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许之夏睁开了眼睛。
梦里那种既难过又温暖的感觉还在,以至于许之夏醒过来时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只是手上温热的感觉太真实,就像那温暖的水流一直没有间断,从梦境中穿透出来一直暖到现实里。
许之夏的手动了动。
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很大的手包裹住。
她费劲的坐起来,这才看到季以州握着自己的手,脑袋转向一边,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不去上课吗?”
听到许之夏的声音传过来,季以州猛地回神。
他连忙把手机放下,脸也凑过来,关切的问:“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之夏摇摇头:“没有了。”
随后,她的视线集中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那个,你可以放开了。”
季以州也随着许之夏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攥着许之夏的手,瞬间放开,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我就是看到你的手有点发青,我就是帮你暖一下……我不是……那个……”
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趁女孩睡着时占人家便宜的登徒子。
许之夏第一次见季以州这个样子,想到昨天在操场上他逗自己时那一脸得意的表情,于是一半处于报复一半处于戏弄,故意开口:“不是什么?”
季以州本来以为许之夏一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说了,猛地听见她这么问,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之夏看到季以州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咧咧嘴角。
季以州也看到了许之夏脸上弥漫着微弱的笑意,心里也不由的开心起来,连刚才的尴尬都被压下去了。
“不是占你便宜。”
季以州懒懒的说了一句,本来想像在教室里一样往椅背上靠一下,结果忘记了这是在医务室,自己坐的是凳子,后面根本没有靠的东西。
失去了平衡的季以州眼看着就要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许之夏眼疾手快,急忙直起身子拉了他一把。
借着许之夏拉的力道,季以州立刻往她的方向给力,凳子失去了平衡应声倒地。
季以州一条腿跪在了病床上,右手被许之夏的左手牵着,脸离她很近,近的可以看到她泪意未退的眸子。
她的脸颊白的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的金色,仔细看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由于在梦中流过泪,她的睫毛变得又黑又长,看起来像是钟表里的发条。
许之夏也看着近在咫尺的季以州,鼻尖的距离只有分毫。
近的能感觉的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许之夏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过,就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色,像是镀上了一层晚霞。
片刻后她的眼眸垂下,慌乱的推了季以州一把:“你……你坐好吧。”
季以州感觉到许之夏的手飞快地从握着自己的手上拿开。
他有些留恋的看过去。
发现许之夏的手背肿了一大块。
应该是刚才拉自己的时候走针了。
他急忙重新拉起许之夏的手:“走针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校医。”
说完就准备跑出去找校医。
许之夏拉住他:“不用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输液瓶里所剩无几的液体,自己动手拔了针头。
季以州还没来得及阻止,许之夏已经自己拿棉花把手背上溢出来的血迹擦干净了。
“走吧。”
说着许之夏就迅速的穿好鞋了。
季以州看着正在叠被子的许之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娴熟的动作,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吧。
她就是这么随便对待自己的吗?
许之夏回过头就看到季以州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脸上那一丝尽力隐藏的心疼被许之夏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点慌。
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蔓延。
为了缓解这种情绪,许之夏开口解释:“我在家输液都是自己拔针头的,没关系。”
“你刚才做梦了吗?”
季以州看着许之夏的眼眸。
泪水已经消失,如果不是自己看到,可能谁都不知道这个女孩连在梦里都在静悄悄的掉眼泪。
许之夏被季以州突然跳转的话题搞得有点没反应过来:“对,我做梦了。”
接着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季以州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没敢直视许之夏的眼睛:“你在梦里哭了。”
果然,听到这个回答,医务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就在季以州准备再次问什么的时候,有人及时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是舒望、林雪还有周捷。
舒望急匆匆的走过来,挤开站在一边的季以州,拉着许之夏的手,还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事了吧,怎么跑步还能把自己跑到医院里来。”
许之夏听了这话一脸黑线:“舒望,你有没有良心,不是你给我报的名吗,还在最后一圈的时候让我坚持的,说起来,我把自己跑到医院来一半的功劳都是你的!”
舒望心虚的摇了摇许之夏的手:“哎呀,我不是觉得只剩一圈了放了弃有点可惜。”
许之夏笑笑没再说话。
季以州被打断了问话,看着众人围着许之夏转也就没有在想着问什么。
他沉默的拿起许之夏的外套递给她。
林雪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笑着打圆场:“大家快走吧,许之夏和季以州已经翘了两节课了,再不走就要被主任抓着了。”
舒望和周捷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气场似乎不太对,对视一眼:“走吧。”
许之夏接过外套,看了季以州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季以州突然有些烦躁。
为什么她只会说这两个字,她明明知道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谢谢。
看着许之夏的背影,季以州最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
回教室的路上,周捷看着一脸“我心情不好,谁都别惹我的”季以州,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
“兄弟,你怎么了,刚才在操场上看比赛的时候心情不是还很好吗,怎么去了个医务室就板着个脸,怎么,你又和许之夏吵架了?”
