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密
十月末的时候，学校终于下发了通知要前50名的学生在周一的时候搬教室。
二中在周一这天整个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每个班几乎都有搬东西的学生。
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书本掉落的声音，学生们或祝贺或小声议论的声音，使整个学校都包裹在一片沸腾的气息中。
15班却是另一番场景。
整个班只有许之夏在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东西，不过就是把教科书从书桌里塞到书包里。
李源源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她考了全校58名，差了整整8个名次。
许之夏的成绩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当初看到全市排名的时候大家就知道她进火箭班是没问题了，就是没想到能挤进全校前15名。
许之夏是以全校12名的成绩进火箭班的。
班里静悄悄的，一改往日的聒噪，所有人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样子，实际都在竖着耳朵听着许之夏的动静。
许之夏的同桌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平时和许之夏没有多熟，但是许之夏的人是很好的，每次问她题只要她会她都会很细心的讲解，而且每次吃糖的时候都会分给她。
同桌最后还是帮许之夏拿起一摞书放进许之夏提前准备好的袋子里。
“这就献上殷勤了，人家去了火箭班可不一定认识你。”
冷嘲热讽的话从后方传来，许之夏连头都没抬，继续收拾。
同桌有些尴尬，但是也很愤怒：“李源源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怎么什么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许之夏拉住同桌的手摇摇头：“别理她，她犯红眼病呢。”
“你别自恋了，我眼红谁也不会眼红你。”李源源冷哼，眼底却是压不住的怒意。
“你最好是。”许之夏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拎起书包就走。
同桌拿着另一包书跟了上去的时候不忘回头给李源源一个白眼。
文科火箭班在三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许之夏看到舒望正急匆匆的下楼，正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舒望也看到了她，她立刻走过来从许之夏手里拿走一个大袋子。
“我正要下去找你呢。”
“找我干嘛，有事？”
“对啊，帮你拿书呀，你们班的就你一个人上三楼了吧，我估计都犯红眼病呢，没人帮你搬东西。”
许之夏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的同桌说：“你别看不起人了，我同桌帮我拿东西呢。“
同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许之夏：“那有人接你了，我就不上去了。”
与此同时，袋子被一只明显比她们几个人的手都大一号的手接走了。
“谢谢。”
三个人闻声抬头。
季以州唇角挂着疏离的笑容，虽然笑着，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其实不怎么高兴。
同桌没有继续留在现场，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季以州也没有说多余的话，拿着袋子就往楼上走。
许之夏还处在一片震惊之中。
上次季以州说会找自己，所以每天一到下课她都会出去，要么去厕所，要么去打开水，磨磨蹭蹭的把课间的时间消耗光，等到快打铃才回教室，就这么几乎一周都没有见到季以州。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逮到了。
舒望看着愣住的许之夏，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愣着干嘛，快走啊，有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季以州也回头问：“你们不走吗？”
“走啊。”舒望扯了许之夏一把，迈上了台阶。
跟在季以州的身后，许之夏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天联考的时候，整个人紧张到仿佛坐在真空里，连后背都是冷的，头皮都散发出阵阵又痛又麻的感觉。
连行走都像踩在云端。
许之夏整个人都懵懵的，走到教室门口都没有察觉，还在继续前进。
舒望拉住她：“到了。”
许之夏回头看她，仿佛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季以州把袋子递给许之夏：“进去吧，我走了。”
许之夏接过袋子，本来想说什么话，最终也只能说一句：“谢谢。”
季以州没有立刻就走，看着许之夏走进教室，把书放到舒望桌子旁才移开了视线，准备回教室搬自己的东西。
整整一周，季以州边走边想，整整一周都没有见到许之夏，无论是早晨在小巷口还是在学校，都没有再看见她。
许之夏在躲自己。
这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
季以州不禁苦笑，到底是为什么能让许之夏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
难道真的是为了不让她妈妈唠叨，还是真的像周捷说的，许之夏误会了自己和林雪的关系，所以避嫌。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要见了吧。
