眼神看向了前面的路面。
那两个年轻男女站在原地，很有城里人的特色，穿着时髦的衣服，女生烫着头发，男生也是头发油亮，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装扮。
唐伊一眼就瞧见了李田观，她撇了下嘴巴，并没有计划打招呼。
倒是李田观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她后说：“这么巧？你来这里有事要办”
唐伊只好点头：“嗯，看望老人。”
“以前我们电视台的门卫大爷就在这附近住，想必你是看望他吧。”李田观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
那个烫头的女生也来到了近处，看唐伊的眼神中带着敌意，上下打量了她好几次，这才打着招呼说：“这位是？”
“我们村里的人。”李田观应声。
唐伊无意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只是看着那两个人，没有打招呼。
倒是沉简点着头道：“你好，我是沉简。”
那位女生见状伸出手：“同志你好”
“这是我同事，在电视台做播音员。”李田观简短介绍道。
没说出名字，那位女生狠狠瞪了下李田观，到底没反驳。
唐伊瞧着这几个人熟稔的样子，她觉得很不自在。
正想说什么理由早点离开的时候，只听见沉简说道：“伊伊跟我来看望老人，这就走了，我们还得去逛市场。”
李田观一愣，直到身旁的女生拉拽了下他，这才说：“你们去吧，我们还得去电视台。”
沉简脚踩三轮车：“抱歉，有时间再叙。”
他说完便踩着三轮车走远了一些。
李田观看着三轮车上的那个女生，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听到身旁的人点着他说：“难怪刚才拒绝我，就因为这人？”
李田观没回应，身旁的女生又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人你握不住。”
“那可说不准，等到明年我再升一级，再说这话不迟。”李田观温和说道，他盯着远处又扶了下眼镜。
身旁的女生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重新上路之后，唐伊便没再忍住，她点着前面骑三轮车青年宽厚的背：“以后没我的同意，不许就这么停下了，尤其是刚才那情况。”
沉简被点着的背部痒痒的。
他握着把手说：“我那是条件发射，以为你们要打招呼”
越说声音越低，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唐伊一点没留情，直接拆穿了他：“是你想打招呼吧，是不是知道人家是电视台工作的，好巴结下，以后用得上了还能互相帮忙？”
“啊？”沉简愣了下，他没想到唐伊是这样想的，“我有用得上电视台的地方吗？”
“也许呢？”唐伊点着下巴。
沉简回了下头，见唐伊在认真回想，便又说道：“但愿你说的对，如果我用的上电视台了，说明我有了新的身份。”
“什么身份？”唐伊愣了下。
“广告主，专门给电视台砸钱。”沉简说道，又怕唐伊不知道广告，便解释了下，“现在广播里要是打广告都得电视台帮忙，光有钱还不行，得有人脉。”
唐伊当然很清楚，现在信息还不发达，广告还没有那么多，如果企业想要打广告便要跟电视台打好关系，这是一方便，另一方便更多的是人脉之间的博弈。
沉简见唐伊沉默不语，以为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便看到前面的胡同口，把三轮车骑的慢了一些。
直到到了胡同口，三轮车彻底停了下来。
他朝着后面的唐伊说：“看来得走着过去了。”
唐伊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胡同口处已经挤满了很多人，连人走出去都费劲，更何况是三轮车。
她有些为难：“只有这一条路？”
“只有这一条路。”沉简点着头，“反正都得走，正好咱们就当逛街了。”
唐伊看着那些人，只好下车。
沉简一手推着三轮车，让唐伊走到自个跟前：“人多，别把你挤没了，早上我可说过了，得安全把你送回家的。”
唐伊想到了早上他们所说的玩笑话。
她很认真地说：“你说的对，到了前面商场，如果人还是那么多，咱们就赶紧回家吧。”