吵架?
季以州皱眉。
要是能吵架就好了,起码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总是闷着,不管什么事都自己闷声解决。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捷本来一脸期待的等着季以州的回答,结果半天只等来了一声叹息。
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也变成个闷葫芦了。
和许之夏一个德性。
难道性格这玩意儿也能传染?
“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能一直闷声不吭的在心里藏着那么多事呢?”
周捷正神游天际,猛地听到季以州的问题,思维迟钝了一下。
“什么?谁心里藏事了?”
季以州没有回答,好像刚才那个问题也只是说出来而已,并不是刻意要追求一个答案。
周捷见季以州没答话,思索片刻:“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是秘密,所谓秘密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是吗?
所以,那些伤疤是秘密,不能一起上学也是秘密。
“秘密太多藏在心里是会累的吧。”
良久后,季以州说了这么一句。
周捷愣住了。
半晌:“也不是有很多才会累,有时候秘密只有一个就已经很累了。”
季以州诧异的回头,看到周捷眼睛盛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他的眼睛看向已经回到教室的舒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深深的压在了眼底。
季以州也看向文科班。
三个女生已经坐好了,林雪和舒望还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回教室。
而许之夏正从桌斗里拿书,并没有看过来。
快要十一点了,冬日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教室里,看上去有一种厚重的温暖。
阳光所到之处会有秘密吗?
会吧。
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裂缝。
—
晚上许之夏破天荒的没有上晚三,她和班主任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回到了寝室。
宿舍里黑漆漆的,还没有到统一开灯的时间。
许之夏从舒望的桌子上拿了晚上熬夜用的小台灯放到自己床上。
她躺在床上,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课外书。
今天罕见的没有心情继续学习。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体力消耗的太多,也或许是因为在医务室里季以州说自己做梦的时候哭了。
许之夏眼睛盯着书的某一页,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有些泄气的把书扣在枕头旁,关掉了小台灯,把自己的脑袋整个蒙在被子里。
快要缺氧的时候,许之夏终于放弃了把自己当成是鸵鸟的想法,猛地探出脑袋来。
床前站着两个人影。
许之夏被吓了一跳,嗓子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叫什么叫,是我和小雪!”
许之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舒望这才放开了捂着许之夏嘴巴的手,不忘打趣:“你这嗓门儿还挺亮的,怪不得唱歌好听。”
“许之夏唱歌很好听吗?”林雪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声音中有一丝小惊喜:“有机会再唱一次吧,我也想听。”
舒望摸黑走到自己的床前,想照小台灯,摸索了半天没找到:“咦,我的灯放哪了?”
许之夏连忙打开小台灯,一抹短促的柔光晕染开来:“我刚才拿走了。”
林雪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快下来吃饭。”
许之夏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到舒望已经摆好的小桌子旁边,看着林雪把袋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的摆好。
有米饭、面条、两样肉菜,还有三杯豆浆。
许之夏拿起一杯豆浆喝了一口。
是熟悉的红枣味。
“是红枣味的豆浆啊。”许之夏又喝了一口。
豆浆暖暖的,瞬间包裹住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是啊。”林雪一边把饭菜的打包盒打开,一边说:“是以州哥晚自习跑出去到校外买的。”
许之夏夹着肉丝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季以州买的?”
舒望接话:“管他谁买的,能吃饱就好了。你晚上没吃饭,我和林雪本来想去食堂买点的,但是食堂早就关门了。季以州正好碰见我们了,就和周捷跑了一趟。”
许之夏听舒望说了这么一堆,忍不住笑了:“我又没说不吃,你说这么一堆干什么。”
舒望白了她一眼:“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听是季以州买的就放下筷子走人。”
“我是那种人吗?”
舒望仔细想了想:“我倒是没见过你发脾气,但是总感觉你能做出这种事来。”
许之夏闻言又笑了,没有反驳。
舒望看人还是很准的。
如果真的很讨厌一个人,自己也许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再季以州的身上。
因为自己,一点都不讨厌他。
“所以你们下午到底怎么了。”林雪小心翼翼地开口,紧接着又说:“你不愿说可以不回答,我就是看见你们地气氛有点不太对,想问问。”
许之夏吃了一口有面条,又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汤。
看着在这盏小台灯微弱光芒照射下的两个人,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想法。
她放下手中的塑料碗,思索着措辞,好一会儿才说:“你们有什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出过的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