季以州百思不得其解，想问清楚，又逮不住人，在周测的时候做错了好几道不该错的题，惹得老贺一阵不满，在班里大骂他考了次第一就找不到北了。
今天他算准许之夏一定能被他逮住，她从教室出来的时候他就她了，本来想立刻过去问个明白，但最终看着她有些恍惚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就像她胳膊上的那些伤口一样，他最终也还是没办法逼问她任何她不想说的事。
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例外。
只对她一人。
—
文科火箭班的变动其实并不是很大，只有五个人进来，当然还有五个人被挤出去了，教室并不像重点班和理科班动静那么大。
看到许之夏进教室，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少数几个人抬头看了眼又垂下头继续啃题了。
果然是火箭班。
这争分夺秒学习的劲头就不是普通班能比的上的。
舒望帮她把书放在一个空座位上：“你就坐这。”
“不等老师安排吗？”许之夏惊奇。
还能自己挑座位？
“不是，是按照名次坐的。”
许之夏点头，低声对舒望说：“你快回去学习吧。”
舒望笑着帮许之夏收拾好才回去。
许之夏坐好的时候上课铃声就响了。
班主任带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同学们，今天班里来了很多新同学，都是这次学校前50名的，首先要恭喜你们杀出重围进入火箭班，其次，我们班还有一个刚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班主任回头对女孩说：“林雪，介绍一下自己吧。”
许之夏抬头看着讲台上的女孩，她笑容恬静，整个人仿佛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水果香气。
“大家好，我是从一中转学过来的林雪，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班主任也不以为意，指了指许之夏旁边的空座：“你先坐在那里。”
林雪点头，走过来看到许之夏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
随后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向许之夏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你好。”许之夏把自己还没收拾妥当的书从旁边的空桌子上拿回来，也对着林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班主任还在继续说着一些火箭班的新规矩：“我们班的学习要比普通班的节奏快一点，新来的同学可能要快速的适应一下，跑校的同学回家和家长商量一下最好住校，因为我们班的晚三必须上。”
“最后一件事，我姓刘。”
说完同学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刘老师也笑了：“这我不是得和新来的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嘛。”
新老师看起来很和善，许之夏本来有些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下来。
火箭班上课节奏很快，一节课下来，许之夏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而且有很多笔记也没有记下来。
她揉了揉因为写字而发酸的手肘，准备去和舒望借笔记本，抬头发现舒望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之夏只好重新搜索能借笔记本的对象。
但是火箭班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她微叹，还是准备等舒望回来再和她借吧。
旁边的林雪拿起水杯准备接水，顺手拿走了许之夏的水杯：“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去接吧。”
许之夏还在为笔记的事情发愁，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反应慢半拍的抬起了头。
林雪正拿着两个水杯冲她微笑，看她一脸懵，扬了扬手里的水杯：“我帮你去接水吧。”
许之夏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使劲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林雪垂下眼眸看到了许之夏没有合上的笔记本说：“你先把笔记记完，水我帮你打。”
然后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了许之夏。
许之夏接过笔记本看着已经拿着水杯离开的林雪，心里微微发酸。
她和季以州真的很像。
她打开笔记本，里面的笔记简洁明了，都是上课内容关键字词，但是只要认真听过课的人都能根据这些字词想起上课讲过的知识点。
许之夏拿着笔记本开始写。
终于把笔记写完的时候林雪还没有回来，许之夏拿着她的笔记本往前翻了翻。
林雪的笔记写的都很简略，但是条理分明，她的字迹很娟秀，像她的人一样透露出甜甜的气息。
她真是一个找不到缺点的女孩子。
许之夏心里想。
笔记本翻到了扉页，里面夹着的一张小纸条轻轻掉出来。
纸条正面朝上，秀气的字迹依然工整，但是上面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我好想死，我不想活着了，世界真的好黑暗。
我对不起我爸妈，对不起以州哥哥。
我想努力的活下去，但是我好像做不到了。”