“你不想去逛？”沉简愣了下，有点没明白唐伊的意思。
“不想去，没兴趣。”唐伊实话实说。
“难怪”沉简看她脸上没抹任何粉霜，犹豫了下又劝，“看情况，也许你到了就想去了。”
正说着，他们的三轮车堵在了胡同口处，外面是往百货商场行走的人流，后面则听到了“哞”的一声。
“前面那两个，快走，后面等着呢。”拉着牛车的大爷催促道。
沉简手把握牢了些，歪了下头说：“马上就走。”
他拉了下唐伊，让她挨自个近了，这才一起朝着胡同口走去。
胡同口处的人又多又挤，路面很窄，城里的三轮车、牛车、马车，再加上骑着自行车和开着小轿车的人，都要走这条路。
拥挤着的人群时不时地互相撞一下。
沉简和唐伊并肩而行朝着商场的方向慢慢踱步。
后面不时有人碰撞下唐伊，唐伊被碰了好几下之后，沉简便把她时不时地拉拽到自个跟前。
但效果显然不大，人群走到了前面，后面的人也会相继涌上来，而前面也有往后面走着的人群。
人群中不时听到互相谩骂的声音：“着什么急啊，没看到这人都挤着吗？”
“哟，大姐您就快走吧，人都挤着呢，还不走？”
“前面有车，我怎么走？”那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气冲冲说道。
后面的人没再说话，直到过了好几分钟，那个人才骂了一句脏话，大姐身旁跟着的人显然听到了这句脏话。
他停住脚步，看向了后面的人说：“你再骂一句试试？”
“试试就试试”那个人相继又骂了几句脏话。
前面的人听罢，扭头就跟后面的人扯到一块，两个人厮打着，挤在周围的人群又往外围走了几步。
打架的两人就在唐伊旁边，她被突然暴打的两个人波及到，脚也被踩了好几下。
沉简索性把她拉到自个右手边。
唐伊被裹在沉简的怀中，他的右手握着三轮车的把手，而她便被囿于右胳膊这小小的空间内。
沉简似是觉察到她的不满意了，低声解释道：“太乱了，先这么走着，一会没这么乱了再说。”
“哦。”唐伊咕哝道。
那两个厮打的人被围困着，周围劝架和说和的人指指点点，厮打了几分钟，那两个人终于被拉开。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都是去逛街的，互相体谅下。”
周围的人连声附和，见他们不再打架，这才四散开。
路面又恢复到之前的那种拥挤状态，似乎一切都跟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唐伊被裹在怀里，只能小步子走路，而身边的沉简手时不时地碰到她，触感隔着厚厚的衣服，有些不自在。
沉简没再低头，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人流，胳膊碰到唐伊的后背，鼻息间闻到了身边人衣服的肥皂香味。
那是带着柑橘的味道，他突然想起这个冬季因为柑橘便宜了很多。
唐伊父母在家里储存了不少柑橘，而唐伊几乎每天都在吃这种水果。
早上是不是也吃了？
唐伊也朝着前面走去，她说话的时候也没再转身，这小小的空间，容不得她乱动，只是机械性的朝着前面一步步挪动。
终于人流少了一些，唐伊轻轻松口气。
她低声说：“人少了。”
沉简回应：“前面就是商场，进去逛逛。”
唐伊没出声。
沉简转头，从侧面看到她的睫毛扑腾忽闪着，在阳光的照射下，睫毛上层的微光在跳跃。
他移开了目光，停了下来，稍挪动着脚步。
唐伊顺势便走到了他的左手边，离开了那个囿困她的地方，不自在的感觉消失。
她舒了口气：“商场可真没什么可逛的，我觉得咱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沉简看向了商场：“也行，听你的，不过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一会，我进去买点东西，这就出来。”
“啊？哦。”唐伊愣了下。
她不明白男生有什么东西要到商场买的，何况现在供销社里面的东西也很齐全。
沉简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答应了唐文杰不然一会他准保要闹我。”
“这样啊。”唐伊点头抱怨，“不能老惯着我弟。”
“不会。”沉简说道，他不再解释过多，只是朝着前面努努下巴。
两个人这才又齐步朝着商场而去。
到了门口，唐伊果真对逛街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说着在外面等沉简，便看到他去停三轮车了。
外面人头攒动，商场门口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唐伊看着那身影进了商场之后，这才观察着商场周围的店铺。
商场不远处是火车站，近处大多是一些小吃店，从商场里出来的人提着买衣服的袋子；还有抱着着孩子的两口子，手里提着孩子的小玩具。
她自言自语道：“看来现在还没什么电子产品。”
村里经常停电，没有电子产品很正常，但城里不一样，应该不会像是村里一样经常停电，还以为会见到电话亭的
唐伊心里有了主意，只是一切还需要从长计划。
她正想着，看到旁边炸油糕的小摊贩，咽了下口水。
有些饿了，刚才为了不让李大爷忙活，索性没留下来吃午饭。
沉简回来时，便看到唐伊正在盯着前面的一个炸糕小摊发呆。
她站在那里，仪态端正，过路的年轻人时不时地看向她。
唐伊在兜里揣摩了几下，这才发觉临出门的时候，光想着给李大爷钱了，却没给自个留钱。
正想着，回来后的沉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唐伊纳闷地看着那个纸袋子，光看外表看不出是什么。
“帮我拿会。”沉简说道，便把手里的袋子塞进唐伊手中。
他又转身去了那些小摊前面，买了红豆炸糕和炒板栗，回来后一并递给唐伊。
“一会少吃点，我们去前面的饭店吃完饭再回去。”沉简走到三轮车前面，上了车。
唐伊手里举着手里的炸糕，听完沉简的话，忙上前快走了几步：“怎么还去饭店吃饭啊，我想早点回家，不然你去饭店，我去别的地？”
她看着周围的三轮车，都在等着拉人，又摸了下兜里---没钱。
“呃”唐伊想了想，正要说先借点路费，回去就还钱的事情。
沉简手扶着把手，蹙眉说道：“昨天跟李竹遥说好了，今儿得去趟他的饭店，你也一起过去吧，反正不着急回家。”
唐伊正要说：“怎么不着急？”
但她话还没说出口，沉简已经调转了车头。
他看唐伊还在发呆，颔首道：“上车吧。”
“我不想去，这就找个车回家。”唐伊想到刚才李大爷已经有些误会了，不能让熟悉的人再误会，万一以后生意上有什么事，掺杂了私人感情就不好了。
“要么跟我去吃饭，要么你就问路人借钱回家，就这两个选择，就自己决定？”沉简见唐伊有所顾忌，假装生气说道。
他索性只踩在三轮车上，抱着胳膊，没再动，等着唐伊做决定。
唐伊犹豫了下，这才说：“去了一定要说清楚咱俩就是最普通的朋友，别让人给误会了。”
“误会又怎么样。”沉简脚踩了下轮子。
“不怎么样，就是不想造成误会。”唐伊说道。
她又想起了刚才在集市上的事情，得早点把这个苗头掐断。
家里有一摊子事情，村里又很保守，万一又出现什么流言蜚语不太好办。
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把事业搞砸。
沉简想了想点头：“放心吧，李竹遥你还不知道？不会乱说话的。”他接着又说，“上来吧，约的三点，现在已经迟到了。”
唐伊低声说：“谁叫你非要来商场。”
她说着便上了三轮车，车子重新上路，这个时候街上反而没有刚才人多了，十来分钟他们便驶向了正路。
上路之后，唐伊看着那些逛街的年轻男女，咬了一口炸糕，炸糕里面溢出红豆和红枣的汁水，吃在口中，弥漫着香甜的口感。
三轮车向着前面驶去，距离商场虽然远了一些，但越往前走越觉得年轻的男女更多了些。
大约不到半个小时，三轮车停在了一家荣堂斋的老字号饭店，这家中式饭店的对面则是一家西式餐厅，上面的牌匾上写着俄国西餐厅。
中间则是宽大的街道，而围绕着这两家店的周围再没有其他有特色的饭店，都是一些书店和牛奶供应站。
沉简把三轮车停到了荣堂斋的门口，饭店门口停着的都是一些小轿车，只有他的三轮车格格不入。
“李竹遥在里面？”唐伊问道。
李竹遥是她的大客户，自从从她那里订购了一些烧饼之后，便一直是店里的员工去取烧饼，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其实她没怎么见过李竹遥。
对他的饭店，只是听到别人经常讲，她也并没有真正来过这里。
当然，她连城里都没怎么来过，又怎么能来饭店。
“应该在的，我们先进去。”沉简把三轮车停到一处，顺手把唐伊手里的袋子接过来，这才先行进了饭店内。
唐伊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