看着上面的内容，许之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什么秘密，连忙把纸条塞回去。
许之夏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林雪怎么还不回来。
想起纸条里的话，许之夏突然有些紧张。
这是在学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立刻起身，准备去水房找林雪。
—
热水房有着微薄的雾气，朦胧中带着些暖意。
季以州和林雪一边打水一边闲聊。
“怎么样，在这里还适应吗？”
“还行，不就是上课、看书、写笔记嘛，在哪都一样。”
听了这话，季以州笑了：“也是，反正就是这种生活，在哪都一样。”
“哦，对了，我的新同桌是许之夏。”林雪把自己的水杯拧住，然后拿起许之夏的水杯开始接水。
“哦。”
“哦？”林雪侧过脸看季以州。
“哦。”季以州又回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打听点什么呢。”
季以州扯了扯嘴角：“没有必要打听，有什么话我自己问她就好了。”
“啧啧。”林雪咂咂嘴：“也是，毕竟我认识她不足一小时，不如你们交情深。”
季以州看她，没有回嘴，只是看着她的手腕，微不可察的叹气。
林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自己的手腕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那是割腕后留下的痕迹。
正愣神，热水从被杯口溢出来淋到了手背上，林雪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水杯掉进了水池里。
水杯里的水飞溅起来，眼看着就朝着林雪脸的方向落下
季以州赶紧跑过去把林雪拉开，水杯里飞溅出来的开水才没有泼到她身上。
看着林雪手背上一片通红，季以州又把她拉到对面的凉水池旁，一把拧开水龙头帮她冲起来。
凉水冲在手背上，林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水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片长久的沉默里，只能听见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良久，林雪开了口：“你不要担心我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季以州知道林雪说的是什么，她手腕上那道伤痕，是他们所有人的雷区，他们担心她，所以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林雪关掉水龙头，把许之夏的水杯拿起来，重新接满水，转过身，看着季以州：“我真的没事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季以州看着林雪眼中的坚定，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话。
良久，他伸手摸了摸林雪的发顶：“好，我不会担心了，你好好的就行。”
门口，许之夏看着交谈的两个人，心里一片宁静。
朦胧的雾气里，季以州微垂下头摸着林雪的发顶，满脸的心疼不加掩饰，林雪眼睛并没有看季以州，只是看着水池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之夏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是自从季以州来了以后从“万年第一”变成了“万年老二”的理科班学霸。
他的眼镜被水房的雾气蒸的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神看不太清楚，看到许之夏转身才低声问了一句：“那人是林雪？”
许之夏点头。
“万年老二”没有继续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空水杯，又看了看里面的两个人，最后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许之夏心里默默的想。
害怕被季以州和林雪发现，许之夏快速的回了教室，舒望此时也在教室里，看到许之夏回来，拉过她就说：“刚才老刘登记住宿，我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和我一个宿舍。”
许之夏想起班主任上课前说的话，想了想说：“你们宿舍都有些谁啊。”
舒望笑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申请了一个三人间，如果没有人再申请住宿的话，就只有咱们两个人。”
许之夏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她想住宿很久了，这次是班主任提的要求，朱萍一定会同意的，而且能和自己的好朋友住在一起，这种事情以前自己都不敢想象。
林雪在上课铃声响了之后才回来，她有些抱歉的把水杯放在许之夏的桌子上：“对不起，我回来的有点晚了。”
许之夏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连忙摆摆手：“没事啊，你帮我接水我还没有谢谢你呢，你不用道歉。”
林雪还是冲她一脸歉意的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问许之夏：“许之夏，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申请住宿啊。”
“刚才已经申请过了，你要住宿吗？”
“嗯，晚三下课很晚了，还是住宿安全一点。”
许之夏点头：“那你下课找一下班主任吧，舒望说要找班主任申请的。”
林雪一边拿上课要用的书一边点头。
许之夏的思绪却跑到了另外的事上。
如果林雪要住宿的话，会不会和自己分到一个宿舍呢。